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被毁灭的人 作者:[美] 阿尔弗雷德·贝斯特-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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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姆·@金斯,一级超感医师,精神分析费每小时1000信用币。全社会都知道,萨姆一年能赚两百万信用币,但社会不知道的是,萨姆承担了大量慈善工作。对他的身体而言,如此繁重的工作是一种有效的慢性自杀。@金斯是行会长期教育计划经久不熄的火炬之一,也是环境理论学派的领导人,相信超感能力并不是天生的特质,而是人人具备的潜能,每个人通过适当的后天训练都可以开发出来。
结果就是,萨姆位于维纳斯堡①外沙漠中的住宅里(在一处明亮干燥的平顶山上)挤满了来义诊的病人。他欢迎每一个低收入者到他这里看病。替他们治疗时,萨姆谨慎地尝试着为他的病人培养心灵感应能力。萨姆的理由很简单,透思这个问题其实有点类似于开发某些未经使用的肌肉,这种功能之所以如此罕见,很可能是因为大多数人懒于或者没有机会这样做。但是当一个人到了危急关头,他就没有办法再懒惰下去了。萨姆于是趁机给他们提供尝试的机会,开发他们的潜能。到现在为止,他的成果是发现了百分之二的潜在超感师,比行会面试发现的比例还低。但萨姆依然坚持,毫不气馁。
①作者杜撰的金星城市名
鲍威尔发现萨姆正在自己沙漠家宅岩石丛生的园子里大步奔走,精力充沛地摧毁沙漠花朵(他以为这就算搞园艺),一边这么干,一边与一群精神抑郁的人交流。这些人跟着他走来走去,活像一群忠实的小狗。金星上空长年不散的乌云反射着让人目眩的阳光,把萨姆的光头晒成了粉红色。萨姆哼哼着、叫喊着,既对病人,也对自己的植物。
“该死的!别跟我说那是红树瘤,那是杂草。我看到杂草的时候难道会认不出来?把耙子递给我,伯纳德。”
一个穿黑衣服的小个子男人把耙子交给他,说:“我的名字是沃尔特,@金斯医生。”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金斯哼哼道,撕掉一丛橡胶红的植物。它像棱镜一样疯狂地变幻着颜色,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证明它既不是杂草也不是红树瘤,而是让人提心吊胆的金星褪色柳。
@金斯不悦地看着它的气囊瘪下去,发出哭泣般的漏气声。然后他瞪着那个小个子。“逃遁,逃进语言中,伯纳德。你只看东西上的标签,却不看那个东西本身。你用这种方法逃避真实。你想逃避的是什么,伯纳德?”
“我原本希望你能告诉我,@金斯医生。”沃尔特回答。
鲍威尔静静地站在那里,欣赏这场面。这就像《圣经》古董书中的插图。萨姆,一个坏脾气的弥塞亚(救世主),怒视着他恭顺的追随者。围绕着他们的是石头花园里闪闪发亮的硅石,上面爬满了颜色斑驳的干燥的金星植物。头顶的云层像闪光的珍珠。背景则是这个星球红色、紫色和紫罗兰色的穷山恶水,一直伸展到目力尽头。
@金斯不屑地哼了一声,对沃尔特道:“你让我想起了那个红头发。那个假想自己是交际花的家伙在哪里?”
一个漂亮的红头发姑娘从人群中挤出来,傻笑着说:“我在这里,@金斯医生。”
“别搔首弄姿,我已经给你定了性了。”@金斯对她沉着脸,用思维波继续话头:“你因为自己是个女人而高兴,不是吗?你用性别代替了生活,用你的幻想。‘我是个女人,’你对自己说,‘于是,男人仰慕我,只要我点头,成千个男人都想要我。所以我就是个真正的交际花。’胡说八道!不能用这种方法逃避现实。性不是臆想。
生活不是臆想。童贞也不是什么值得推崇备至的东西。”
@金斯不耐烦地等着回应,但那姑娘只是在他面前装模做样地傻笑、搔首弄姿。他终于爆发了:“你们没有人听到我对她说了什么吗?”
“我听到了,老师。”
“林肯·鲍威尔!不!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从地球,萨姆。来咨询一下,不能久留。下一趟火箭就得赶回去。”
“你不能打星际电话吗?”
“事情太复杂了,萨姆。只能用超感模式交流。是德考特尼的案子。”
“哦。啊。嗯。是了。我一会儿就来,自己拿点喝的去吧。”@金斯发出思维波通知:“萨莉,老伴。”
@金斯的病人中有一个毫无理由地缩了一下,萨姆兴奋地转向那人:“你听到了,对不对?”
“不,先生。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你听到了。你收到了思维广播。”
“没有,@金斯医生。”
“那你为什么跳起来?”
“一只虫子咬了我。”
“不对。”@金斯吼道,“我的花园里没有虫子。你听见我叫我妻子了。”然后他可怕地大喝道,“你们都能听见我。别说你们不能。你们不想得到帮助吗?回答我,快,回答我!”
鲍威尔在凉快宽敞的起居室里见到了萨莉·@金斯。屋顶敞开着。金星上从来不下雨。在长达七百个小时、灼热难耐的金星白昼中,只需一个塑料圆顶就可以提供一个阴凉的环境。而当七百小时的寒夜开始时,@金斯一家便会打点行装,回到他们在维纳斯堡城里有供暖系统的单元公寓去。每个居住在金星上的人都以三十天为一个生活周期。
萨姆大步奔进起居室,鲸饮了一夸脱冰水。“喝掉了十块钱,黑市价。”他朝鲍威尔横了一眼,“你知道吗?我们在金星有个卖水的黑市,而警察对此到底做了些什么呢?别介意,林克。我知道这在你的辖区以外。德考特尼怎么了?”
鲍威尔提出了难题。关于她父亲的死,芭芭拉·德考特尼还保留着歇斯底里式的记忆。她的回忆有两种可能的解释。或者是赖克杀了德考特尼,或者他只是目击了德考特尼的自杀。老家伙莫斯肯定会坚持要弄清楚这一点。
“我明白了。答案是‘是的’。德考特尼是自杀。”
“自杀?怎么回事?”
“他崩溃了、他的自我适应体系分崩离析了。他因为感情枯竭而压抑,早就陷在自我毁灭的边缘。所以我才会冲到地球去阻止他。”
“嗯——这是对我的打击呀,萨姆那么,他可以把自己的后脑勺炸飞,对吗?”
“什么?把后脑勺炸飞?”
“是的。这就是现场照片。我们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武器,但是……”
“等等。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德考特尼是那么死的,他肯定不是自杀。”
“为什么?”
“因为他有一种毒药情结。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注射镇静剂自杀。你知道自杀的人,林克。一旦确定要用某种特殊形式死亡,他们永远不会改变主意。德考特尼一定是被谋杀的。”
“这才对嘛,现在我们进展神速呀,萨姆。告诉我,德考特尼为什么一心毒杀自己?”
“你开玩笑还是怎么?如果我知道,他就不会一心自杀了。
我对这一切并不怎么高兴,鲍威尔。赖克让我的这个病案以失败告终。我本来可以拯救德考特尼的。我……”
“德考特尼为什么会心理崩溃?你能猜到些什么吗?”
“是的。他想通过激烈的行动来逃避深刻的内疚感。”
“对什么内疚?”
“他的孩子。”
“芭芭拉?怎么个内疚法?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一直和各种无理性的象征搏斗:放任、遗弃、耻辱、憎恶、怯弱。我们当时正打算应付这种情况。我只知道这些。”
“赖克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些然后加以利用?当我们向老家伙提出这个案子的时候,它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点的。”
“赖克有可能猜到——不。不可能。他需要专家的帮助才……”
“你等等,萨姆你话里有话。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透思出你的……”
“来吧。我不挡你,完全敞开。”
“别一心帮我,那样只会把所有事都弄混在一起。放松……
对……和某个宴会之类的有联系……是派对……谈话……在……我的派对上。上个月。古斯·秦德,他本人就是专家,但却有一个类似的病人需要帮助,这是他自己说的。你估计,如果泰德需要帮助,赖克肯定也需要帮助。”
鲍威尔焦躁不安,脱口说出声来:“咳,那个透思士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德考特尼被杀那晚,古斯·泰德在博蒙特的派对上。他是和赖克一起去的,但是我一直希望……”
“林克,我不相信!”
“我当时也不信,但是事实如此。赖克的专家就是小古斯·泰德。是小古斯替他安排一切。他从你这里套消息,再把情报送给杀人犯。古斯老伙计。多少钱才能让你违背超感誓言?眼下的行情是什么?”
“多少钱才能让你自取灭亡!”@金斯怒火冲天。
从别墅的某处传来萨莉·@金斯的广播:“林克,电话。”
“见鬼!只有玛丽一个人知道我在这里。希望德考特尼的女儿没出什么事。”
鲍威尔一溜小跑来到放视像电话的壁橱边,还没跑到便看见了屏幕上贝克的脸。他的助理同时也看到了他,兴奋地对他挥手。
他没等鲍威尔走入有效听力范围就开始说话。
“……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幸好抓住你了,头儿。我们只有二十六个小时。”
“等等。从头说起,杰克。”
“你的视紫红质先生,威尔森·乔丹博士,从木卫四回来了。
他现在是个有产人士了。多亏本·赖克。我和他一起回了地球。他只在地球停留二十六小时,处理事务,然后乘火箭回木卫四,在他崭新的房产里永远居住下去。如果你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你最好尽快回来。”
“乔丹会开口吗?”
“如果他开口,他还用得着给你打星际电话?不,头儿。他得了金钱麻疹。此外他对‘为了乔丹博士慷慨大方地放弃了合法继承权的赖克’也非常感激。如果你想得到什么,你最好回地球来,自己弄到手。”
“这里,”鲍威尔说,“就是我们的行会实验室,乔丹博士。”
乔丹肃然起敬。行会大厦顶楼整整一层楼面专用于实验室的研究工作。这层楼面是圆形的,直径大约一千英尺,覆盖着双层可调控石英穹顶,可以实现分级照明,从一片光明到彻底的黑暗,调整精度可控制在单色光十分之一埃①之内。现在是中午时分,经过微调的日光漫过桌子和长椅、水晶和银制仪器设备,全身防护的工作人员被罩上了一层柔和的桃色的光。
①光线与辐射波长单位
“我们四处走走?”鲍威尔轻松地建议。
“我时间不多,鲍威尔先生,但是……”乔丹犹豫了。
“当然您很忙。您能在百忙之中为我们抽出这一个小时已经是十分慷慨了,但是我们太需要你了。”
“是不是和德考特尼有关?”乔丹道。
“谁?啊,对了。那件谋杀案。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一直被追问不休。”乔丹冷冰冰说。
“我向你保证,乔丹博士。我们只希望你能向我们提供研究方面的指导,不是要从你嘴里追问谋杀案的情报。谋杀和科学家有什么关系?我们对那个不感兴趣。”
乔丹略微放开了一点,“千真万确。只要看一眼这实验室就能明白这一点。”
“咱们参观一下?”鲍威尔挽起乔丹的手臂。他对整个实验室广播道:“准备好,透思士们!我们打算蒙的是个机灵家伙。”
实验室的技术员手里继续工作,同时以思维波发出响亮的哄笑。各种嘲弄的图像中,某个尖酸鬼还搀进一句刺耳尖音:“谁偷了天气,鲍威尔?”这句话指的是“不诚实的亚伯”的职业生涯中一个不为人知的阴暗插曲,具体是什么则没有人成功地透思到,但每一次提到这个切口都能让鲍威尔满脸通红。这次也一样。房间里充满耳朵听不见的窃笑。
“不。这是件大事,透思士们。我的整个案件都寄希望于从这个人嘴里哄出点名堂来。”
无声的窃笑停止了。
“这是威尔森·乔丹博士,”鲍威尔宣布,“他的专长是视觉生理学,他有一些情报,我想让他主动说出来。我们要让他感觉自己占上风。请你们编造些视觉方面的疑难问题来哄哄他,求他帮忙。让他说话。”
他们过来了,有一两个人的,有三五成群的。一位正在研究可以记录思维模式的发射器的红头发研究员瞎编了个问题,说思维波可以以散射的形态通过视觉途径传送,他谦恭地请求指导。几个研究远距离心灵感应交流的漂亮姑娘想脱离该研究目前陷入的僵局,向乔丹博士咨询:为什么视觉图像的传递总是会出现色差,什么情况下才不会这样?研究超感觉结(即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