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绽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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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晴从来拗不过执拗的人,皱皱眉,只好点头答应,想着过后在作他法。
水蓉高高兴兴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朝着他跪了下去,拜了三拜。纪晴愣了一下,赶紧扶住,问道:“这是……”
“这不是拜师之礼吗?师傅反悔了?”水蓉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心里有点不安。
纪晴心中疑惑:当初自己拜师之时,从未对师傅行过大礼,见王小姐的模样不像说笑。依照这样,那自己岂不是相当于没拜师么?那当初初雪,也未行拜师之礼……
不过短短一瞬间,他心中就已转过无数念头。
水蓉站了起来,嘴里甜甜地喊了一句:“师傅!”心里想装了蜜一般甜:有我这个徒弟绊着你,你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纪晴微微皱了皱眉,听到水蓉的呼唤,立即回过了神,脸上摆出一贯温柔的笑脸:“王小姐……”
“师傅,水蓉已经拜您为师了!”水蓉撅着嘴嗔怪道,见他面露难色,赶紧补充,“您就喊我水蓉吧……”
纪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越过水蓉,投向她身后安静垂手站着的初雪。见她神色似乎没有异常,才对着她道了一句“水蓉”。
他的蓦然出神都看在水蓉眼里,她原本甜蜜的心情猛然间似掺了黄连般发苦,不过她仍是强带着笑意,将那一点埋怨埋入心底。
水蓉学医的日子就此开始,然而这件事却远不如她想的那么轻松。平时面对病人的纪晴温文尔雅,可是当身份转变为师傅时,他就变得十分严厉。拜师三天看过的书,比她十六年看过的书还要多;学医五天写过的字,比她十六年来写的还要多。每每她苦着脸不想读的时候,纪晴便以“没有学医之心”为由要送她回去。然后她就这么逼着自己读下去,背下去,写下去。
“初雪师姐,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呀!”水蓉默写完最后一个字,终于承受不了,将笔丢入一旁的洗笔中,抬头看着坐在斜对面拿着药杵磨药的初雪。
她拜师已经十天。十天,她只觉得自己能坐着背书,还是如此枯燥的医书十天,是一个奇迹。而她眼前这个全身蒙的严实的女子,却这么过了六年!
初雪抬头看了水蓉一眼,没有作声,随即又低头磨药。水蓉扔下写满字的纸,跑到她的身边坐着,殷勤道:“师姐累不累?水蓉可以帮帮你!”
初雪轻轻摇摇头,侧身重新拿了些药草,放入研钵中研磨。
“师姐当初也被师傅这样逼着被药名吗?”水蓉又凑近了点儿,问道。
初雪点头。
“是师傅要求你天天磨药的吗?”
初雪摇头。
“师傅对你也这么严肃吗?”
初雪想了想,点头却又摇头。
“我总觉得师傅时不时的在看你呢。”水蓉幽怨地叹了口气。
初雪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对此感到意外,然后才继续研磨起来。
“唉,师傅要是能不总是关注我的课业就好了……”水蓉有意无意地冒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低着头继续哀怨。
初雪却在此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水蓉,又用着寻根究底的眼神看着她。那一副幽怨模样,初雪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些许寒意。
清明节快到了。纪晴正准备着祭品祭拜自己的师傅。初雪同他一起上街,顺便买一些食材。春雨绵绵,纪晴一面撑着伞,一面提着手里的东西。两人并肩走着,远远望去,成了一幅静谧美好的景象。
初雪手中也提着东西,正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扯了扯纪晴的袖子。纪晴会意,转头看去,就见旁边屋檐下,一个卖着糖葫芦的小贩正在那儿躲雨。
纪晴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都这么大了,还喜欢吃呀?”
初雪不为所动,只是直直地望着糖葫芦。那炙热的眼神看得小贩如芒在背,很不自在。
纪晴笑着叹了口气,同初雪一起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初雪,自己从怀里拿出银子,买下一串糖葫芦。正想递给她,却发现她双手都提了东西,他一时不知怎么办。
初雪却张口,直接咬了一口糖葫芦。
纪晴愣了愣,随即又笑了。她既然腾不出手,那自己喂她不就行了?想到这儿,他便拿着糖葫芦,看着她吃完一口,就接着喂上一口。
小贩看着两人,羡慕道:“公子与夫人可真是恩爱啊……”
初雪一直苍白的脸,此时竟然微微红了起来。纪晴也愣了愣,随即失笑道:“她是我徒儿,不是妻子。”
“诶?不是夫妻啊……”小贩明显尴尬了起来,结结巴巴道:“那师徒,呃,师徒关系可真是亲善啊……哈哈……”
“就是,你什么眼光,初雪姐姐和师傅的关系你怎么能看错?”旁边有一个清脆的女声附和道。
那小贩一看,又是个天仙似的女子,正想开口恭维一番,看着她不善的面色却突然想起她的身份,脸色微变,毕恭毕敬地躬身道:“原来是王小姐,小人眼拙,不知王小姐在此,小人不敢造次……小人还有事,先走了……”
王水蓉斜睨着不顾雨势落荒而逃的小贩,不屑地翻了翻白眼,随即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冲着纪晴笑道:“师傅今日怎么和初雪师姐一起出门了?”
纪晴抿了抿唇,说:“我们出来准备祭品祭奠先人罢了。”
王水蓉嗔怪道:“既然师傅要扫墓,怎么不和徒弟我说呢?祭品之类的,王府自然可以购得最好的,何必麻烦师傅与初雪师姐亲自出门呢?”
纪晴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婉拒道:“祭品本该自己准备,为师此时已经取巧了,不好在让别人帮忙准备,失了心意。多谢。”
“我怎么会是别人呢?”王水蓉嘟囔道,“我也是师傅的徒弟呀!”
“你方才说让王府准备,不就是让别人帮忙了吗?”纪晴笑笑。
王水蓉无奈叹了口气,瞧了瞧初雪,说道:“哦,原来如此。”
清明过后,水蓉来时,总会带上一支糖葫芦,赠给初雪。初雪自然笑纳,为表谢意,对水蓉的问题也回答的详细了许多。
“初雪师姐,你们会一直住在下邳城吗?”五月的一天,水蓉递给初雪一支糖葫芦,殷勤问道。
初雪摇了摇头,指尖蘸了些一旁的药酒,在木桌上写了五个字“下个月离开”。
王水蓉看罢,一脸沮丧:“这么快!难怪我觉得师傅似乎对我更严格了许多,原来是要走了……他是想让我在一个月内出师吗?”
初雪看了看她,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她虽然不说,王水蓉早已猜到答案,眼神渐渐变得尖锐起来,直直地望着初雪,问:“你会与他一直在一起?”
初雪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似乎是有些害羞,轻轻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没有注意到王水蓉充满怨愤的目光。
王水蓉阴惨惨道:“我觉得你没有机会了。”
初雪皱了皱眉,抬头去瞧她。
王水蓉脸色阴沉,透着一股狠戾。她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香粉洒在初雪身上。
味道清雅,应是兰麝香。初雪疑惑地望着她,渐渐地竟觉得胸口发闷,一阵一阵钝痛愈演愈烈。她瘫倒在地,猛然间喷出一口血,竟是乌黑。
初雪看着地上的血迹,喃喃说了一句:“毒……”
王水蓉一脸阴笑,听到她说话之后显露出一丝惊讶:“你居然会说话?”随即察觉不妙,立即奔向一旁的药柜,拿出哑药,一把捏过初雪的脸颊,就要往她嘴中灌。
初雪惊恐地睁大双眼,双手费力拉扯着王水蓉的衣袖,一番挣扎碰翻了身旁的药罐,发出稀里哗啦的碎响。
一时间安静下来,王水蓉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她急忙将哑药塞进衣袖之中,做出一副扶持初雪的模样,关切问道:“初雪师姐,你怎么了?”
纪晴推开屋门,立即嗅到屋内麝香四溢,有些疑惑,继而看见初雪瘫倒在地,脸上一副痛苦的模样。他的心跳一滞,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惊慌地奔至初雪身旁,将她扶起。
“怎么会这样?”纪晴地声音在颤抖。
王水蓉一脸焦急:“方才师姐正在研药,却突然间倒地,还吐了血,都是黑色的,好像中了毒。”
纪晴依言把脉,果然是中了奇毒。此毒乃南疆之毒,中毒之人看起来并无异状,一旦闻到兰麝香气,便会立即毒发。若是中毒不深,并不会吐血,而此时的初雪,所中之毒可以即刻毙命。
纪晴不再理会王水蓉的言语,立即将初雪横抱至屋中,安置于床上,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封住初雪几处大穴,延缓毒气蔓延至心肺。他站起身,却见梳妆镜旁放了几支竹签,应当是串糖葫芦的。他知晓最近水蓉一直为初雪买糖葫芦,他前些日子还嘱咐她别吃太多,会蛀牙。初雪一直喜欢留几支竹签,在不能吃到糖葫芦时留作念想。
然而此时,这些竹签却引起纪晴的注意。初雪中毒时日,同水蓉开始送糖葫芦的时间相差无几。
回到主屋,纪晴脸色阴沉,厉声问道:“你为什么对她下毒?”
“下毒?”水蓉十分惊讶,“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呀!”
纪晴拿出竹签:“有没有下毒,我只需验一验这支竹签便知。”
王水蓉终于装不下去,脱口而出:“你就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就不肯喜欢我!”
“喜欢?”纪晴犹豫了一下,“我和她只是师徒。”
“师徒?”王水蓉苦笑,“我也是你的徒弟呀……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对她与对我有什么不同!”
纪晴不理睬她的话,直接问道:“解药呢?”
王水蓉冷笑几声:“解药?我怎么知道在哪里!当初买来这药,我就没有想过要解的!”
纪晴怒气攻心,却没有失态,他冷声道:“医者当有爱人之心。而你这番毒蝎心肠,不配当我的徒弟。现在请你离开,在下不敢浪费王小姐的时间。”
王水蓉听罢,瞪大双眼:“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她的眼泪簌簌落下,脸上竟满是委屈,“好,我走!我告诉你,你会来求我的!”
纪晴说完之前的话语,早就转身回屋,根本不理睬王水蓉。他如今一心只挂念初雪的身体,只想快些配出解药。
好在毒发不久,初雪在诊治中解了部分毒性。然而南疆之毒,只有南疆药草才可全解,而此时纪晴手中并无药草,他打算到城中药铺求购。
风絮草并非稀有药材,然而纪晴拜访的所有药铺,风絮草竟然皆已售罄。
他怎会不知,大量收购风絮草的,自然是王府。然而纪晴并不愿去王府,一时间竟没了办法,只能用其他药材拖着。可是托了半个月,自家药堂里几种药材不足了,他却连这些普通药材都购不到了。
王水蓉在逼着他上门求助。
初雪还在昏睡。纪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心中一阵一阵抽痛。前几日有人上门求医,都被他婉拒在外。恍然间,他想起三年前的平阳城,当时的初雪,看到自己病入膏肓的模样,是不是也如这般心疼?所以不顾其他患病之人,只觉得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危在旦夕的人。
“初雪……”纪晴将她拥在怀里,喃喃道,“你真的,将我看作师傅吗?还是,我从未将你当成徒弟?”
门外传来敲门声,纪晴实在不想理会,但又没办法,再怎样至少要出门婉拒,他便重新替初雪掩好被角,来到院门口。
来人并不是病人,而是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
那个小厮说:“小姐说,只要公子肯入赘王府,自会有风絮草送上。”
纪晴垂眸,思忖一番,复抬眼望着小厮,说:“……我答应。”
两日过后,初雪从长久的昏睡中苏醒过来。
屋子外头似乎有鞭炮声作响,她十分困惑,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推开房门。院子里头一派喜庆的红色,院墙上每个五尺便贴了一个喜字。门外的地上都是鞭炮燃尽的碎屑。
初雪皱了皱眉,费力地走出院门,却遥遥看见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身着红衣的熟悉身影。
纪晴背对着她,骑着马走远了。
她想要高声呼喊,然而嗓子因哑药损伤还未痊愈,出口的只有淹没在鞭炮声中破碎的声音。
旁边的人见到初雪的模样,下了一大跳,立即四散逃窜。初雪才意识到,自己忘记穿上斗篷。然而她没有心思在意这个,脑海中尽是纪晴身着红衣远去的身影。她踉踉跄跄奔回屋里,重重掩上房门,终于力竭倒地,倚在门边,却没有哭泣。
他要成亲了。
纪晴骑在马上,眉头紧锁,一点也没有成亲的喜悦。他本就不是去成亲的,只是无论他怎样不愿穿上红衣,仍是被几个小厮逼迫着换了衣服。
也罢,初雪仍然昏睡着,无伤大雅。他这么想着,便只好身着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