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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怅卧新春白袷衣-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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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远早就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睡了,一张纯洁而无害的睡颜。
无害?
哼,身上还是卡其布军装,连衣服都不晓得换一件,就会折磨人。
她把盆端到床边,拧好毛巾,正趴在床上帮他擦脸,他却突然睁了眼,一个翻身就压到她身上,辛辣的酒味扑面而来。
一时间脑子里空白一片,毛巾落到地上,停了心跳也停了呼吸,炙热的吻蛮横的侵占唇舌,火一
样的刺激。
沙漏流逝,时间悄然转过一格,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哀,该质问还是该沉默。
他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如攻城掠地,一寸一寸都不愿放过,这样烈的酒味,如火焰燃烧,烧得她火辣辣的难受。
“你醉了。”明顾夕颜用力推开他。
“我没醉!”她居然反抗他?学什么三贞九烈?明清远定定地盯住她,直到纯白的面容飞上两抹绯红。
明顾夕颜没好气:“你外面的女人不是多得是吗?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去外面找女人就不可以?”为什么她总是用一颦一笑娇嗔轻啐来扰乱自己的的心神?明清远冷哼一声,“那你为什么就可以背着我和别人眉来眼去?你为什么就要给我扣一顶绿帽子?”
“我几时给你扣绿帽子了?”他倒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么?更何况,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前天和昨天,你就没和那个叫程雪的人幽会?”明清远紧紧箍住她的手臂。
醉了多好,醉了,就可以把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窗外依旧雨丝纷飞,暗的夜里没有月光,没有星光,连他的眼都是黯的。是,黯然,黯然如东风无力百花残,黯然如碧海青天夜夜心。
“你怎么净往歪处想?”明顾夕颜又好气又好笑,“我同程雪只是偶然碰到,他说他要去旅顺,我便去送他一程。”
“你不知道他来上海是为了什么事吗?”
“他又不是我丈夫,关心他的来意做什么?”
“当真?”他的眼睛亮起来。
“自然是真的。”明顾夕颜啐一口,“我早就认定了你。”
只一句话,如霓裳羽衣,如仙月风飘,恍惚间目光之所及处都亮了起来,幼时读《一千零一夜》,里面形容女子容颜时总是说像月光一样可爱,那时总是疑惑,现在看来,面前的女子如花容颜如月貌美,嗯,果然有些道理。
似是明白什么,她试探着问他:“别告诉我说你在外面找女人是因为和我赌气,是嫉妒。”
“是,我嫉妒。”借着没缓过来的酒劲,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嫉妒的不得了,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我心里就酸得很,你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我已经委屈得太久了,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明顾夕颜默默听他说,直到他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清远别过头去。
“我爱的当然是你,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你吗?”她笑吟吟道,“好啦,我原谅你了,话说回来,你也真是,当初在北平的时候你还同我说要多和同学交往……”
“别提在北平的往事。”他打断她的话,抚着她的长发轻叹,“夕颜……夕颜…
…我心中的信念快要崩溃了……怎么办?”
这样轻的话语,如在烟雨时节的江南小镇,应是微凉的天气,撑一把油纸伞走过小巷,雨打花树,坠落了一地浅白色的花。
她知晓他最近事务繁忙,累得要命,于是柔声安慰道:“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心中的信念,我在你身后支持你。”
“不要放弃吗?”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还握着她的左手。
明顾夕颜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替他擦洗后,离开他预备去关灯。黄的灯光照见公子如玉,亦照见他微蹙的眉,清愁缱绻。
一川烟柳,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不知他正在做着什么噩梦,额上冷汗涔涔,手紧紧地攥着被角,低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听起来似乎是——哥?
作者有话要说:嗯,以少帅的个性,不喝醉是不会说真话的,所以就让蒋百里把他往死里灌,XD……
喝酒的时候蒋百里说他有个表侄叫查良镛,今年虽不过十三岁,却文采斐然,他日必成大器。这个查良镛就是金庸,没错,他就是金庸。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后面少帅和金庸应该有一场对手戏,少帅说,哎呀,我很喜欢你的书。金庸说,哎呀,我表叔经常提起你,然后两个人一起讨论《天龙八部》和《笑傲江湖》……
好吧,我狗血了……


、第十九章 一生长共月亏盈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哥?
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有过什么哥哥,定是听错了。可是不知为何,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心跳得这样乱,整个人慌得要命。
她熄了灯,抬手的时候还是很痛,不必看,她也知道那天他留自己身上的瘀痕未褪——虽痛,心里却是丝丝的甜。
躺到床上,明顾夕颜在沉沉的暗夜中侧过头看着明清远的睡颜,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偏生剑眉微蹙,看上去萧索和寂寥,无限清愁的样子。
就好像是凉如水的夜里,冷月如霜,寂寥的星星被随意撒了一把,偶然间有流星滑落,它的轨迹同恒星的轨迹在瞬间交汇,却又在瞬间无从寻觅,只余下恒星孤零零的在那里。
他出生簪缨世家,是贵胄公子,众人仰之弥高,可是为什么每每在夜阑无人的时候,他总是会落寞至斯?
她轻叹着抚平他的眉,这样,他看上去柔和安静了许多。接着,她又抚上他的头发,这样黑而硬的头发,扎在手上甚至微微有些痛,不似她的头发,又软又细。
他总是喜欢把下巴枕到她肩膀上,笑嘻嘻地伸手把一缕一缕的发丝拢在指尖,他笑着道:“这般的长,怎么打理?无怪人们常说三千青丝惹了三千烦恼。”
怎么会惹了三千烦恼呢?女为悦己者容,传说三国时曹丕的皇后甄氏每日都花许多时间来打弄头发,巧夺天工,从来不重复。
青丝收束在手中,应是满心的欢喜,一如湖面上涨满了的帆。
江南的春日雨极多,没完没了的淅淅沥沥,只好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极静极静的夜里只听得到潺潺的雨声和明清远均匀的呼吸声,她安慰自己,何必去奢求太多?这就是天长地久。
明顾夕颜轻轻地同他说:“晚安。”
不问,不代表不去想,又是一个乱梦频频的夜,竟又梦到两个明清远。左边那个笑容温和,他将她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手心:“夕颜,我是雪笠。”右边那个则狠狠箍紧她另一只手的手腕,捏得她骨节“格格”作响,不必看,也知必是青紫一片。他恶狠狠道:“你别妄想离间我们的关系!”
这一句话,似在对他说,又似在对她。
明顾夕颜心中惊惧万分,想逃,又逃不脱。
将醒未醒之际,似乎有人在自己的额上吻了一下,这样熟悉的味道,好像有淡淡的薄荷味,她知道是明清远醒了。
天大概就要亮了,明清远起得极早,每日早晨去巡查早课之前总喜欢逗她,或是轻轻啃咬她的耳坠,或是吻她的额,她的眉,她的唇,非得要
等到她不耐烦地赶他走才肯离开。
明顾夕颜装作依旧熟睡的样子,贪恋他的温柔。
一阵热息拂过脸畔,或许是低低的一句话,又或许,是浅的一声叹。
终于,他离开了她。 
周玉堂是这日下午赶回上海的,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下落不明,王若飞在港口被共Chan党人营救出去,只余了程雪被押回来。
春雨绵绵,若明若暗的光影掠过天际,窗外的景象在朦朦胧胧的光影中浑然便是一片。明清远望向窗外的时候,那些被雨打落的梨花便映在幽深的眼睛里,他看了许久,方才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并不十分严厉的口吻,倒似是询问。
周玉堂倒是敢做敢当:“未遵从您的命令而自作主张,这是一过;太过轻敌折损了一个兄弟,这是二过,押送犯人回来时少了一个人,这是三过。少帅,我自愿连降三级。”
“发现共Fei和日本人的来往,这是一功;将共Fei与日本人的协定传过来,这是二功;逮捕程雪,这是三功。功过相抵,这些事都算了吧。”明清远忽然笑了,如花,如流霞,极漂亮的一抹笑,他低下头解开了左边袖口上的第一粒纽扣,理平袖子后又扣上,“周玉堂,我们马上一起去见见程雪。易副官,你把《申报》的记者也给我叫来。”
周玉堂有些疑惑:“少帅要亲自审他?”
明清远抬起头,唇边浮起一个阴晴难辨的笑:“自然是。”
才走到监狱入口,便有一股酸腐气味扑面而来,愈往深处走,就愈幽暗,幽暗得连光都照不进来。
最深处的牢房里有一人躺在那里,浅灰色的衣服上已经有鞭子抽过的痕迹,血在衣上洇开大片。
“开门。”明清远淡淡吩咐。
狱官立即屁颠屁颠地上前开了门,而后恭恭敬敬地退到明清远身后。
程雪抬起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说吧,你们同日本人签订协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明清远懒懒地扫了程雪一眼,“别逼我动手。”
“一会儿唱花脸,一会儿唱白脸,明清远,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我如果不说你就让我死?”程雪哈哈大笑,“为了保存一个人的生命,而背叛了千万人的解放事业,遭到千万人的唾弃,那活着还有意思?”
又是这一套,同念经一般,一点创意都没有。先前每一个抓来的人逢到威逼利诱的时候都要把这段话吼一遍,听得明清远恨不得找到最开始说这句话的人一枪毙了他。
程雪
万分鄙夷地移开了视线,似乎看到他是件极恶心的事。
“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妄想借此机会推翻政府,自己独大。”明清远冷眼旁观,程雪的脸色果然一变再变,他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北伐的时候贵党能划入我党,贵党的领导人就高兴的不得了。对了,北伐的时候,毛泽东还在我们这里任秘书,每月向我们领取一百二十大洋呢!之后成立什么革命根据地打地土打资本家,现在倒想划江而治了,将来呢?将我们国民党全部都灭了,好让你们共Chan党成为中国的执政党,掌控天下?权力这东西真是可怕啊,食髓知味之后便再不肯放手了。”
“别将我们共Chan党说得似你们国民党一般只知道勾心斗角,真要谢谢你们国民党这般明争暗斗,桂系的白崇禧不是说过吗?我们共Chan党一天不灭,蒋介石就一天不会拿他们开刀。亏得如此,长征的时候,我们在江西突围时你们并不是去追击,而是南北边各有一支部队,我们走多远,你们的军队就走多远,也没有超越我们,这哪里是追击,简直是护航。”程雪大声笑道,“别忘了国共正在合作,而且,你太太就是共Chan党!这般对我,你太太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亏得我太太是共Chan党。”明清远微微笑着,道不尽的倜傥风流,“就因为这一点,贵党的人特别容易相信我,这些日子以来,我差不多每两日都能抓来一名共Fei慢慢折磨……”
本来组织上是想利用她使明清远耽于美色,想不到他居然反过来利用她来逮捕共Chan党员!程雪怒不可遏:“你利用她!”
“那又如何?那样傻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利用?”他的声音冷得就像坚冰碎了一地,“嘶嘶”冒着寒气,“把老虎凳抬过来。”
旋即有人把程雪的两臂反绑到老虎凳靠背上,一道道的绳子皆勒得深入肌肤。
那狱官平素是折磨惯人了的,此时明少帅亲自来这里审犯人,他自是抖擞精神,要旁人去把程雪的大腿紧并,与凳子捆在一起。然后他上前除去程雪的鞋袜,用一根细而长的橡皮绳子的中间部分把程雪的两个大脚趾绑在一起,用力推压,让程雪的踝关节尽量弯曲,而后把绑住大脚趾剩余的绳头用力向下拉,绕过程雪的小腿缠绕了几圈之后系紧。
这样绑了,程雪的脚心完全显露,双腿也被紧紧绑在一起,根本挣扎不得。
明清远向他点了点头,狱官站起身来,满脸谄媚地退至一边。
明清远纤细的手指滑过浓眉,下面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你们什么时候和日本人联系上的?
你们双方是怎么联系的?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的下落呢?”
程雪的脸上是明显的厌恶:“和你这种走狗说话我简直想吐,枉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好人。”
“不说,好,加砖。”明清远叹了一口气,很是悲戚的表情,“好人?你就是好人?难道你不知你们签的那份协定会给全中国的老百姓多深重的灾难吗?”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们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老百姓?我们要解放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受压迫的工农,在革命的道路上必然……”
“给他加两块砖!”明清远被他说得不耐烦。
自然有人手脚麻利地在程雪的脚下又加了两块厚实的红砖,痛得程雪已是大汗淋漓。
“痛快!痛快!”冷汗顺着程雪的发丝落下来,他哈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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