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君-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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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凭借祖传“污衣刀法”,跳出豪门,开设肉铺,着实让人惊讶。他人白衣袭身,举止文雅,面相善和,初次遇见,一定会以为此人乃一介儒生,一定是来买肉的,绝不会想到他是一个杀猪无数的屠夫。且康云在祖传“污衣刀法”之上,悟出更高境界,自创“净衣刀法”,一刀挥下,秋毫不差,杀猪百头,血不粘衣,如此神技,家喻户晓,渐渐声名雀起。
就这么一位名动大江南北的净衣屠夫,竟要与一位念佛吃斋的和尚结为兄弟,为人所奇,为人所惑。江湖豪客,朝堂官贵,纷至沓来,一些人是专程捧场道贺,一些人纯属图希罕、凑热闹,然而谁也想不到就在要设立香堂,义结金兰的前一天,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这一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江宁县城本是一片祥和,却被石佛巷中亡命奔出的和尚打破,他们惊魂难定,惶恐不安,“阿迷弥佛”得直念叨,直到县衙捕快赶来才镇定回话:“不死大师被……被康……施主用尖刀捅死在佛堂之上!”
出家之人,当尊祥如佛,处变不惊,他们何以惊恐如斯,想必是石佛庙中不仅仅是一桩命案,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连忙赶去察查。原来是因为康云用剔骨尖刀将不死和尚一刀一刀地捅死,直到不死和尚倒在血泊一动不动,并且康云并未离开,而是施展他解猪剔骨的刀法,将不死和尚分成三堆,骨归骨,片肉不带,肉归肉,粒骨不含,另有内脏完整堆放一处。小小石佛庙之中,弄得血腥迷雾。捕快首领,乃与康家隔巷邻家的秋家人,极为仇视康云,又是少年,血气方刚,看到这惨不忍睹,令人作呕的一幕,立即将面露诡异笑容,静立待捕的康云揪起,提到庙院之中,顾及康家豪门旺族,不敢痛下毒手,便杖棍一番,以解心中恶气。
县令接到提案之后,不敢开堂审理、发签定罪,暗中命牢房好生伺候康云,微行拜访康家,然而康家老主人却说:“关乎人命,岂可儿戏,其行为穷凶恶极,令人发指,真是罪不容诛,康家宁与其断决关系,不能就此被辱没名声。”
县令虽得康家老主人话,仍旧惴惴不安,难以定夺。江宁县城中的百姓也多有上言求情者,就连与康家世代不相往来的秋家也请求网开一面,从宽发落,并言不死和尚乃一出家之人,活着是福,死则是一种超脱,不可等同于凡尘人的生死。
康云之妻刘氏,乃性情刚烈之女,年轻时貌美非常,与丈夫贩卖青蔬,县中恶霸当众调戏,并将他那无能的丈夫打个半死,刘氏竟将丈夫杀死,然后假戏投怀于恶霸,欢娱之时,持刀将恶霸杀死,本应判罪,得康云搭救,后被娶为正房,由此对康云感恩齐天,然而对于康云残忍杀死和尚之事,却绝然要求依法严办。
牢中康云,也认罪服法,请求速判。
此番怪异之事,令人难以捉摸,一时间街井市民,议论不休。江湖中人,由此生疑,暗中探查不杀和尚底细。不查不知,一查惊动武林,原来不杀和尚就是莫振,二十年前与名扬天下的“剑下无敌手”萧氏父子,决战太室山。相传萧义被一剑穿喉而死,其父亲萧礼与莫振同坠崖下,粉身碎骨,没有想到的是,莫振并没有死,却做了和尚。此事一经传开,人们也不禁为曾经的“萧莫世家”扼腕叹息。据说莫萧二家,联宗于大唐盛世,世交宗亲,百余年亲同一家,又是两大豪门旺族,被人称为莫萧世家,宋初期,因一套剑法,两大家族,反目成仇,代代相斗,恩怨不休,直到莫振和萧礼死后,两家飞速落败,莫萧世家,名存实亡,恩怨情仇,也由此飞灰烟灭。
话又说回来,虽然康云身怀净衣刀法,但非上乘武功,只配杀猪宰羊,怎么杀掉能独战萧氏父子而不死的莫振呢?他与不死和尚莫振十多年来,朝夕相处,情如兄弟,且即将义结金兰,为何突然加害呢?
升堂!威武。
“堂下何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所犯何事,如实报来!”
“草民康云,东街康记肉铺的掌柜,杀了隔壁石佛庙里的一个和尚……”
啪!
“原来康家子弟,嗯?因何杀死一个和尚?”
“草民杀了一辈子猪,却从没杀过人,就想找个人来杀死,一试人言所传的杀人快感,且和尚法号不死,所以草民更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死。”
啪!
“真……真是岂有此理!”堂上大人顿了顿,咳了两下,又义正严辞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虽然你祖上代代为善,但国法无情啊”
啪!
“犯人康云,残杀不死和尚,人证物证俱在,确凿无疑,依大宋律法,当判极刑,但因百姓求情,本府网开一面,法外开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犯人康云,刺配西宁,当堂画押,即刻押送,来人。”
堂上大人一扫呈案卷宗,又深吸了一口气,悠悠地问道:“谁愿当此解差啊。”
此时堂上议论纷纷,交头结耳,无人回话。侧案书隶连忙起身回道:“回禀大人,外有新来的门子陆青,可担此任。”
“陆青何在?”
“属下在!”
“本府令你即刻押送犯人康云,远赴西宁,你可愿意。”
“属下领命。”
“好!本案俱结,退堂!”
就这样,康云过堂之时,对自己凶杀不死和尚之罪,供认不讳,当堂画押,刺配边陲之地西宁,中秋佳节,押送上路。
此日傍晚,康云与解差陆青徒走牧龙岭,突然有一衙役,与解差陆青,一样装束,快步追来,向陆青一礼道:“小弟张开,奉知县令大人之命,协同陆兄一齐护送康掌柜前往西宁,并受康老太爷之托,带来一百两纹银,还望陆兄多多关照。”说着将一包银子和文牒奉上。
“岂敢岂敢!”陆青一见来者所呈文牒,看看银两,又笑道:“既是奉刑大人之命,那便一齐上路,一路上还望张兄周全。”说着便抱拳行礼,继续赶路。
陆青转身起步之时,手中杀威棒,突然由地扫起,直捣身后张开,此遭出奇不意,张开还未消散的笑容,立变阴云,见棒点来,心中一凛,说时迟那时快,张开人已闪侧身子,右手按在腰刀,左手撩起,化拳为爪,扣向袭来之棒。
陆青一招落空,想要收回,已显迟后,握棒之手,化为一掌,推向棒端,长棒疾飞而出,张开一抓也自落空,大感不详,还未及反应,刀光一闪即收。张开的一只仍旧爪型之手,坠落在地。张开沉吟一声,跃开丈外,当即封穴止血,并紧紧握住断腕,冷冷地盯着左手持棒,右手按刀的陆青,汗水大滴大滴从额头流下,突得一声惨笑,沉声问道:“我何处露出破绽?”
“毫无破绽!”
“那如何识破我!”
“只有精心准备的人,毫无破绽!但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考验!”
张开神情一变,摇头道:“难道你只是试探我,才突出一招。”
“是!”
“如果我不躲,必死当场!”张开将信将疑,咬牙皱眉道。
“是!”
“你?”张开不解。
“你是大力金刚手葛春常的徒弟南宫少!”
那断手的男子,惊讶道:“你怎么道,你是谁?”
“我是陆青,五年前,徐州陆家堡灭门惨案,你也有份。”
南宫少瞪大眼睛,摇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陆家堡的人,绝不可能一个活口。”突然又冷笑道:“不管你是谁,你去不了西宁。”说着腾身后跃,起落之间,已隐入林中,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不问他因何而来?”康云若无其事地问道。
陆青亦淡淡道:“我不管为什么来,我只知道他去了就可以!”
康云摇摇头,淡淡笑道:“只怕他去而又返!”
“你不去想,便不会怕!”
康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下次再来的时候,他就不会如此光明正大了!”
“光明正大?乞望惯于暗中偷袭的宵小之辈光明正大,未免有些可笑!方才本差若不出手,恐怕现在已躺在地上了,当年他夜袭陆家堡,也未见光明正大!”
康云闻言,沉默不语,于是二人就此无话,缓缓前行。
第五章:乞丐更夫
残月无声,凝固在死寂的天幕之上。苍茫的夜色,笼罩着万里江山。
一盏枯灯,摇曳荒山孤镇的街道之上。
“咚!咚——咚!”孤独的更声,让这一片夜色更加孤独。
更夫并不需要那盏若隐若现的枯灯,因为这个镇南北不足一里,东西各有两条街,他在这个被江湖人称之为双龙辅的马鞍镇打了一辈子更,闭上眼睛都能知道下一脚会踩着一块什么样的石砖。他的人也像盏灯一样,在黑夜之中,才能体现他的价值,他已经行将就木,就是因为当年他睡的太死,熬药的火炉将整个家都烧毁,所以他发誓不在夜里睡觉,甘愿做一辈子更夫。
十步一敲更,百步一响锣。
“叮啷啷……”正欲更夫起锤打梆的时候,寂寥的深夜突然响起一阵琵琶。更夫手中的梆子再没能敲响,那颗项上人头,取而代之,应着短促的琵琶声,咕咚咚地滚落在地上,枯瘦的身子,却也枯草一样,瘫倒下去,那面锣摔在地上,发出沉闷而短促的最后一鸣。
墙根下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被锣声惊醒,走出来弯下腰,去看是什么好东西滚到自己的地盘,却被还流淌着血水的人头,吓了一跳,妈呀,这是谁的人头在夜里乱跑。
“叮啷啷……”
正当乞丐要张口惊叫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一阵琵琶。乞丐腰背一挺,扬身摔倒,项上人头,也如抛出的西瓜一样,飞撞到墙上,又咚咚地滚向远处,停在当街而立两个人脚下。
一个人手持杀威棒,头顶破帽,另一个项上扛着枷锁,脚踝上连着铁链,可知是一个解差和一个囚犯,二人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无声无息地人头落地。
街道一片死寂,像一幅陈年古图,不声不响。此时却见远处的酒旗摇动,无端地扬起一阵劲风。风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像一位沙哑的老婆子轻轻地哀叹:“留下康云,留你全尸。”
二人的衣襟被劲风撕拉扯拽着,囚犯蓬乱的发丝,随风扬起,人也禁不住眯起了双眼。风停声息之时,囚犯正欲垂落的发丝,突然后半截悄悄地断去,像是被无形的剪刀剪断。
杀威棒已斜闪到囚犯面前,发出像打声一样“咚”得一声响,街边的屋檐瓦片,被杀威棒荡开的东西打落,啪嗒一声摔碎在地上。
“好木头,是百年老槐做的吧。”沙哑的声音,竟如劲风一样,呼啸而过。解差右手已按着腰刀之上,双目眯成一条缝。
“噌!”得一声琵琶脆响,犹如断弦音一样,响在耳畔,却又不知发自何方,只见更夫的那面锣,平地而起,飞切过去,直取解差,解差见势,不避不闪,仍旧纹丝不动。
那面锣本如大刀一样,飞切过来,突然翻身,如一面团扇,迎面拍来,锣面未至之时,光亮的锣心,突然一黑,由中刺出一物,迎解差眉心点下。
刀光棍影,一闪即收,圆锣成两把弯刀一样,分刺在左右墙壁之中,悄无声息,可见入墙极深。那飞来黑物,却是更夫的梆子,与杀威棒相撄之时,发出“咚”得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噌!噌!噌!”琵琶如怨女抽泣一般,三声连啼,一声比一起清脆,紧而短促,了无余音,声声点在人的心神之上。微暗的月光之下,可见解差眉心皱起一条深川,心中紧绷着一根弦,心弦似乎也与琵琶共鸣,微微颤动。面临未知的凶险,人心都会害怕而颤抖,但勇者之心,越颤越坚毅。这二人当时勇者,无畏地当街而立,不躲不闪,听着隐约可闻刀剑挥削的“漱漱”之声,瞄着眼前任何一丝动静,此时见那面垂挂着的酒旗,被剪下三片,片片如刀,分上中下三路横切过来,如随着轻风,悠悠飘飞,即而又变换方位,成左中右三刀之势,袭向差囚二人。
解差的刀,再一次出鞘,仅听得“唰”得一声响,刀又回到了鞘中,三片飞来的黑刀,化成星星碎布,散落一地。
“好刀,怪不得金钢手南宫少会被你削掉一只手,嘿嘿,康云若有此刀,别说和尚,连佛祖都会变成肉,可惜啊。”那老婆子说完,悠悠地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可惜你是陆长雄的儿子,若非如此,老婆子定留你一命。”
“哼!本差之命,虽不值钱,也不会那么轻贱,任凭人取。”解差沉声道。
老婆子悠悠道:“不亏是陆长雄的儿子,只可惜不可一世的陆家堡,竟一夜之间血洗满门,唯有一脉,沦落不堪,甘做了一小小门子,说出去真丢人丢到祖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