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4番外 作者:水心沙(晋江金推高积分vip13.10.13正文完结)-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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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死了啊……唉……痛死了啊……”
随后我那只踩在地上的脚上蓦地一冰。
“啊——!”
就在我因此而猛地将脚抽回到床上时,隔壁床上兀地响起一声尖叫。
随后那张床剧烈地颤抖起来,抖得整个金属支架喀拉拉一阵巨响。
“刘晓茵??”见状我立刻跳下床将隔断一把拉开。正要朝她病床处奔去,却见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睁大了双眼一脸惊慌地瞪着我,朝我急急忙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别把护士叫来……”随后她压低了声音对我道。
一边小心朝四周看了两眼,在周遭因她的安静而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寂静后,才慢慢躺回到床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又做噩梦了……你不要怕……”
“做噩梦?”她的平静让我略微放了点心,于是也坐回到了床上,然后将狐狸放在抽屉里的符取出来,不动声色贴到旁边的窗户上。
窗外那团白色的东西在刘晓茵惊叫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消失了,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贴上了符。
这么做的时候刘晓茵一直在看着我。神色有些疑惑,似乎想问些什么,但一直都没有吭声,直到我将符贴好钻进被窝,她才再次开口道:“真不喜欢医院。”
“我也是。”
“我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住院。”
“很不习惯是么。”
“是的,这里乱七八糟的声音真多,之前去换药的时候还听护士说起,楼上今天死了个人。”
“哦……”
“呵,真好笑是么,我一个在殡仪馆做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白天死掉的人在夜里做噩梦。”
“你梦到那个死去的人了?”
“……好像是吧。”
“别乱想了,你又没见过那人。”
“是没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她在说了那两个字后忽然沉默了很久,于是我忍不住问她。
她摇了摇头,随后朝我看看:“快睡吧。”
“睡不着,我好像失眠了。”
“正巧,我现在也有点睡不着。”
“不如一起聊会儿天吧。”
“好的。想聊些什么?”
“……聊聊你的工作,比如,你在殡仪馆是做些什么的?”
“噗……你真有意思,宝珠。”
“是么?”
“嗯。别人听见我说到殡仪馆,都会习惯性把话题扯开,你却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呵呵……”
“我是殡仪馆保安科的。”
“哦……”刘晓茵是退伍军人,在保安科工作倒也正合适。“那边当保安应该蛮清闲的吧。”随后我道。这句话出口立即令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地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她停了下来,目光在夜色里看起来有些闪烁。
她闪闪烁烁地望着我,道:“我本来也觉得这工作确实是很清闲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这想法有了点小小的改变,所以出院后我打算把工作辞了。”
“发生了什么事?”
“你觉得这世上有鬼么?”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第二次将这问题问向我。
我怔了怔,随后点点头。
“我觉着你也信。”她手朝窗上指了指,随后头枕着手臂,朝我笑笑:“那就从刚开始那会儿说起吧。”
VIP章节 2214号间三
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胆小的小到看见只蟑螂耗子也能哭叫不停;胆大的神经却能比男人还粗线条;堪称人类界的藏獒。刘晓茵显然是后者。
从小到大她的胆子一向很大;追过小偷;徒手擒拿过歹徒;恶人里没见过能让她怕的,鬼神说对她来说更是无稽之谈。这就是为什么那时跟她一起退伍后没找到合适工作的战友有好几个,但除了她之外;没人愿意接受在殡仪馆工作的差事。
她说那些人实在是很没眼光。一来;殡仪馆的保安工作基本上比较清闲,而且工资和福利待遇都不错;二来;之所以很多人对殡仪馆里的职业敬而远之;主要是总会把殡仪馆同鬼魂之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但她认为,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即便有鬼又如何,事实上人要远比鬼怪可怕得多,那些烧杀抢劫,坑蒙拐骗,无一不是人之所为,所以她觉得能在那样一种地方工作,没什么不好的。
那之后,不知不觉两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她渐渐熟悉了那地方的整个环境,也熟悉了工作的所有程序。
她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保安室待着,盯着所有的监视屏,看看是不是会有附近的小孩翻墙进来练胆子,或者有情绪过于激动的家属闹出什么乱子。然后每隔一小时跟同事轮换着在殡仪馆周围巡视一圈,或者在最忙的时候去大厅维持一下秩序。
基本上是很轻松的,就是有时候一些家属巨大的悲痛会让她觉得有点透不过气,尤其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他们在追悼厅里大声哭喊着,抓着水晶棺材死死不放,好像以此能让静静躺在里头的人重新苏醒过来,但最后总是只能以更大的悲伤和无奈看着工作人员将棺材推走,移向死者最后的归宿处。
最初目睹这一切,刘晓茵觉得这种场面让她跟那些家属一样崩溃,因为在这之前她都没有参加过一次葬礼。后来,她开始学着依靠甜食和上网去缓解一下情绪。
殡仪馆里有着不错的点心供应和相当畅快的无线网,甚至可以让人在闲暇之余打网络游戏。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平时里头的员工互相间很少交流,他们总是埋头各做各的事,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彼此间很少有什么交集,下班后更是各走各的,因此进去工作两个多月,刘晓茵始终没和里面任何人熟络起来,除了保安室那几个总是拿她体型取乐,但又对她那张脸有些垂涎的老小子。
不管怎么样,瑕不掩瑜,而刘晓茵总是能从一切不顺的地方中看到它们让人顺心的一面,尤其是在发工资的时候。所以她很快就适应了这地方的一切,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并且开始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生活的全部。她喜欢这地方的安静和人与人之间鲜少的交集,有时觉着,如能这样过一辈子就很好了,即便以后都可能再也走不出这个充斥着死亡和悲伤的地方,一辈子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男人过一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一切都可以自给自足,逍遥自在,她为什么还需要另外一个人介入她的生活呢?
但她那时完全没想到过,这一切并非是永久的。
就在夜班组的老王突发脑溢血被送进了医院后,刘晓茵的工作自第三个月开始被从日班调到了夜班。于是她原本习以为常的生活立刻发生了一些变化,那变化不仅包括工作的时间,还包括了很多东西。
虽然同样都是做的保安工作,但日班和夜班却是很不一样的,比如白天有五名保安,夜里却只有一名;白天的巡逻工作都在地上,夜里的巡逻工作却都在地下。
在刘晓茵接班之前,那个老王已经在这个班头上做了整整五十年,风雨无阻。虽然之前她从没见过那老头,但早有耳闻,他在这地方的口碑一向很好,一个元老级的人物,却不知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年始终都只是个保安科普通员工。照他的资历至少保安科长总应该当上了,但他仍以七十岁的高龄守着那个岗位,既不要求升职或者调岗,也不要求退休。
有人说那可能是跟他工资有关,因为传闻他工资是保安科长的两倍。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至少刘晓茵在变动了岗位后,工资仍是老样子,除了多了一点点额外补贴。
也就是盒饭到快餐的区别,不过对于刘晓茵来说倒也无所谓,无论是白天工作或者夜晚值班,工作环境是在地上还是地下,都没多大差异,唯一区别是夜里的事情要比白天多一点繁琐一点,但只要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
夜班时间是从夜里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刘晓茵很清楚地记得她去值夜班的第一天晚上老王亲自来带她时的情形。那是个瘦削而严肃的老头,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很健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身体有病,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经历过一次中风。中风导致他半边手脚都不太灵便了,一只眼睛的视力也退化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他终于从这个待了整整五十年的岗位上退了下来,把它交给了一个刚入行三个月的小丫头。
显见他对于刘晓茵很不满意,尤其是她的性别,因为从他们见面开始刘晓茵就总是听他咕哝着‘女人,怎么会是女人’这种字眼。
但他可能一点也不知道,馆里除了她这一个女人,着实也派不出第二个能胜任的人过来接替他的工作了。
“不要吃零食,不要喷香水,不要太吵,月经来时要搞干净。”
然后带着一脸明显的不痛快,老王对她讲了以上那几点工作守则。听到最后一句时刘晓茵有点不舒服,但碍于对方年纪那么大,也就跟之前一样,什么也没说地忍了。
之后,在他的带领下,刘晓茵第一次见到了这座殡仪馆的另一面。
如果说白天的殡仪馆是一座冰冷又死气沉沉的建筑。
那么夜里的殡仪馆则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坟墓。
它巨大、空旷,且沉默。随着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的离开,它抽离掉了代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生命的迹象,于是便在夜幕里看起来同一具静静躺在棺材里的尸体没有任何两样。此时,作为保安员便要负责将馆内所有主要入口的门全部锁掉,然后将所有的灯全部熄灭,只留保安室那个小小的地方一点灯光,这点光足够让人看清从保安室到员工电梯的那点路。
之前的三个月里,那架电梯刘晓茵只用它来往于一楼到四楼,而那天夜里开始,在接过老王给她的钥匙后,她便开启了一楼到地下二层的通道——
一条通往死者安息之地的通道。
殡仪馆地下室一共有两层。地下一层整个楼面都是停尸间,以及焚化炉。地下二层则是解剖室和给尸体做美容的地方,包括一间存放着历年来各种杂物的巨大仓库。
刘晓茵说,当电梯门在B1楼打开的一刹那,她曾有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非常明显的生与死被立刻分离开来的感觉。
界限是如此明显,以至她这么粗神经的一个人,竟都感觉到了一丝冷意。当然那也可能是空调的作用,因为老王说,地下室的空调常年都是保持在摄氏十度的,这是个非常舒适的温度。
说到这里时刘晓茵的身体突然间抖了一下。
然后她立刻拉上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头,只留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忽闪忽闪地看着我。我不知她是否是哪里不舒服了,正要想问她,却见她再次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与此同时我看到她身后站着个人影。也不知是几时出现的,一个穿了件病号服的脸色灰暗的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酸涩和腥臭的味道,她直愣愣站在刘晓茵的身后慢慢朝四周看着,然后径直穿过她的身体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于是我也同刘晓茵一样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我不晓得她这样是不是因为也跟我一样看到了这个女人,她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抖得很厉害,但她目光始终只是看着我,对那个从她身上笔直穿过的女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由此可见她并没有看到。但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抖得那么厉害?
我没法去问她,因为那个面色灰暗的女人在到了我边上后就停了下来,两脚生了根似的站着不动了,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然后哭了起来。
非常绝望地哭,眼泪落在被单上很快就消失,但落在我身上消失前却留下极其冰冷的一种触感,这种感觉让人作呕,也是我最最讨厌进医院的原因之一,因为紧跟着她就会用她同样冰冷的手打我和抓我,并且用着她那个世界的语言和声音尖锐地冲着我大喊大叫。
而我只能当做什么都感觉不到般默默地忍受着。
“真冷啊……”几分钟后那灰暗的女人终于从我病床边消失,我听见刘晓茵长出一口气轻轻咕哝了一句。“窗关好没?五月份的天气怎么会突然这么冷……”
我没回答,而是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一瘸一拐朝房门处走过去。
透过门上那道玻璃窗,隐约可见一个人在外头的走廊里站着,刘晓茵看不见但从我的角度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七天来一直都没露过面的铘。
“你来干什么?”到门前我隔着窗玻璃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旋即转过身似乎是要离开,却又回头重新望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