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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君知妾有夫-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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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却可以借着阿初的离去放纵自己的思念,我就当阿妍还在人世,我就当她生我的气又离家出走,闹一闹小孩子脾气,总归还会回来;生一生我的气,最后都还是原谅了我。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自欺欺人,从我见到阿初画像那一刻我就知道。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见到阿初画像时的震撼,文信候府的庶出小姐,我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会有如此相像之人,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一定得是我的。
  短短几天时间,画像上的阿初就成了我的人。
  我原以为画像做不得准,顶多会有七八分相像,揭下盖头那一刻,我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除了下巴的一道疤痕,阿初就是我的阿妍。 
  我几近疯狂的宠爱阿初,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也明令夙公主的人不得靠近阿初半步,哪怕夙公主自身,也请她好自为之。阿妍是中过毒的,当年的砒霜险些就了她的性命,我最怕此事在阿初身上重演,因而府中侍候她衣食住行之人皆是格外精心挑选……
  因为极度偏宠的缘故,府中渐渐有了过分的传言,例如妖媚妖孽之类。往日家仆胡言乱语我并不甚理会,这次我却严惩不贷,命人查处造谣生事之人,在众人面前仗毙。 
  甘总管认为我刑罚太重,我明白她是转达太后的意思,我的意思也十分明朗,如若她不能整顿家风,再让我听到任何闲言闲语,她也自回太后身边。
  我没有再听到任何闲言闲语,即使出了朱遂一事,也不再有任何闲言闲语。
  可是又能如何呢?
  阿初虽然对我笑,乖顺地几近于讨好,可我能感觉到她并不快乐,她的不快乐一次次唤醒我的不快乐,一次次提醒我她不是阿妍。
  其实阿初什么都明白,等文信候出现,她坚执求去时,她鲜血淋漓地撕碎我自欺欺人的幻想时,我想我终于明白了,这是阿妍为了惩罚我,和我开的一个玩笑。 
  这世上谁也无法替代谁,失去就是失去了,再也不会重来。
  冬日的太阳从低处升高一些,淡淡的黄色光晕,洒下一点微光,在清冷的空气里,也是锐利而刺目,
  我收回神思,吩咐秦先:“你留下处理边关的事宜,不能再有祈国官兵欺压梁国旧民之事发生。” 
  我从军营回到盛京,回到盛京的时候正赶上除夕夜,盛京自比边关繁华富庶,炮仗声响,灯笼高挂,家家户户,欢聚一堂。 
  我没有回相陵君府,阿初不在府中,哪怕回去,也是兴味索然。 
  我直接去了武成君府。
  对我而言,今年最痛苦的事情是终于彻底承认阿妍不在人世。
  我不知道我以后的人生,除了肩负祈国的重担,还能再期盼些什么。 
  我后悔强娶阿初。 
  如若我没有强娶强留她,她就不至于一次又一次戳穿我,而我或许还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一年。欺骗一年就少一年,一年一年的少下去,没有多久一个人的路就可以走完了。
  长兄去世不久,武成君府就不再有主人,当年的长嫂成为今日的太后,朝堂之上高坐的是将近四岁的侄儿小卓,长兄唯一的子嗣。 
  今日的王位是长兄昨日的鲜血所染就,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替他坚守。
  门房打开了大门,我下了马,一路在没有尽头的庭院里走着。熟悉的石子路上,除了灯光,不见半个人影。平日除了洒扫的奴仆,武成君府也是空空荡荡,今晚除夕,连他们也大都回家团圆,就更不必多说。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卧室还是三年前离开时的模样,自阿妍走后,房间内的摆设一动也不曾动过,连室内日日焚的香也是她平日常用的。
  闻到熟悉的味道,我前所未有的疲惫着,就势躺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睡梦中阿妍又来找我吵架,又对我拔剑相向,明明剑法不怎样,可永远在气势上胜我一筹,明明我都情愿拜她下风,她却又觉得委屈,闹着离家出走,我不理会她,她就扔了剑一个人哭闹。
  她极少对着我哭,她一哭我便慌了,抱着她哄,可惜怎么也哄不好,那哭声一丝一缕往暗沉的上空飘走,我的怀里突然空空荡荡。
  我的心也一下子空荡,仿佛生生被人剜走一般,我猛然坐起来,喊了一声“阿妍”,殿内除了幽冷的灯光,唯有我疾呼过后的回音,梦中的一切就仿佛昨日重现。 
  三年来,我从来也不曾梦到过阿妍。
  我知道阿妍是真的不在了。 
  屋内燃着红旺旺的火盆,可我除了冷还是冷,哪怕再热烈的火焰也无法抵消一丝寒意,就像那年“木耳”离我而去的那个春节,可是那一年,还有阿妍陪在我身边。
  今时今日,就剩我一个人了。
  原来最痛苦的事情还不是承认阿妍不在人世,而是即便承认阿妍不在人世我也无法放下她一分一毫。
  我知道我的灵魂早就被她囚禁,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无法摆脱。
  似是午夜了,城内的鞭炮声响的此起彼伏。
  其实我最不想过的日子不是除夕,而是七夕。
  祈国三年无七夕,因为那一日是阿妍葬身火海的日子。 
  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阿妍在火海中望着我时的死心绝望,就像有一柄天底下最锋利的匕首,一刀又一刀、一年又一年地凌迟着我。 
  我重新躺回榻上,希望能够再有一梦。
  终归也不过是一夜未眠。
  天不亮的时候我去了雁山,那年上祉节,我得知长兄担心秘密泄露,派人取她性命,可我实在不该亲自去救她。如果救她的不是我,她应该就不会执意嫁给我,如果她没有执意嫁给我,现在应该是在某个地方过着的平静日子吧。
  我攀上山腰,找到她当年遥望梁国地方,在一块大岩石上烧一些冥文。 
  火光在黑沉沉的夜里撕裂出一角小小的天地,我心中悲戚无限,一个人置身孤寂的山间娓娓:“阿初说的对,你一定早就对我死心绝望,否则三年来,不会连梦中也不肯轻易与我相会。” 
  飞起的烟火沉屑呛得我咳嗽,我犹然自顾自地烧着:“你一直喜欢女孩儿,所以我就盼望阿初能够生下女儿。阿初虽不是你,我却可以将她的女儿想做是你留下的孩子,可是阿初又欠我什么呢?终究是我错了。阿初很怕我,可是我最怕的就是你;阿初喜欢蕊黄色,而你喜欢月白色,你说那是天空的颜色;阿初受不得一点风寒,而你最喜欢下雪天在园子里胡闹。” 
  冷风吹灭了地上的火焰,黑色的纸屑扑灰了白色的衣袍,我重新将火点燃。
  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来,这世上最令我欣慰的就是日出日沉。 
  我吸了一口冷气,所有的冥纸都燃烧起来,明亮的火焰映在我的脸上,我笑道:“纵使老天也不能为所欲为,阿妍,你再等我十一年,十一年后,小卓弱冠,我自来与你相会,少游兄绝不再负你。”
  我离开雁山,又去了苏蒲园,那年雨季我说我再不去苏蒲园,其实我还是如期而至,直至有陌生人出现,指点阿妍剑法,我听到阿妍约他明朝再会,我就不再去了。 
  春节之后,我回至相陵君府,每一天的日子都如往常一般,处理永远没有尽头的公事。
  初五日,有密探回奏江湖之人争相出动夺取《五家韬略》,薛将军手下稗将受激之后分明已将《五家韬略》付之一炬,此事当年是我暗中主使,不知江湖之中为何因此而起争端。 
  初九日,有别国使臣赠来十枚至雪丹,有散寒奇效。我记得阿初最惧寒意,便命人借贺郭老夫人寿辰送往寒沙州,不过勿以我的名义。
  十一日,密探再禀,言说江湖人纷传《五家韬略》落于梁国忘忧公主之手。
  忘忧乃阿妍封号,阿妍早逝,《五家韬略》已毁,《五家韬略》落入阿妍之手,如此传言委实令人费解。 
  十一日,晚,薛府家仆于望断崖底发现薛范尸首,死前全身筋脉为十二经剑法所断。 
  十二经剑法系我所创,岑夫子并非我所杀,而十二经剑法从头至尾我仅授予阿妍一人。 
  所有的血液一齐涌入脑海,我的胸膛轰然炸裂一般的感觉,刹那之间仿佛陷入千年万年的空白。我颤抖着,几乎无法思考,如若不是鬼魂作祟,那是不是意味着阿妍尚在人世?
  可阿妍的身体分明是我亲手埋葬。
  如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阿妍尚在人世,那么她此刻究竟身在何处?如若她尚在人世,无论她在梁国、祈国、北国或寒沙州,哪怕她身在荒漠海岛,三年来我都不该没有一点消息。
  她究竟身在何处?三年来她存心躲我吗?我简直要发狂,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折磨,我总以为她不在人世,最后唯有借阿初自欺……
  倏然一个念头飞箭一般闪入我的脑海,阿初!
作者有话要说:  

  ☆、身陷囹圄1

  一番波折后,我终于重回寒沙州。不过区区数月,却是半生浮沉一梦。
  寒沙州对我而言是最安全的容身之地,但我没有回文信候府,而是暂且寄居在城郊的一户农家里。
  回寒沙州的这段时日,我的孕吐反应越来越重,明明已有几个月的身孕,可身子总不见任何显露,连农家的阿嫂都说不对劲。我进城看几次郎中,郎中皆瞧得出我的胎不稳,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我今天一大早起身,赶着进城拿药,回来的路上,疑神疑鬼,总感觉有人跟踪我。我心下惊疑难定,莫非争夺《五家韬略》之人竟千里迢迢追至寒沙州?
  我尽快赶回住处,无论是否疑心,都决定明天重新换个安身之地,我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任何事情都大意不得。
  城郊环境清幽,村前一道小河环绕,不过因为隆冬的缘故,水面上结了一层冰,显得空荡萧索。
  我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扉,才进院门,阿嫂便从土屋里迎出来,说家中有客人造访,等了我整整一个上午。
  阿嫂又凑在我面前笑嘻嘻道:“瞧那俊俏模样,定是妹妹的夫君,这可不是赶着来接你了。你们慢谈,我出门将鸡鸭赶回家,可不许再吵闹。” 
  我淡淡一笑,当初阿嫂发现我有孕在身,未免她将我赶走,只好撒谎是与夫君不合,才无家可归。
  此刻我心中打鼓,什么夫君?我可不曾告诉过任何人我的住处。
  我提着药进门,人既已到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虽然有所准备,但见到屋里的人,我还是吃了一惊,继而苦笑两声,哪里是什么夫君,分明是女扮男装的凤飞。
  凤飞见我一身粗布麻衣的乡下打扮,也是吃了一惊。土屋简陋,光线从狭小的窗子投入室内,仍旧不甚明亮。
  我与凤飞对席而坐,从几桌上取了一只干净的黑碗,倒半碗泡的颜色发深的茶水,先请凤飞,凤飞表示阿嫂已请她喝过,我不再让她,自己一饮而尽。
  我放下碗,开门见山问凤飞:“仅有你一人知道我的下落还是明允也已知晓?”
  凤飞道:“仅我一人,我旧年歌坊的姐妹在医馆认出你,又不敢十分确定。”
  事到如今,我并不多言,退出一方空间,向凤飞行一礼:“请你为我保守秘密。”
  凤飞抬起白嫩的手指,指尖点在几桌上的药包上:“保守你的行踪还是保守你有孕在身?”
  凤飞在此处等我一上午,想必早将我的情况从阿嫂口中摸得一清二楚,我也无法隐瞒。 
  “请全部为我保守。”
  凤飞叹道:“阿初,难道你当真无意同我回侯府?”
  今时今日,我还如何回侯府,我摇头。
  凤飞又道:“夫君为人,绝不似你想的那般轻浅,我沦落风尘数年,他待我也未曾有半分轻视,更何况你远嫁祈国,非但无错,反而有功。” 
  我仍旧摇头。
  “纵使他容我,老夫人又如何容我?侯府上下又岂能安宁?我又何苦令大家陷入两难之境,我如今但求平安生下这孩子罢了。日后的事情,待我想清楚再做打算。”
  凤飞终归强我不得,我站在村口,目送她离开村子。她的背影在黄土道路上渐行渐远,我打算不等明天,立刻就要动身离开此处。
  我正待转身回农家收拾行李,忽然我的双腿犹如从土地里长出的树干一般,根本无法转动。我心下不妙,莫非是争夺《五家韬略》之人,望着凤飞尚未彻底消失的背影,我急欲呼喊,使尽力气双唇才微微一动,又哪里发得出声音。
  将我点穴之人见我一动不动,从我背后绕了出来,我认得他是上次将我从祈国边境劫往军营之人,他在我面前半跪行礼,低声道:“属下奉殿下之命,恭迎夫人回府,冒犯之处,还望夫人恕罪。” 
  我急得满头大汗,凤飞的背影已经彻底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又是相陵君,为何他总是阴魂不散,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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