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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比翼-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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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方向——回家。
  “凤淮,你都没什么话想问我吗?”她仰起螓首。
  “问什么?”
  “问你跟我的事,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段故事……”
  经过魇魅这么一搅和,将她的事抖得七零八落却仍有迹可寻,她想,凤淮应该会对于他所听到的片段过往兴起想拼凑的欲望。
  凤淮低下头,与她眸光交会,素净的容颜仍只有一种表情——淡冷。
  “我不想知道。”   “呀?”
  “经由你嘴里说出来的过去,一定会加油添醋,虚构些不实的部分来取信于我。”他淡道。
  哎呀呀,被看穿了,因为她正想干下这般小人行为,以博取他的同情及疼爱。
  “你甚至只会挑拣你想说的部分陈述,其余你觉得不重要或对你不利的过往,将会自动被抛掷脑后。”凤淮续道。
  喂喂喂,这个男人也太过分了吧?简直将她的心思给摸得一清二楚,害她想使的贱招全给拆解得干干净净,再也变不出把戏。
  “在我已经忘得无从对证的现在,全凭你一张嘴说出来的话,不听也罢。”
  凤淮太明了她的劣根性。
  况且那段逝去的记忆,对他早已不存任何意义,即使听她说了,也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他不会兴起追溯的兴致。
  府邸门扉在凤淮尚离两步远时便自行开启,迎入两道身影,尔后又轻缓合上。
  “凤淮,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说的话越来越长、越来越多?瞧,方才我不过才说了短短两句话,可你便回了……”鸰儿扳数着指头,将他的话自头到尾重算一回,“五句话,而且每句话都不短噢。”她乐得憨柔直笑。
  凤淮投给她一个“你很无聊”的目光。
  入了厅里,凤淮要将她放置在椅上,她却硬是不肯由他身上下来。
  “抱着你好暖……”
  “抱着我不正如同抱着一尊雪雕?”她摔坏脑了吗?他的体温比卧雪山的天寒地冻更冰冷。
  “才不一样咧,雪雕又不会有心跳。”她磨蹭磨蹭,发觉一件有趣之事——凤淮虽然不习惯与人有肢体上的碰触,但他却是个学习能力颇佳的学生,例如一开始的小吻,他会先排斥抗拒,接着是无可奈何的接受,到后来便会养成习惯般的自然而然。
  看来,她这个差劲的夫子开始教坏他了,呵呵。
  “凤淮,你说的对,我一定会专挑我想讲的讲,例如你有多爱我、你以前多爱对我吟唱些好肉麻的情曲、你以前有多爱用笑靥来蛊惑我,还有多爱将我逗得脸红,你便乐得好开怀……”
  这些甜蜜回忆可以说,然后其余不好的、悲伤的、怨慰的往事,全由她这个仍存记忆的人来承担就好。
  “但我已经不再是你口中的那个‘凤淮’。”他分不清现下心里一股酸涩是由何而来。
  “我知道你不再是他,同样的,我也不再是以前的‘鸰儿’啦。现在的鸰儿是只修炼成形的禽鸟,有羽翼却无法翱翔……也不愿再翱翔,她只想守在卧雪山里,守着她想要白头到老的人。”
  鸰儿的笑语,轻易让凤淮心头的异样情绪转为无形。
  白头到老,是段好长好长的岁月。
  “你的愿望,真贪。”凤淮沉敛着层睫,唇畔漾起浅浅笑弧。
  “我还有个更贪的愿望。”鸰儿噘着嘴,神秘兮兮地朝他勾勾手指,要他将耳朵给凑上前来。
  “是什么?”
  “我将那个愿望刻在白虹剑身上,当年我让剑随你入土,现在的白虹已蜕去凡剑形态,我刻在上头的字迹怕是不存在了,所以——那个愿望,是我的小秘密。”嘿嘿。
  凤淮没多说什么,右臂一伸,白虹烟云窜上屋梁,那道白雾起起伏伏,浪潮不休,竟缓缓重新排列出模糊不清的四个字,并有越来越清晰的迹象。
  “咦咦咦?!白虹剑自己变成字了!”鸰儿原先得意的模样全然消失。
  “你的秘密刻在剑上,那就让剑来代你回答。”白虹虽殡,仍存烟茫,已足够助他探知鸰儿嘴里的小秘密。
  “魇魅说白虹剑已经死了!死剑怎可能会回答——”
  耶耶耶?那四个字的雏型已成。
  鸰儿挥舞着双臂,天真的以为这样便能挥去那四个虽未成形完全,却已能辨明清楚的烟字。
  “果然,这愿望更贪。”他的语气像嘲弄,也有些取笑。
  “哪有!”鸰儿激烈反应。
  “这样还不叫贪吗?”
  “哎呀,我知道这愿望是有些难达成,而你又是这种浅淡的性子,但不管,就算要再花上一百年,我也要努力。”
  “再花一百年,恐怕你只做得到前两宇。”
  “那就再花一百年来做后头那两字。”鸰儿娇羞地笑,“然后再花一百年将这四个字凑起来一块做。”
  “你若想活得恁般长寿,从现在起就得好好修炼,否则一切仍是空谈。”
  “为了你,我会听话的。”
  “说清楚,是为你自己。”有许多事,美其名是为对方着想,实际深思,却仍是为一己之私。
  他要她修炼精兽的长寿,是自私,否则他在当时便不会费力从魇魅手里抢下她的魂魄,人既已抢下,他便不许她恣意轻贱。
  而她愿听话的好好修炼,亦是自私,他知道她想留在他身边,若能靠修炼来延续她的生命,她定是乐意。
  鸰儿谨遵君命,“是,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所以我会乖乖修炼,以保万寿无疆。”再将所有的光阴全用在凤淮身上,嘻。
  还要花好长的时间来融化凤淮的冷情,或者该说……还能有好长的时间来融化凤淮的冷情。
  思及此,鸰儿不觉轻笑出声,真好。
  “在高兴什么?”笑得眼都眯成一条隙缝了。
  窝赖在他怀中的鸰儿没回答,却伸出粉舌朝他开口时便微微震动的喉结一舔,好玩地发觉凤淮身子明显一僵,檀口更肆无忌惮地吮咬住凸出的喉结。
  先是微微反抗,再来便是僵硬地任她胡来,最后又在她的诱哄下,缓缓将游栘到他唇间的软嫩粉唇给尝入口中。
  鸰儿的柔荑忘情地攀附在他脑后,十指穿梭在素丝白发间,很奸佞地在凤淮身后比出个胜利手势。
  那抹被人遗忘的白虹烟云在屋梁间缭绕,辛苦拼凑出来的白雾烟字早已被厅内交缠的暧昧身影给抢先一步身体力行。
  那四字誓约,在这一刻如愿以偿——比翼,双飞。
  决明—比翼尾声番外篇 魇魅我想,我恋爱了。
  静止了千年的心房,在惊鸿一瞥的瞬间,重新响起清亮的卜通卜通撞击,炙热的感觉,让我忘了自己早已非凡人,而是体寒心冷的幽冥鬼差。
  “那魂娃,在襁褓时便已昏睡不醒,才出世两个月,便在她爹的大小妻妾争宠时被人失手摔落榻上,伤及脑部,注定她一辈子睁不开眼看这人世,睡了整整十年,却又因爹亲经商失败,债台高筑,一干妻妾走的定、逃的逃,整座府邸就剩她及她爹,最终被她爹绞缢而死,她爹亦在房里割腕自尽。”我身后的鬼差伙伴以尖细嗓音陈述魂娃简短的一生。
  难怪,难怪这魂娃周身的光芒洁净无瑕,好似七彩透光的琉璃,原来是她以最纯朴的魂体入世,却也用同样干净的魂体离世,不染一点一滴的世俗红尘。
  “该什么说呢,这一世的她称得上是无忧无虑,从没见识人世的天地、万物的喜乐,自始至终睡得又沉又静,也算是另一种福报。”
  是呀,福报,不用汲汲营营于世间的爱恨嗔痴,也没有背负情债,不苦不悲不喜不怨,以佛法而论,是福报。
  七彩淡光映衬着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朦蒙胧胧得看不清楚,但却让我觉得异常漂亮。我想,这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连一张瞧不明的容颜都能视为天仙。
  “魇魅,勾魂锁伺候。”鬼差伙伴尖声道。
  教我用那又粗又黑的勾魂锁束缚娇弱魂娃?那怎么可以!勾魂锁足有千斤之重,魂娃怎生承受?!不成!
  那魂娃好听话,以为我要缚锁着她,竟自动自发将双手并拢,等待着铁链加诸其上。她的腕,好纤细,几乎要比勾魂锁的宽度小上数倍,甚至只消我一手便能将之牢牢环拢。
  “魇魅,你在做什么?”鬼差伙伴露出大惊小怪的鬼脸。
  “我想,我牵着她,她便会乖乖随咱们而行,是不?”
  魂娃轻轻颔首,并将细白小手放入我那只没有任何纹路的掌心内。
  她的手,我的手,皆是冰寒的低温,即使交叠也无法产生热度。
  “你会冷吗?”我问着小魂娃。
  “不冷。”她牙关轻颤,嘴里却说著令我发笑的答案。
  “不冷却抖得像要散了一地骨头,若真觉得冷还得了?要不要讨件衣裳?”
  “可以吗?”那张覆着氤氲的小脸微仰,我似乎能瞧见她欣喜的希冀。
  “当然。”我回答着她,心底却暗暗藏了另一句话——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成全你。
  藉由我法力所变出的缁墨黑裳落在她单薄的肩,换来她轻笑的道谢。她先是松开与我交握的手,将衣裳穿妥,才又重新与我牵手。
  衣裳套在她身上,松垮得难看。
  “谢谢,好暖噢。”
  我好想瞧清楚此时漾在她脸上的笑靥,那必定是令人心醉的芙蓉花颜……
  “魇魅,你这番举动……难不成你对这魂娃……”鬼差伙伴的鬼爪在我面前剧烈颤抖,好似指控着我犯下滔天大罪。
  真讨厌,没听过破坏别人恋情者会下十八层地狱吗?我另只闲空的手挥舞驱赶着,要鬼差伙伴识相点,哪边凉快哪边滚,少来打扰我!
  我知道,爱上一缕幽魂,对阴界鬼差而言的确是大祸,因为鬼差是不容存有私心爱恋,那会让我坏了阴界规炬。
  但……好像迟了,因为我已经动了情。
  我也知道,这是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情,因为她仍在轮回苦海浮沉,而我已是上了岸的幽冥使者。
  可我还是好想爱她。
  所以无视于鬼差伙伴的明示暗喻,我仍一脚踩进了情感泥淖,心甘情愿地任它将我吞噬殆尽。
  “讨厌的家伙已走,来,我带你回黄泉。”
  “好。”魂娃乖乖应声。
  好可爱、好乖巧的娃儿。我捧着泛满红霞的脸,心中满满溢出想疼她、宠她的念头。
  “你走得累不累,要不要我抱你走?”
  魂娃抬眸觑我,又有点迟疑地回头望向床榻上的尸首。
  “我才走不到五步路,不累。瞧,我的身体还睡在那儿。”蕴着彩光的纤指指向身后。
  “对喔,那你若是走得累了,或是喘了,就同我说一声。”
  “嗯。”
  “会不会埋怨你爹那般对你?”好想再与她多聊聊,我转变话题。
  “我说不怨,你信吗?”
  “是你说的,我就信。”我承认,我的口气很溺爱。
  魂娃好似笑了笑,脸上笼罩的光芒转柔,显示着她心口合一。
  “我这一世从没睁眼瞧清任何人事物,没料到睡醒之日也就是我离世之日,睁开眼一瞧,就瞧见了你。”
  “我的长相吓着你了?”
  “没有没有,我没被吓着,况且你长得很好看,我为什么会被吓着呢?我只觉得新奇……”魂娃握着我的手,略略收紧,“你不是我的爹娘、不是我的亲人,甚至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但却是我睁眼头一个瞧见的人。”
  “你若是雏鸟,就会将本能地我视为娘亲。”我也笑了,不过我可不想当她娘。
  “你虽不是我娘,却让人好安心。”
  好感动……好感动好感动……在她眼中,我是个能让她觉得安心的人——不,是鬼,这短短的评价远比一长篇言之无物的谬赞更令我欣喜若狂。
  “我这样说,是不是很失礼?”
  我因为太高兴而说不出话来,反倒让小魂娃产生了误会。
  “不失礼,一点也不失礼。”寻常人瞧见我便等于死期到矣,无不惊慌失措,只有她,竟会说我让她觉得安心。“那是因为你这一世的宿命安排如此,你若尝到了人世的情愁,再见到我之际便不会再用‘安心’两字来形容了。”恐怕也如同世人一般,视我如畏途吧。
  魂娃低着螓首,“这我也不确定……因为……”素颜再仰起,灵光添了些阁色,“我还不曾领受过你所说的那些情呀愁的。”
  “不曾?”
  “嗯。”
  不曾。
  原来那一世并非她的最初,在更早之前,她的命运亦属于早殡夭折,十岁对她而言,竟算得上是最长之寿。
  我对她太过关注、太过好奇,不由自主地向判官大人询问关于她的种种,因而得到这样的答案。
  “怎么?舍不得?”判官大人收回我手上的生死簿,开口唤回我的注意。
  “我方才看到,她就算这次再轮回,连出世也盼不着,便随着母体自缢而殡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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