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宛若归去-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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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么说嘛,”她终于又恢复了乐观,笑眯眯地看我:“到底什么原因?肯定不是为了金伯伯,你才不会听他的话呢,而且这是在宫里,他进不来,要我做事,就告诉我实话,这样大概还成。”
“小坏蛋,”我闻言在她头上拍一记,倒也是,看来她说得对,我总是心里想一套嘴里说另一套,这本是中原人的通病,可奇怪的是,这种方法最有效的,仍是对付在早就熟练了这种习惯的中原人身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皇宫最近要出大事了,”我轻轻在她耳边道:“虽然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可气氛怪异得紧呢,还是那句话,我们要分开,别二个人都守在一个地方,如果哪天真出了事,我们相互之间还可有个照应。”
“我明白了,”她爽气:“你是怕我的身份会累了自己吧,放心,除了你和金伯伯,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可我也就担心这个呢,”我叹:“就因为谁都以为你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姑娘,在这混乱的宫中你才危险,这里的人杀人都不用刀的,一句话,一个手势,便可以要了普通人的性命,你还是小心点好,唯恐真出了事,我自顾也不暇,哪里保得了你的安全。”我说得紧张起来,抓住她手:“绮丽,要是把我当大哥,就听我一句话,先出宫去,过了些时候若真的没事,再回来看我。”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盯我,终于,点点头:“好吧,既然你说得那么严重,我就听你一句”。她打量着我的样子,忽又一笑:“爸爸说,他到中原来了那么久,也看了不少的书,大多都是屁话,不过有一句倒是记忆犹新”。
“哦?”我好奇,不知一个西域皇族会对什么样的中原文字印象深刻。
“那句话是:‘兄弟阋于墙而共御其敌’,他说,弟兄共同生活在一个院子里,肯定会有矛盾冲突,二个关上门泼口大骂,或是动了刀枪,砍了个鲜血淋淋,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但若有了外人来欺侮,那就一定要齐心合力、联手对付,父亲说,这才是真正的人情味,缘于骨肉相连的本质。你看,虽然平时我们老是斗嘴,你总要骂我,可到了关键时候,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愣住,这句话从小就看过,可今天从一个西域人的嘴里说出,仔细想来,果然大有道理,不过我想的,却是另一层深意:何为兄弟?大到朝廷与武林,小到我与父亲,平日里疙疙瘩瘩,别手别脚地欲争个高低,打也打过,争也不休,可哪天来了外敌,自然是一致矛头朝外,所以万不可伤了自家的元气,真正的力量是为了保护家园,而不是用来自相杀戮。
我低下头来,因此,皇党之争也该有个分寸,不能过于伤了朝廷的元气。
第二天一早,绮丽便出了宫,临走时,她拉住我手,笑:“我还回来的,你可要帮我看好无非,我就不信,我打动不了他”。
我只是微笑,其实无非昨天晚上并没有回来,他在我房间留了封封信,他也走了,回老家听从母命娶妻,但我不准备告诉绮丽这件事,只希望她能够慢慢明白过来,有些人,我们是真的永远得不到。
不过四五日,十月的初冬,宫中传来恶噩,太子竮突染疾病,倒在榻上重疾缠身,御医说,这是中了毒。据说这种毒是慢性的,非常怪异的一种药剂,受害者非经过一段时期后才能显示出症状。
皇子晔因此而被嫌疑,因为在太子府时,他总不愿同太子一起用餐,每次吃饭只凭水果充饥。
当我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晚了,太子府被重重保护守护,皇子晔却被软禁起来,事实上,是子桓亲自来告诉我这事的。
“金毓,你逃脱不了这层干系,”他冷笑:“所有人都知道,你同十一皇子来往很勤,对此事,皇上很动怒,我早说过,皇党之争会伤了你的命。”
我迅速被遣入大牢,完全没有辩解的机会,皇上,仰或是刑部,都没有提审过我。
“怎么样,”在牢里,子桓取笑我:“还不相信我的话么?我说过,十个皇子晔也救不了你。”
一切如迅雷不及掩耳,我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我料不到。
躺在牢中的青石板上,地上铺着粗糙杂乱的茅草,室中豆大的光源,照得壁室凄惨。我倚在冰凉的石板上,头枕着扎人的草枕,心里倒也庆幸,还好把绮丽先送了出去。
正想着,牢吏‘吱呀呀’地打开了门,又送进来一人。我转过身去,可以看见,他身上的白衣映在昏暗的牢室里犹如轮明月。
“无非?”这次,我是真吃了一惊,他不是回老家了,怎么会在这里。
“金兄,”他不好意思地笑,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一尘不染的衣裾上立刻印上了二片灰印:“我来陪你了。”
“什么话?”我好气又好笑:“这又不是吃饭逛街,为什么要来陪我?”
“我在路上听说了这桩事情,”他道:“既然大家是朋友,就应该共患难,我不能丢下你们独自逃生,所以特地赶回来想为你们说句话,可惜,少相硬说我是你们的同党,也把我送了进来。”
“哦,”我听得呆了,天下竟有这样的傻瓜,我算开眼了,可心底又有些莫名的感动,怪不得晔重视亲近他,这个无非,果然忠心耿直得可怕,说他可怕,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心机,不料得他这一来,是更加害苦了我们,想这次入狱,原没有充足的人证物证,本来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不知便可以顶住,谁知在这个关键时候,他这个会医术,懂配药的大才子巴巴地跑了出来,白白当了子桓的证据。
“多谢多谢”看着他体贴温和的表情,我只好苦笑,“无兄真是…,唉…,小弟真是…,唉…”。我不想骂他,可又实在夸不出口来。
“金兄,至友不用言谢”。他倒不客气,微笑地坐在我身边,如一尊透明的佛,现在我看他的眼神也是崇敬的,连带着深不可测的迷惑,不知道认得这个人,究竟是我的福气还是霉气。
第二天,牢吏把我提出去,子桓要在密室单独见我。
“怎么样,”他呵呵地笑:“这件事是颇对你不利呀,御医已经查出,那剂毒药无色无味,偶尔吃一次根本对人无害,但三次之后便成剧毒,而且不会马上发作,非得再过个七天才能显出症兆来,掐指算来,除了庆功那日,十一皇子同太子共餐正好三次,最后一次正好是太子毒发前七天,现在又有了无非这个制药的高手在面前,你说,你能逃脱此劫么?”
“不能,”我老实道:“少相好高明的手段,我是知道有地方不对,却没有想到你是直接拿太子开的刀。”又加了一句:“难为你怎么找得到这么灵的药,太子本就愚钝,这副药吃下去,你倒不怕把他吃成个白痴。”
他冷笑:“金兄说这话是太幼稚了吧,自古为了争势夺势,要取得上游,就是自己的妻子都可以舍了去,吃几剂药又算得了什么,我既然懂得下药,也就懂得解药。”
“所以说太子身后的人就是你罗,”我马上指穿他:“皇上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树倒猢狲散,你也想另找个靠山,选了太子是因为他人笨,容易被你捏在手心里,要硬要软,就如皇上一样听话吧。”
“不错,”这是在刑部的密室,他没有了顾忌:“皇上耳根软,又老拿不定主意,是需要有个坚定的人在他身边指引着,这些年来我已习惯了这种方式,并不想改变,好在太子也是这样的人,正好一路继任下去,大家省力。”又笑:“不过这都是皇上搞出来的事情,当初,他一面下嫁公主给金越做笼络,一面又强要了你来做人质,现在,他一手立了长子竮为太子,可眼里又将晔放在第一位,这样自相矛盾的治理之道是迟早要出事的,倒平白给了我机会左右逢源,步入青云”。
我点头,这是真的,皇上太过优柔寡断,所以他才能当了道,太子亦是一样的人物,只是更软弱无助,若胜出这局,他可自年少得志的少相转为幕后掌权的摄政王,何乐而不为,我若是他,也会狠赌这一记。
“这次晔是死定了,”他过来细看我的表情:“我早说过,这个靠山是纸糊的呢,人,是要懂得认命,一个人质就只能是一个人质,别妄想翻天覆地搞花样,你是赢不了我的。”
“不错,”我顶着他锐利的眼光,脸上却带出微笑来:“一个人质自然要明白自己的地位处境,所以十一皇子是根本不用死的,明天,我就会在堂上供认画押,所有的毒药都是我一个人下的,因为我恨皇上,故非要杀了他的儿子出一口恶气,到那时要杀要剐都系听尊便,只怕,皇上这么会犹豫的一个人,仍是狠不下心来杀了我这个人质呢。”
15
我嘴里把话说得这么响亮,可心里到底还是明白,这桩案子,根本不会有人来审,牵扯到二个皇子与一个皇亲,除了皇上,还有谁敢当堂听证。
过了二天,他果然亲自召见我,刑部的人备了特制的刑车将我解入宫中。
跪在堂下,我听见,那个宝座上的老人是咳得厉害,他的病愈加重了。
“毓儿,”他咳完,轻喘着,责问我:“你果真如此恨朕?非要杀太子以泄怨气?”
“皇上英明”,我横了心,好汉不吃了眼前亏,既然肯认了这个罪,就该俯首贴耳,一路应承到底:“是金毓一时糊涂,做出这不齿之事,与他人无干。”
“果是与晔无干,”皇上冷冷‘哼‘了一声,“在那次庆功宴上,朕已经看出你不怀好心,故意接近晔儿的身边,差点因你而使朕错害了他。”
“不错,”我低头承认。
“你有没有其他的同伙?”他又问。
“没有,”我想也不想:“这个药方是以前向街上的一个走街郎中要的,是味邪药,我高价向他买了过来,只一剂,如今也已用完,再无剩余的了。”
“这话是胡说,”子桓冷冷道:“哪里有这么大本事的江湖郎中,禀皇上,现在他牢里关的一个唤无非的读书人,最会配制药剂,原先一直住在十一皇子府,最近不知如何搬到了他的侍卫房里,这个人,大有嫌疑。”
“当真,”皇上又担心起来,“难道这件事仍同晔儿有关?”马上吩咐:“还不快去把他押来。”
“人现就在外面,”子桓笑了:“小臣不敢拖延天子审案,早把他押在了外面。”
不一会儿,无非也带到了。
“是他,”皇上仔细打量,叹:“世上竟有如此眉目清秀的人,居然心术不正,可惜,可惜。”
“禀皇上,”无非也拜:“小人并不是奸佞之人。”
“你没有替金毓配制毒药”?
“没有,小人不会配毒药,小人配的都是救人的药。”
“他自然不肯说实话,”子桓冷笑起来,“不用刑,哪个囚犯肯轻易认罪,还不来人”。
刑部的人就在外面,听了传唤,立即赶了进来,手里执着一卷透明的鞭子。
这种长鞭有个名目,它是刑部著名的”冰丝鞭”,坚硬柔韧,摸起来轻软若无物,但抽在人身上直可痛入骨髓,而且这鞭子有一个特别之处,粘了人血后就越抽打越顺滑,连油都不用蘸。
我却是识货的,见状不由心焦起来,不知无非能挨过几鞭子去。
子桓满面得意,斜睨着我,却对无非道:”害怕吗?你若说了实话,我可以酌情量刑”。
然而无非摇头,他双目如湖水般明丽,面秀唇红,几日的牢狱生涯并不损了他多少美态,“小人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很好,”子桓笑了:“来人,给我打,先打他个二十鞭子,看他是不是还嘴硬。”
长鞭夹带着劲风呼啸而来,卷带起大片衣衫,每抽一下无非的身体便剧烈地抖动一下,开始时他咬紧牙一声不响,后来痛极了只是闷声低哼,每一次鞭子回抽时都带出层层血汗,纷纷洒在周围的地毯上,这养心堂本是皇上休憩密事的地方,此刻却是血刑场,十几鞭后无非的背后已没有了一块好地方,整个背部满是鲜血,我挣扎着扑上去想挡,却被身后的人牢牢制住,硬捺在地上,座上的皇上也看得不忍,掩起脸不敢多瞧。
二十鞭后,无非晕了过去,子桓招手,有人提来一桶冷水,把他浇醒了。
“怎么样?”他笑容不变,温和道:“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挺过四十鞭,用这鞭子打杀一个人是最容易方便的,无非公子可想通了么?”
“不通…”,无非痛得脸也变了形,却仍不改口:“我…,没做过。”这个书呆子,倒真有一副铮铮的硬骨,当真使我刮目相看,总算绮丽没有错爱了他。
“好极了,”子桓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