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宛若归去-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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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起来,看那身影竟是无非,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心里一串疑问,手脚并不停下,打开门,紧跟了出去。
夜色中他一身白衣异常地醒目,隐约在月下深浅的树丛中,一路直跟到后园的护城河旁,方见他停下了,立在水边,呆呆出神。
我找了片树丛藏起身来,探头往外看。
映着水纹流光,他脸上的表情是痛苦而专注,痴痴地瞪着水面,往日丛容优美的面目居然有些变了形,这付模样使我担心,难道他想要投河?
正犹豫着要不要现身,忽又听到脚步声,有人正慢慢走过来。
我警觉地屏气不动,一面四处转动眼珠,却见绮丽一身红衣,正自分花拂柳,浅笑而来。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一见无非,她便叫了起来,娇嫩的嗓子在静夜中宛如黄莺。
“嘘,”无非急,上来拉住她,一把把她拉到河边:“你轻声点,不要惊动别人。”
“干什么呀,这么晚约我出来?”绮丽笑得柔媚:“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喜欢夜会后花园,看看月亮顺便私定个终身什么的,你不是也想这样吧?”
“你别胡说,”无非又急,原想上去掩她口,可一触到她花瓣似的唇,手又被烫似的弹了回来,看上去是汗也要出来了。
我捂住嘴,拼命忍住笑,今天晚上看来有场好戏。
“绮丽姑娘,”无非低下头来,紧张,尴尬,像个小学生:“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吧,”绮丽到底比他大方多了,微笑着,从袖子里拉出方丝巾:“你着急什么呀,来,我给你擦擦汗。”
她的手还没有擦到他脸上,无非马上又弹了开来:“别…,”他是真急了:“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别这样。”
“怕什么,”绮丽‘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不碰你,你说呀?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绮丽姑娘,”无非终于狠下心来:“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这些日子承你照顾关爱,我很感激,但…,但我毕竟不能娶你为妻的,我们不能再出去看戏赏花了,我们应疏远一些,免得影响到姑娘的名誉。”
“名誉?”绮丽笑得可爱:“无公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什么?”无非一呆,方才这话大约已是他这辈子说得最严重的几句了,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当它是一回事。
“我并没有想要嫁给你呢,”绮丽柔声道:“我不过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所以总约你出去玩,难道你不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么?”
“哦,”无非道:“姑娘是把我当大哥了吧,要是这样,我们就结拜兄妹吧,我愿意当姑娘的大哥。”
“没门,”绮丽是想也不想:“我已经有金大哥了,再多也不需要。”
无非脸‘腾’地红了出来,吃吃道:“那么…,那么…”。
“我只是想接近你,”不知何时,她已伸出手捂住他嘴,凝视着他的眼睛,双眸亮过今夜的星辰:“你看这外面花这么美,晚上又这么静,我们身边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光,你为什么总是要去想什么关于名誉的事情?如你这么聪明的人,只要肯安下心来看看四周,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个世上有许多东西是漂亮过书本上的道理,有很多人,是很亲切与有趣。只要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舒服,我们就一起去玩去乐,为什么总要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呢?”
她的声音温柔而诱惑,无非这个书呆子哪里听到过,他眨着眼,说不出话来。
“我妈妈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绮丽的手指开始轻轻抚摸他的唇,顺着那轮廓鲜明的唇线,慢慢沿着他如玉的面颊,柔软地探了上去:“她说,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像是名誉啦、伦理啦、还有诸如此类的许多大道理,它们就像是苍蝇,虽是不重要的,可偏偏总是无所不在。一个人,只要记住千万要爱惜自己,懂得保护自己,不去害人做亏心事,就不用在乎这一切,只要你肯转过身去,它们就会消失的,关键只是,你愿不愿真的不在乎它们,愿不愿只相信自己。”
她渐渐靠了上去,贴着无非的耳旁,声音轻柔而甜蜜:“你是这么美丽的一个人,应该享有世上最可爱的东西,美丽的花,漂亮的衣裳,还有开心的日子,为什么总要去想那些烦人的规矩呢?它们本就是别人订出来的,它们的主人又不是你。”
她越说越轻,终于,软软地吻了上去,吻在他的唇角,似一只蝴蝶终于找到了它迷恋的花心。
无非早听得呆了,当这么个甜美的唇吻了上来,他却又像要晕了,傻傻地站在那里,任她一点一点近了过来,终于勾住他的颈,二人贴在一起。
我忙闭上眼,缩回了头,心里一阵翻动,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和心爱的女孩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心动呀。
我暗中叹气,想到嫣然,又是一阵心痛,这些话,这些事,大概只有柳修元才能对她做了。
还在伤心,忽听得一阵响动,忙又抬头,竟是无非已将她推开。
“不,别这样…,”他几乎是大叫着,硬生生把她手拉开,这位风华绝世的公子,此刻竟像只受了伤的兽:“别这样…,”他只能嘴里不停地叫着,踉跄着倒退了出去,似乎想说什么,可一眼瞥见绮丽的脸,却被雷击般地止住了,终于,他拼命回过身,逃似地离开了她。
我藏在树丛中,直看得呆掉,想不到这个书呆子,在这么绮妮温柔的一刻,竟然还能清醒过来,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我不由摇头苦笑,那些不重要却无处不在的伦理道理,到底,还是战胜了这一切美丽的东西。
忙转头又回来看绮丽,她的脸上有些失神,总算不太悲伤,只见她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唇,样子很是迷茫,我有些心酸,可终是没有出去见她,这个时候,也许她想自己一个人呆呆。
直等她走了,我才从树林里钻出来,来到刚才他们的地方,从这里看,水色清秀,月华凄美,周围的树林里花叶翻飞,虫声低鸣,真是个妖丽迷人的夜晚,想着刚才的事情,我倒佩服起无非来,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仍能醒觉过来,拒绝开去,看来,他的道德与理智真不是假装的,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低着头,走回了房间,关上门,倚在枕上,忍不住,又一次长长叹息。
这天清晨,绮丽并没有来叫我,我却早早起了床,坐在大厅,等他们来。
绮丽第一个到,脸上看不出什么,朝我笑笑,说:“原来今天有豆沙包呢,我喜欢。”
我仔细地看她,她的欢颜,不像是假的。
“看什么,”她倒奇怪:“我脸上长花了?”
我正要说话,一侧目,却见无非进来了,他黯然着面色,低垂着眼睑,进了门,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吧,”我说:“有豆沙包。”
他犹豫着,点头,坐在我身边,看也不敢看绮丽一眼。
气氛有些僵,我故意说着些个不着边际的话,勉强把这顿饭撑到了底,又候着绮丽出去了,才盯着无非:“你干什么?板着个面孔给谁看,给我轻松些,别让绮丽难堪。”
“你知道什么了?”他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什么想不到的,”我冷笑,这小子脸薄,还是别捅破了这层纸,“我知道绮丽喜欢你,我不管你怎么想,面子上可别给我摆出来,若她伤心,小心我饶不了你。”
“对不起,”他脸红了,眼圈也有些红:“母命难违,我只能辜负她的美意了,我不能让师妹伤心的。”
“臭小子,”我怒,他还真不识好歹。
“抱歉,金兄,”话出了口,他的脸色倒平静下来:“如果你因此而生气,就动手吧,我决不怪你。”
我瞪着他,倒说不出话了,他有他的道理,我还真不能太蛮不讲理。看了他半天,我软下脸来:“其实我不是怪你拒绝绮丽,”我叹着气,这小子像个女人,不能对他太硬:“不过要是你真不愿意,至少表面也要开开心心,大家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能老板着个脸,这样多尴尬,你说对么?”
他咬着唇,低下头来,总算,点了点头。
“对,”我继续哄他:“等会和绮丽说说话,大不了在心里当她是个妹妹,你比她大,难道要她反过来劝你?要有大哥的样子。”
“是,”他勉强笑了:“我等会就和她去说会话。”
“好,”其实,我是差点想说‘乖’,算了,这对冤家,还是等我先参加了庆功宴,再回来为他们撮合吧。
14
怀揣着心事,我随晔又一次入了太子府,庆功宴摆在府里的后花园中,同席的,还有皇上与子桓及另二个得宠的皇子。一桌人酒吃得热闹,其中最醒目出众的,仍是晔,皇上看他的眼色几乎是溺爱的,惹得那倒霉的太子满腹怨气,又要强言欢笑,不意却更衬托出晔的文采风流,举止洒脱。
我不声不响地陪坐着,脸上堆满老实,一边子桓端着酒杯,不怀好意地迎了上来:“金兄这些日子寸步不离地帮着十一皇子,也算功不可没了,小相先敬金兄一杯。”
“不错,”这话立刻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他看着我:“毓儿,你怎么会同晔儿在一起的,没有去禁军营听令?”
我才要回话,晔忙先护了上来:“是皇儿身边短少人手,正好金毓的园子离府近,大家又是熟识的,所以叨唠了上去。”
“哦,”皇上点头,又慈爱地看了他一眼,总算没有追究下去。
大家尽兴而返,出了太子府,晔笑:“今晚也许可以睡个好觉了。”
我点头,又摇摇头,心时仍是放不下来,酒桌上子桓的眼神看得我好不腌臜,但怎么也猜不透他的门道,无奈,先告了退,自回了房间。
进了园子,先找绮丽,房间里空无一人,她与无非都不在,我挑了个对门的石阶,坐下等着。
直等到掌灯时分,才远远见她长裙披发,缓缓而来。
“绮丽,”我忙迎上去,“无非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她摇头:“他只是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要晚点回来。”
“来,”我拉住她手:“陪大哥坐坐。”
我们在门阶前坐了,就像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样,她果然有些心事,脸色暗淡,只是不响。
“绮丽,”我叹:“世上的事情本是很难办的,如果你想办得简单,当然也可以,不过,需要自己想得开。无非这个人比较特别,他虽然迂了些,却是脾气犟直,他的心里一直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密不可透。”
“嗯”。
“你还不很了解我们中原的君子吧,当然,他们中有一部份人是假装的,故意做出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只要施点小恩小惠,或掌握了他们的弱点,就能使其变为小人;可另外的一部分人,却是真正的书生意气,他们遵循着书本上的教育,言必有据,据必力争,而且持之以恒,只懂得把这一条路走到底,他们也许很死板生硬,却决不盲从轻信,有时候,为了能做到那些书本上的大道理,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这种人的行动是我们无法影响勉强的,只好任其自然。”我小心地看着她的反应:“无非,就是这第二种君子。”
“也许”。她低声说。
“你很聪明,也很想得通,可毕竟不是神仙,是人,总会有得不到的东西或人,所以你还要懂得适时放手,要想得开。”
“妈妈也这样说过,”她轻声道:“我来中原前她就说过,她说:‘绮丽,不要太骄傲了,你左右不过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做人,要先学会二种姿势,得意的时候当然可以放声大笑,顾盼生姿,可不要忘了还有挫败的时候,也要学会微笑挺胸,隐忍沉默,只有掌握了这二种姿势,你才能出去行走做事。”
她依在我身上:“可是我不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有解决方法的,爸爸就说一定要先学会手段,因为所有的人都有其弱点,他们听着长辈的教导,看着书上的文字,心里却又打着自己的主意,只要想办法弄清他们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你就能够穿过这些言语和文字,找出他们真实的弱点。所以为什么我要学会挫败的姿势,只要我的本事够,我就总能得意。”她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眼睛又亮了:“世上本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或人,得不到,是因为还没有掌握合适的方法。”
“唉,”我摇头,她仍是不甘心,没想到这一劝,反把她的倔强给劝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你不能呆在这里了,”我道:“你已进宫一个多月了,该回去了,父亲的信催了很多次,是时候把你送走了。”
“不要这么说嘛,”她终于又恢复了乐观,笑眯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