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犯罪-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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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所以,心里边总觉得慌慌的,不踏实。”
千家推迟了外出时间,专门在家里等候警察的来访。他把两位刑警带到客厅,一番寒暄之后就发了这样一阵牢骚。千家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左手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看起来很疼的样子。他的上身穿着一件黑毛衣,毛衣上镶嵌着用白色毛线织成的大写字母“KS”图案,下身穿着很受时下年轻人喜爱的牛仔裤。他这身打扮与他白皙的肤色和偏长的脸型很相配,让人看着很舒服,一点也没有做作和不正经的感觉。
“那么,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呢?”
“一名叫河井武子的女人被杀害了。”
“河井……”
他浓密的眉毛向上挑了起来。从表情上看,他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女人的名字。
“一个住在代代木的南风庄公寓里的年轻女子。昨天傍晚六点钟左右被人杀害了,您知道这件事吗……?”
千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打火机拿起来捏在手里。菱沼那双有点浮肿的眼睛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刑警所特有的、不讨人喜欢的眼神。
“千家先生,您知不知道呢?”
“知道。”
“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不妨说一说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就是很不方便。”
千家冷淡地回答道,他好像生气了。
“不过,反正你们早晚都会查出来的,所以我还是告诉你们吧。但我有个条件,希望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妻子,能做到吗?”
“放心吧。我们不会说的。”
对方让了一步,两位刑警也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个女人是个暗娼。今年夏天,我为一个调到京都工作的摄影师饯行之后,就在新宿的大街上闲逛。这时候她过来勾引我,然后我就跟她一起去旅馆里开房过夜了。因为害怕传染上疾病,所以第二天早上酒醒之后就觉得非常后悔。不过,后悔也已经晚了。”
“那然后呢?”
“第二天早上,我就在旅馆外面拦了辆出租车回家了。不过,我回家的第二天就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恐吓我,要我给她一笔封口费,不然就将前天晚上和她一起睡过的事情告诉我太太。她还说她有同伙,在我们进旅馆和退房出来的时候都拍了照片。并且,那天早上,那个男的也叫了一辆出租车紧跟在我后面,查清了我家的地址和我本人的名字。”
丹那也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暗娼当中有这样恶毒的女人。不过,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千家碰到了这样一件倒霉事,他接到电话时的狼狈样也就可想而知了。
“您答应她的要求了?”
“要是让我太太知道就完了,所以我不得不答应她。”
“多少钱呢?”
“三万圆。以我的收入来看,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不过,那些敲诈勒索的恐怖分子尝到甜头之后是不会善罢罢休的,肯定还会再次找上门来。”
“就是,的确是这样。那之后,她又敲诈了我两、三次。听说那个女人在吸毒,所以需要大量的钱财去购买毒品。我每次都是在咖啡厅里和她见面,有一次还没有交涉完,她就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一把抓过钱就跑出去了。当时,吓了我一大跳。”
千家嘴上衔着一支点燃了的香烟,手指神经质似的搓捏着毛衣上的线头,然后又把摘取下来的线头一个一个地扔进烟灰缸里。他的指甲温润有光泽,看得出来他的营养状况很不错。
“下面这个问题,请您务必要如实回答。昨天、也就是十月六日下午六点钟左右,您在什么地方?”
“这问题的意思是,我的嫌疑很大吗?”
“也许吧。”
丹那质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然后又很快地消失了的暧昧笑容。
“目击证人看见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男人从被害者的房间里走出来。”
“肯定是搞错了,这事和我无关。昨天下午六点钟,我在去平市的列车上,和我太太一起。”
千家显得有点激动,讲话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既然当事人有不在场证明,那就必须得详细询问一下。菱沼用手指擦掉了堆积在笔尖上的污垢,又掏出纸巾来把弄脏的手指擦干净。
“常盘线的平市前面有个广野站,那附近流淌着一条叫做夏井川的小河。听说那里是钓鱼的好地方,香鱼、鲫鱼等各种鱼都很多。恰好这段时间我工作也告一个段落了,就带老婆去那里散散心。六点钟的时候,我正在回平市的列车上。”
丹那拿出列车时刻表,翻到常盘线那一页,要千家找出他所乘坐的那一趟列车。从时刻表上看,千家从广野到平市所乘坐的二四〇列车,是一列从原之町开往平市的每站都停的短途慢车。
“那趟车于下午五点三十六分从广野站驶出,六点十二分到达平市。下车后,我们又在月台上等候从平市开往上野站的普通快车’常盘七号‘。那天的列车都很准时,所以我们就顺利地换乘’常盘七号‘回到东京了。”
“原来如此。”
丹那点了点头。“常盘七号”的事情可以不去管它,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罪犯作案时,千家在二四〇次列车上的情况是否属实。
“你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吗?”
“呀,这个嘛……”
电影剧作家千家和夫陷入了沉思,他那宽阔的前额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脸上苦涩的表情持续了将近两分钟。吸了一半的hilite(注:日本的一种香烟品牌。)恶作剧般地冒着缕缕青烟,剩下的烟头也越来越短。
然后,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列车时刻表仔细看了起来,却又很快地将其放在了桌子上。他终于开口了,表情也显得轻松些了。
“由于是和我太太两个人去的,您要认为我太太的证言不可信,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是什么东西?”
“照片。我太太说她害怕蚯蚓,所以她就没有钓鱼,只带了台相机去拍照。于是,也就帮我拍了几张握着钓竿钓鱼时的照片。其中的一张照片碰巧拍到了当时正开往青森的特快列车’初雁‘号。我不清楚’初雁‘号经过夏井川的准确时间,但我印象中应该是下午四点半左右。刚才看了一下时刻表,从平市到上野站,就是乘坐’初雁‘号也要两个半小时。那么,四点半的时候我还在夏井川,怎么可能在六点钟的时候赶回东京杀人呢?不过,您要是说那张照片是伪造的,我也没办法反驳就是了。”
千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最近出现了很多先进技术,可以轻易地合成一些蒙骗外行眼睛的假照片。而丹那和菱沼都几乎不懂与相机有关的专业知识。据说有个中学生对自己的照片进行一番处理之后,就谎称发现了空中的飞碟,还在报刊上炒得沸沸扬扬的。可见,通过照片来进行欺诈的行为是多么地容易实现啊。
“总之,先给我们看一下吧。”
“本来可以让你们看看底片的,不巧打火机里面的油漏出来给烧掉了。当时,还把我的手也烧伤了。”
他说他手上之所以缠着绷带就是因为那次烧伤。
“不过,幸好冲出来的照片还放在朋友家里。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就去朋友家里冲照片了。由于洗出来还没有干,所以就没有带回来。”
他说那位朋友的家就在这附近,给丹那他们画了一张草图,还打电话去对方的工作单位约好了时间。
“他说他七点半会到家,准备吃晚饭。”
现在才四点钟。丹那和菱沼离开了千家的家,他俩决定先回警署本部,然后再去拜访千家的那位朋友。
03
“他带来了夏井川的特产香鱼,所以我们先开心地吃了一顿鱼,然后才去书房冲照片。我有冲印照片的设备,答应了要借他用的。”
千家的朋友石原在一家小公司里当人事课长,是个外貌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他身材瘦弱,前额的发线也已经后退了不少。看样子他晚上喝了点酒,光秃秃的额头上还泛着红光。
“千家先生说的照片,大概就是这张吧。”
石原从一个牛皮纸信封里取出一迭照片,并将其中的一张四寸彩照放到了两位刑警跟前。
丹那将照片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照片上的那个人面朝下游地站在河里,右手拿着钓鱼竿,左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鱼篓,上身穿这一件黑色毛衣,毛衣上织有白色大写字母的花纹,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这个人一看就是千家,连穿的衣服都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这个人的确是千家和夫,不会有错的。”
丹那谨慎地思索着。
千家的背后矗立着一个粗壮的灰色桥墩,左岸的一部分和从延伸出来的铁桥也被拍进了照片里。并且,当时还有一列柴油火车正从桥上通过。相机的位置比景物要低,所以照片是以仰角镜头拍出来的。照片上千家的表情悠闲自在,钢铁做成的高速列车显得暗淡无光。这两者被巧妙地组合在了一起。
车头的车厢两侧有四道横线,驾驶席的位置要稍微高一些。一看就知道这是“初雁”号的八一型机关车(注;日本早期的柴油特快列车车型。)。十月六日那天开往青森的“初雁”号列车经过夏井川的时间是四点三十七分,比平时稍微晚一点。关于这一点,已经向田端的火车调度场核实过了。所以,如果这张照片拍到的画面是事实的话,那么千家的不在场证明就铁定成立了。
那么,如果这张照片反映的情况不是事实的话,又要考虑哪些问题呢?
第一、这张照片是否是合成照片。
第二、照片上的那条河是否真的是千家所说的夏井川。
如果那是江户川的话,“初雁”号从其桥上经过的时间就是下午两点左右。一个两点钟左右在东京近郊江户川的人,要在六点钟之前赶回代代木行凶杀人是完全有可能的。当然,要是这种情况的话,千家的不在场证明就不一定靠得住了。仔细一看,这张照片只拍到了一个桥墩和铁桥的左端,周围的景物基本上看不到。所以,还不能轻易断定这就是夏井川。
第三、这张照片是否真的是案发当天拍的。这可能是案发前几天拍的,也可能是一个月之前拍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同样不能成立。
如果拍到了乘务员的脸之类的,还可以作为参考信息,但这张照片是用仰角拍摄的,驾驶室里的情况一点也没有拍到。
“石原先生,上述几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您说呢?”
丹那直言不讳地讲了自己的推测。石原一开始很热心地听着,但听到自己的朋友被警方怀疑时,也许觉得很愤怒吧,他一下子就变得不高兴了。他说话的语速变得很快,也反映出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那条河到底是不是夏井川,我也搞不清楚,毕竟我也没有去过那里。但是,我敢断定这张照片肯定不是合成的。您也知道,要将两张底片拼凑在一起不是那么简单的,多少都有些麻烦。我很清楚千家绝对没有干这种事。因为,从相机里把胶卷取出来、然后再冲印成像的人是我,不是千家先生。”
“……”
“干家先生只将那一长串底片中拍得好的放大成了照片,而那个时候我也在他身边。所以,我能证明这绝对不是合成照片。还有……”
他的语速变得越来越快。
“您刚才还说不能确定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我也有证据证明它只能是昨天拍的。我这就叫我妻子出来,请您稍等。喂……”
秃顶的丈夫站在走廊上大声喊道,显得很有一家之主的威严。胖呼呼的、一脸福相的妻子很快就来到了客厅,然后坐在榻榻米上。她的手湿湿的,看样子是正在厨房里忙活。
丹那他们搞不懂石原的意图,只好默默地静观事态的发展。
“不要说无关的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好,我问你,照片上千家穿的这件毛衣是谁织的?”
“是我织的。”
石原太太瞄了一眼照片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你凭什么说是你织的呢?”
“是我织的就是我织的,还凭什么。那件毛衣是我织好后送给他的,款式和花样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石原太太看样子也没有领会丈夫那些问题的意图,但从丈夫不同寻常的语气中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紧张气氛。她将双膝并拢,非常严肃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从她的裙摆下,露出了两个圆溜溜的膝盖。
“你有没有再织过另一件相同款式的毛衣,就是这种有大写字母’KS‘花纹的?”
“没有,这是第一件。不过,你到底想要问什么啊?”
“别插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我再问你,这件毛衣你是什么时候织好的,又是什么时候交给千家的?”
“大概是五号之前织好的吧。我是前天傍晚交给千家夫人的,当时你不是在旁边吗?”
“您听见了吧。前天,也就是五号的傍晚,千家夫人来我家拿走了那件毛衣。所以,千家先生穿着那件毛衣拍照片的事情就绝不可能发生在一个月、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