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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杨度-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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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安居乐业。有段时期倾向于维新派。去年春天第一次来日本,留学生风起云涌的爱国浪潮激荡了我,尤其是革命排满派淋漓痛快的文章更使人醉迷,我的思想一度也很激进,主张骚乱的进步主义。现在我的思想又有一些变化,觉得骚乱进步主义在中国未必就一定很合宜,和平进步主义在中国也未必就一定不对。我变得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我想,不管是经历一番骚乱而导致进步也好,还是由和平而导致进步也好,只要进步就好,而衡量一个国家进步的标志,主要看这个国家有没有宪政。无宪政,即使骚动之后亦不能进步;有宪政,采取和平方式也同样可以进步。所以我近来决定,暂不去争论第一个阶段的方式,先静下心来致力于宪政的研究。从日本宪政研究起,继而推广到各国宪政。我准备在吸取各国宪政长处的基础上,制定一套符合我们中国国情的宪政。”

  “晳子先生,你真了不起!”蔡锷对杨度暂不谈第一阶段的方式,先潜心研究宪政的远见卓识非常钦佩,举起只剩了一半酒的酒杯说,“我相信你今后会成为中国的俾斯麦、玛志尼、伊滕博文!”

  杨度正是以中国的俾斯麦、玛志尼、伊滕博文而自期,听了蔡锷这句话,心中十分快慰,也举杯说:“我相信你今后一定会成为中国的克伦威尔、拿破仑。”

  蔡锷听了也很舒心,遂将酒一饮而尽。杨度又要端起酒瓶给蔡锷斟酒,蔡锷吓得忙拦住:“晳子先生,你就饶我这一次吧。这酒,我以后再慢慢学着喝。”

  说着说着,发觉眼前的杯盘碗碟都在空中旋转起来,他也顾不得与杨度打招呼,便径直向卧房走去。

  微微的醉意和刚才投机的谈话,激起了杨度胸中的满腔豪情,平添了如涌泉般的诗思。且不管桌上的杯盘狼藉,也不在乎隔壁传来的如雷鼾声,杨度拿起笔来,将昨夜的诗稿续下去。他要将四五十年前湖南人震惊华夏的事功再次提出,唤醒湘人的记忆,并要对之作出一番自己的评价:

  于今世事翻前案,湘军将相遭呵讪。

  谓彼当年起义师,不助同胞助胡满。

  夺地攻城十余载,竟看结局何奇幻:

  长毛死尽辫发留,满洲翎顶遍湘州。

  捧兹百万同胞血,献与今时印度酋。

  美狮俄鹫方争跃,满汉问题又挑拨。

  外忧内患无已时,祸根推是湘人作。

  写完了这段世人呵讪湘军的话后,他笔锋一转,发表自己的观点:

  我闻此语心惨焦,赧颜无语谢同胞。

  还将一段同乡话,说与湘人一解嘲。

  洪杨当日聚群少,天父天兄假西号。

  湖南排外性最强,曾侯以此相呼召。

  尽募民间侠少年,誓剪妖民屏西教。

  蚌鹬相争渔民利,湘粤相争满人笑。

  粤误耶稣湘误孔,此中曲直谁能校?

  接下来,杨度写道,因为中国内部的相争,引来了外寇强入,先是借义和拳打洋人,结果八国联军入京,帝后蒙尘,不得已又杀拳民来媚外。这的确是湘军的不是。但当年湘军中也出了不少将才义士,如罗泽南的老湘营,白日跃马挥戈,夜晚下帐读书的军风;彭玉麟布衣芒鞋步行千里解故友之围的义气;江忠源、王璞山、陈士杰等人带兵的才具,都是历史上不可多见的。写到这里,杨度心头一热,想起湘绮师青年时代的惊人之举更是不同凡响:

  更有湘潭王先生,少年击剑学纵横。

  游说诸侯成割据,东南带甲为连衡。

  曾胡欲顾咸相谢,先生笑起披衣下。

  北入燕京肃顺家,自请轮船探欧亚。

  能借这个机会,将湘绮师年轻时的奇伟抱负向世人披露,杨度很觉得意。写到湘绮师,他自然想到了曾为湘军军官的祖父和伯父,他们也都是豪侠之士。单独点名颇有自夸之嫌,他决定再专写一段当年湘军官勇的气概,以此来纪念父祖辈的功业。

  吁嗟往事哪堪说,自言当日田间杰。

  父兄子弟争荷戈,义气相挟团体结。

  谁肯孤生匹马还,誓将共死沙场穴。

  一奏军歌出湖外,推锋直进无人敌。

  水师喷起长江波,陆军踏过阴山雪。

  东西南北十余省,何方不睹湘军帜。

  一自前人血战归,后人不叹无家别。

  城中一下招兵令,乡间共道从军乐。

  万幕连屯数日齐,一村传唤千夫诺。

  农夫释耒只操戈,独子辞亲去流血。

  父死无尸儿更往,弟魂未返兄愈烈。

  但闻嫁女向母啼,不见当兵与妻诀。

  十年断信无人吊,一旦还家谁与识?

  今日初归明日行,今年未计明年活。

  军官归为灶下养,秀才出作谈兵客。

  杨度放下笔,甩了甩手,自觉这段写得生动精彩。且不说湘军作战其后果如何,单就父死子继、勇赴戎机的壮士气概,就足令湘人脸上生光、湘军后裔自豪。至于湘军中的民族英雄们,他们的业绩更为中华民族大增光彩。

  只今海内水陆军,无营无队无湘人。

  独从中国四民外,结此军人社会群。

  茫茫回部几千里,十人九是湘人子。

  左公战胜祁连山,得此湖南殖民地。

  欲返将来祖国魂,凭兹敢战英雄气。

  人生壮略当一挥,昆仑策马瞻东西。

  东看浩浩太平洋,西望诸洲光陆离。

  欲倾亚陆江河水,一洗西方碧眼儿。

  当年恪靖侯左宗棠的八面威风已往矣,而今是胡骑凭陵,华夏受气。杨度愤怒写道:

  于今世界无公理,口说爱人心利己。

  天演开成大竞争,强权压倒诸洋水。

  公法何如一门炮,工商尽是图中匕。

  外交断在军人口,内政修成武装体。

  民族精神何自生,人身血肉拼将死。

  看看世界吧,俾斯麦、拿破仑都是野蛮的武夫,欧洲古国斯巴达,强者去当兵,弱者则被人杀。小小的普鲁士王国,连妇女儿童都知兵,所以能战胜群雄,统一德意志。想到这里,杨度意气昂扬,既然湖南近五十年来已培植了根深柢固的尚武精神,造就了遍布全国的成千成万将官,湖南理应成为中华民族自立自强的中流砥柱,成为各省奋起的带头人。心在急跳,血在奔流,思想如飙风暴雨,诗才如岩浆迸发。杨度挥笔疾书,谱写出《 湖南少年歌 》中的最强音:

  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

  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

  诸君诸君慎如此,莫言事急空流涕。

  若道汉唐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

  尽掷头颅不足惜,丝毫权利人休取。

  莫问家邦运短长,但观意气能终始。

  写到此,杨度掷笔,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他将这一段再读一遍,觉得有一点易水送别的味道,特别是“若道汉唐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两句,真是至悲至壮,至哀至豪!湖南人拯救中国的决心已写尽写绝了,还有什么语言能超得过它呢?

  这篇歌行写到这里本可以收笔了,但一向抱负不凡且爱表现的杨度,觉得这样一篇重要的必将传世的作品中如果不写写自己,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知不觉间,早已是深夜了,室内灯光明亮,隔壁房间里未来的军事家仍沉睡不醒。窗外,夜色黑得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只有日本海的浪涛依旧在不停地奔涌,发出比白天大得多的撞击声。杨度想起了第一次进京中举以来十年间的探索与追求:

  我年十八游京甸,上书请与倭奴战。

  归来师事王先生,学剑学书杂相半。

  十载优游湘水滨,射堂西畔事躬耕。

  陇头日午停锄叹,大泽中宵带剑行。

  窃从三五少年说,今日中国无主人。

  每思天下战争事,当风一啸心纵横。

  面对室外寂黑的夜空和渺茫的大海,面对当今弱肉强食的不平世道,杨度从心里发出长啸:王先生所传授的帝王之学、纵横之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展布!他心不能自已,情不能自持,再次提起笔来,为《 湖南少年歌 》续完了冲霄凌云回肠荡气的最后一节:

  执此东亚一病夫,任教数十军人辱。

  人心已死国魂亡,士气先摧军势蹙。

  救世谁为华盛翁,每忧同种一书空。

  群雄此日争逐鹿,大地何年起卧龙!

  天风海潮昏白日,楚歌犹与笳声疾。

  惟持同胞赤血鲜,染将十丈龙旗色。

  凭兹百战英雄气,先救湖南后中国。

  破釜沉舟期一战,求生死地成孤掷。

  诸君尽作国民兵,小子甘为旗下卒。

  不知何处一声嘹亮的雄鸡啼鸣,惊醒了蔡锷的酣梦。他见书房里灯火依然亮着,便披衣走了过去。杨度正双手叉腰背对着他,桌上摆着一叠纸。

  “晳子,鸡都叫了,你一夜没睡?”蔡锷怀着一种尊敬的心情,轻轻地问。

  “松坡,你起来得正好。我的《 湖南少年歌 》刚刚写完,你是第一个读者,你帮我好好看一看,指正指正,我再修改。”兴许是喝了酒,兴许是为自己创作了这样雄壮的诗篇而亢奋,杨度虽然写了一通宵,却毫无倦意,两只有神的眼睛比往日更加闪闪发亮。

  “就写好了?我拜读拜读。”

  “湖南少年歌。”蔡锷轻轻地念着题目。“好,题目取得好!梁师有《 少年中国说 》,你有《 湖南少年歌 》,正好配合。中国好比一个新生的少年,湖南也是一个新生的少年。”

  蔡锷一边夸奖着,一边看下去。嘴里小声地念着。杨度侧过脸去,也看着稿纸,和他一起欣赏自己的佳作。

  “好,不悲当日苍梧死,为哭今日民主稀。写得妙!”蔡锷念的声音高昂起来,杨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心性徒开道学门,空谈未救金元辱。写得对,正是如此。”蔡锷又大声念了两句,杨度听了很舒服。

  “军官归为灶下养,秀才出作谈兵客。写得生动!我今日又是一个作谈兵客的秀才。”蔡锷特别欣赏将“秀才”与“谈兵”相联系起来的诗句。

  “一针见血,一针见血!”蔡锷伸出大拇指指着稿纸上的两句诗,杨度看时,原来他指的是“于今世界无公理,口说爱人心利己”两句。

  “哎呀,晳子兄,你这几句真是写绝了!”蔡锷忘形地拍打着杨度的肩膀,高声朗诵起来,“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若道汉唐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我担保,稍有点血性的湖南人读了这几句,都会去为中国的生存而奋斗。”

  杨度的脸上流光溢彩,心里鲜花怒放:“松坡,你不要光说好,也要提意见。”

  “要提意见嘛,我提一条。”蔡锷指着稿纸说,“‘若道汉唐国果亡’这一句,‘汉唐’二字改为‘中华’二字更好。因为汉唐作为历史上的两个朝代,实际上早已消亡了,若作为中国人的代称,则人们会理解为汉人唐人,如此,则排斥汉族以外的其他民族。扒开满人不说,中国还有回人、藏人、蒙人,光我们湖南就有苗人、土家人、瑶人、侗人等等。不如改用‘中华’二字,则包括了所有的民族。”

  “说得对!”杨度心悦诚服地接受蔡锷的意见,提笔将“汉唐”二字圈掉,工工整整写上“中华”二字。

  “若道中华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蔡锷重新念了一遍。“这就完美无缺了。”

  接下去,他一口气将全诗念完,由衷赞道:“黄钟大吕,铁板铜琶,上下古今为湖南人唱赞歌的,再没有哪篇能超过这首《 湖南少年歌 》了。我马上就送给梁师去看。” 

  蔡锷说着,捧起一叠纸飞快地跑了出去。

  窗外,天色已大亮,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彩霞如锦,波光如镜,一轮朝阳就要从它的怀抱里跳跃出来了。杨度久久地伫立在窗边,眺望着这宇宙间最为壮观的景象,心里默默地念道:“大海呀,你真伟大!” 



  
六 从看到千惠子的第一眼起,杨度就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日本女郎
 
 


  当杨度送别蔡锷回到东京后的第二天,梁启超主办的《 新民丛报 》便在第一版显著地位刊登了署名晳子的《 湖南少年歌 》,并亲自为这篇歌行加了一段热情的赞语:“湘潭杨晳子度,王壬秋先生大弟子也。昔罗斯福演说,谓欲见纯粹之亚美利加人,请视格兰德。吾谓欲见纯粹之湖南人,请视杨晳子。顷晳子以新作《 湖南少年歌 》见示,亟录之,以证余言之当否也。”

  一时间,东京中国留学生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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