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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碧甃沉续之流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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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了伊藤家众人,这位中原来的贵客便被领到了一间熏满和香的房间内,屋内暖暖的,茸茸的地毯,简洁的花饰,虽不是自由习惯的西洋风格,却依旧让人欣喜。惜之微微勾起笑,是她未来的夫婿么。思索间,门外传来清冷的声音,“程小姐可还习惯。”惜之笑道:“都是极好的。唤我惜之吧。”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半晌,最终道:“惜之,旅途劳累,早些休息。”
惜之应好,半晌后,才迟疑的问道:“惜之能唤你由野么?”
伊藤由野微微一愣,俊朗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迷惘——那个女子,若能唤他由野……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由野忙回道:“自然。”

那夜终究是历史长河中最平常的一夜,谁也不会去在意伊藤由野的迷茫,谁也不会在意程惜之嫁入异乡的无措,更没有人注意到,在偏远的京野,有一个女子,彻夜难眠。
其实天亮后,才是最难熬的日子。

因了要去陪伴惜之的关系,信之早早的便出了门,出门前曾问过静琬是否与之同行,静琬连声拒绝,寻了照顾安然的借口,要求留下。信之也不急于一时,又顾念到如今时局混乱,便没有多说什么。
在伊藤家的后院中,信之与惜之促膝而坐,惜之的眼眶红红的,正抽泣着把在承州的往事一一道来,信之听着家中的翻天巨变,心中疼痛得无以复加,却无能表露半分,只是安慰道:“如今你嫁到扶桑,便是与前尘往事了断了。”惜之抹去眼角的泪花,一字一顿地说:“我曾听说慕容沣将那女子匿藏到了扶桑,哥哥,你在扶桑的这些时日,可曾在藤原家看见那女子?”信之摇头,道:“我并不知那女子面容,又极少出入藤原家,怕是见着了也不知从前见过吧。”他凝神细想这一年多来的点滴,忽然觉得有什么片断一闪过脑海,却又无法抓住,只能够摇头。
惜之恨恨道:“哥哥不知道也就罢了,改日我便寻来她的照片,这般女子,哥哥千万要留心,说是祸水也不为过。”信之接道:“我自己寻去便是。谨之纯一因她或死或伤,到是要留神一下的好。”说着兄妹二人又絮絮说了些往事,动情处不由唏嘘。



☆、归来翠被和衣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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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那天是扶桑的大晴天,黑色轿车一辆一辆从青石板的小道碾过,惜之穿着最传统的红色旗袍,微卷的发梳得一丝不苟,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陌生的面容,忽然想到姐姐,穿着礼服高贵的姐姐,步步算尽,却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惜之垂下头,微卷的刘海遮住了眼中的晶莹。
婚礼庞大且喜庆,仿佛是在故意冲淡这连续几月来四大家族之中的低压气氛,各大贵族纷纷出席到场,给足了伊藤,程家面子。惜之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牵着,她看着人潮中陌生又熟悉的脸,精致的妆容上只剩下微笑——忽然,她目光一凝,似乎不可置信,却又在瞬间疑惑起来,身边的由野感到未来的妻子如此强烈的情感变化,不由低头询问。惜之理了理思绪,随即扬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低声问道:“能进入婚礼的人可都是扶桑贵族或者是其亲属?”由野不明就里,却也解释道:“因为这场婚礼有许多扶桑政界要人参加,所以出席的人都是贵族人士,身份稍有低微者都是不能进入主会场的。”惜之点点头,不再言语。
静琬随信之顺利地进入了主会场,其中不乏政界要人,信之不得不凝神与其寒暄一番,静琬便随口找了个由头,自己闲逛起来。当她看到新娘的那刻确实小小的吃了一惊,虽然早知道程家女子个个都是不凡之辈,却没有想到那女子面貌真的是少有的娇美,和由野站在一起果真是郎才女貌。
她将将转身欲走,却听到身边几个未出阁的扶桑女子正小声说着什么,她早在这儿生活了许久,日常用语已经不成问题,如今听来,也能分辨出其中几个明显的词语。主场嘉宾。乘龙快婿。慕容将军。
她如雷轰顶的站立在原地,瞬间便将思绪理清——慕容沣怎么可能放任程家再结同盟,他来到扶桑一定有他自己的思量打算。可是,就算是这样,她平静的生活也不能出一点意外。静琬思及此,转身便想走出主会场,到偏僻的角落中去。
偏偏早已来不及,她正转身间便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恭维声,隔着众人的身影,扶桑女子绚丽的裙摆,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觥筹交错的西洋杯,那个人一身戎装,出现在主会场门口,他身边伴随着藤原家家主及他自己的心腹,唇角含笑,虽是铁血戎装却也是说不出的风流尔雅。
静琬不由看痴了,此去经年,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多么像是初逢,她在人海中只为遥遥眺望他的身影。也把也罢,他不过是自己此生出现的镜中月水中花,在一起的短暂可以用指头掐出,而分开的漫长煎熬却令她生生陪上了一生的情结。
她心越来越慌,回忆铺天盖地的用来,曾经的浓情蜜意,分开的悲惨愤恨,再相逢的狂乱迷情,她再也无法把持住自己,也顾不得人群拥挤便转身就跑,匆匆间碰掉了侍者的手中的鸡尾酒。消失在人群中的静琬没有看到她身后慕容沣眼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和志在必得的决心。
寻到信之表明自己想要闲逛不去参加晚宴时已是夕阳落山的时候了,信之为了妹妹的婚礼忙得昏天黑地,倒也没有了追问缘故的心思,随即嘱咐她别走远了,宴会后便来寻她。信之转身不久,静琬便走出主会场。
“静琬小姐。”刚走出那红色雕漆的大门,却传来让她魂飞魄散的声音,静琬一回头,竟然看见孙敬仪安静的站在门口,面容沉静,“那晚之后失去了小姐的消息,六少焦急万分,如今与小姐重逢,自然是缘分天定。”静琬面色惨白,心知自己再也没有办法逃脱这一切,只能够安静的跟在孙敬仪身后,心里暗暗咬牙,绝对不能让慕容沣知道是信之救了自己,还有安然的存在。

她被带进一间布置精美的房间内,屋内暖暖的,熏着荷香,静琬暗自咬牙,慕容沣竟然在伊藤家都能够拥有这样的房间,想必其实力早已是无人匹敌,心念到此不由担心起信之来。
孙敬仪抬眼看了下静琬,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语调,“六少一会儿便来。在下便在门外候着,小姐有事招呼便是。”静琬听出其语气中的严谨,只能够无奈点头。房间的桃木柜上有一个精致的西洋沙漏,细白的沙絮絮流过那狭窄的口,一点一点,静琬就那样坐在榻榻米上,似乎在等待接下来的审判。
慕容沣进来的悄无声息,静琬回头时便早已端坐在她身后,静琬看着他眼底那抑制不住的激动,却只是伸手拿了那沙漏来细细把玩,道:“慕容沣。我与你相识算算已接近十年。烽火天涯,背井离乡,什么都经历过,如今我不过恳请你给我一片安静的天地,你为什么都吝啬于给我。”慕容沣静静的注视着在那烛火下姣美的侧脸,半晌缓缓道:“你想要的天地就是程信之的庇护?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他此刻都自身难保,你的天地还有谁能给你?”静琬猛然回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什么叫‘他此刻都自身难保’?”
慕容沣眼中迸裂出一丝失望,“我为了能够早日和你在一起,自然会一步一步打倒程家,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么?”静琬冷冷一笑,“我早已是程信之的妻子,与之一荣俱损,你如今打倒了程家,又要置我于何地?”“如果程信之知道令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你,你说他还会如此这般真心待你么?”他的面容宛如西洋神话中英俊却邪恶的恶魔,静琬被逼得节节后退,最终只是低低的说道:“你怕是在上午便发现了我,却不会及时来寻我,因为你要找出我到底躲在谁的身后。程谨之和纯一都因我而死,当你发现我躲在程信之羽翼下你便不用再忍耐了,没有人能够容忍自己的枕边人是杀死自己妹妹的凶手,而他也会因此与我断了关系,若是我在他心中稍有分量,或许他还会自乱阵脚,给你更多的可趁之机。”她一字一顿的说出其中利弊,仿佛真的心灰意懒,“当年我是你的一颗棋子,如今我依旧是你的一颗棋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多年来我的作用一直都在,不用让你有弃子的为难。”
静琬起身,头也不回的推开木门,“慕容沣,就算信之恨死了我要杀了我,我也愿意。至少这是我欠他的。有了当年的因才会注定现下的果。”她看也没有看孙敬仪,只是头也不回的向主厅走去。
彼时彼夜,她不知道就在不远的新房内,惜之翻出一张黑白的半身照片,指着上面笑语盈盈的灵秀女子道:“哥哥,这就是那个女人。”
她也不知道,孙敬仪在她走后恭敬的走入房间,阴沉着脸的慕容沣对他说:“告诉伊藤家,那个计划即日生效。程家在扶桑的势力必须在三日内通通瓦解。”
她更不知道,在主厅内,离了程家人的地方,除开安倍家族的族长,其余三大家族都暗自相视一笑,似乎那些血雨腥风都不复存在一般。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也没有人知道,慕容沣手里的网会以怎样的形式一点一点收紧,直到全盘瓦解。



☆、醉解寒生钟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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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琬被程家司机接回的京野,司机说他有事先行离开,静琬也未多疑,当看见黑漆漆的别墅时却着实有些吃惊,“怎么回事?”她连声问道,司机表示不知情,怕惹上事端,忙不送的将车开走了。
进了别墅,她发现佣人们都在不远处的小屋里,整个别墅似乎没有人的气息,她心陡然一紧,连忙冲上二楼去安然的小房间,却见映衬着月色,信之竟然在轻轻哄着安然入睡。“信之……”她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信之漠然的收回手,抬眼看着门口的静琬,眼神不带一丝情感,“六少的孩子果真是冰雪聪明,尹小姐也果真是个中好手,能够将我程家骗得团团转。”静琬看着他从未有过的陌生表情,眼眶一热,下一秒泪水就顺着丝绸滚落在地毯上,瞬间被吸收得了无痕迹。
信之到底是大家出身,如今依旧能够勉强把持住自己,稳住心神,只是说道:“尹小姐,你与程家的故事想必我不必再重复。明天……明天我便叫人给你些许钱财,至此之后,生死两不相欠……”月光冷冷的打在他的脸上,青松白雪般的面容更添一分孤傲,静琬死死的看着他,一双眸子里只剩下绝望,“信之。是他告诉你的?”程信之不忍,扭过头,反问:“他?还是她?总有一日我会知道。”静琬伸出手抱起安然,看着她熟睡的小脸,呢喃道:“我不过是想重新开始。偏偏这个机会都不是我的。我恨谨之,甚至是程家,可是信之,我不恨你,甚至……”那个字,那句话就在舌尖,可是静琬死死的压住,直到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她最终淡淡道:“我很抱歉,信之。但是慕容沣恐怕此次来扶桑便是针对程家而来,你……要小心……”言罢,她抱起安然疾步下楼,走回房间收拾了些平日的东西便离开了别墅。
别墅路的尽头,一辆黑色轿车安静的等待着,静琬面无表情的上了车,看见慕容沣瞥见安然时的表情,忽然说道:“信之和我的孩子。安然。”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程安然。”慕容沣的手在黑暗中陡然收紧,静琬心中升腾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巨大的落地窗里,信之面无表情的看着静琬上了那辆黑轿车,升腾起的雾气弥漫了玻璃,隐约却能够看见上面曾有过的模糊的字迹:陶夭。
若你是我的陶夭,一辈子的陶夭,那该有多好。
“陶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夭。”她笑,眼中是莫名的哀伤与神秘,原来那些哀伤,那些忧愁都统统与他无关,那全是另一个男人与她的回忆,而如今他却连挽回的权利都没有。此去天涯路,不知何时相思复。

车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淡淡的水雾弥漫着窗外的世界,怀中的安然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适,不停的扭动着身子,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静琬看着她小小的脸,心中情潮涌动,几近哽咽。她可怜的女儿,连称呼亲生父亲的权利也因为自己与慕容沣之间的恩怨而被生生抹去,她好歹还度过了平安幸福的少女时代,可是她的女儿却从出生的伊始便过着寄人篱下几经流离的生活,静琬下意识的看了眼一边沉默不语的慕容沣,却见他一脸深思,不知在想着什么。她脑海中突然涌入慕容沣说过的话,顿时心惊肉跳,来不及思考的问道:“你到底要对程家做什么?”惊疑的嗓音打破了一室寂静,安然陡然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哭啼不止。
静琬下意识的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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