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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牛鬼蛇神-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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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人都是极大的委屈。
  家里被劫掠一空,又一下挤进了儿媳和四个孙子孙女,女人又大病卧床,这一切对于懦弱的李老西无异于天塌下来。
  阿花年初已经从田径队退役,在海口找了一份工。听到母亲病倒的消息,她马上赶回吊罗山。
  她是阿妈的心肝宝贝。十岁之前她一直跟阿妈挤在家里厢房的一张小床上睡,除了上学,她几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阿妈的跟屁虫。在她幼小的心里,阿妈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人,无论什么妖魔鬼怪,无论发生怎样的意外,只要有阿妈在她就是安全的,她就不害怕任何事情。对她而言,阿妈就是她的一切。
  阿妈病病歪歪的情形她并不陌生,她从小就知道阿妈身体很差,所以现在阿妈的境况也没有特别出乎她的意料。
  阿妈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她让小女儿马上回海口上班,不要因为她耽误了工作,她说她守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阿妈说的也是,有阿爸在,阿爸会为阿妈配药煎药,她守在身边也帮不上什么。而且阿姐也带着儿子回来,阿姐照料阿妈的起居比阿花要在行得多。还有就是阿花不想丢了眼前这份工,毕竟家里正在最困难的当口,她的薪水对家里总归有一点帮助。她把临行前问女伴借的三百元钱都留给阿妈了,回海口继续上班。
  那段日子,李老西一家一片凄云惨雾,一家三代共九口人挤在老房子里,而且家徒四壁,连基本的生计都成了大问题。
  好在儿媳和女儿都还算有定力,支撑着这个有五个孩子和重病母亲的家庭,在极端困难的情形下维持着生存。一家的心里同时还惦记着隐匿多日的阿光,不知他在原始雨林中是死是活。
  一个晚上,已经过了午夜,阿光突然潜回家中。阿光的女人吓得半死,因为阿光的样子已经让她完全认不出,头发胡子又脏又蓬乱遮去了大半张脸,人也瘦了脱了相,身上的衣服刮出了无数的口子,手上胳膊上满是伤疤血痂。
  阿爸阿妈阿霞也都醒了,他的惨状让家人惊恐落泪,大人们彼此都十分注意不要惊醒孩子。
  阿光的女人去为他做饭。

  估计是灶台的火光柴烟惊动了乡邻,很快有一伙债主闻声拿着家什,在深重的夜色中包围了李老西的房子。也是因为夜色的阻隔,债主们气势汹汹,却也并不敢贸然冲进来,只在外围虚张声势。最终是阿霞和嫂子两人主动出来,债主们才缩头缩尾进了李家老屋。他们当然没找到阿光,这让他们火冒三丈。
  冤有头债有主是古训,怒火中烧的山民们偶尔也会忘了古训,他们再一次将火气发泄到阿光的家人身上。
  阿光欠钱最多的一个山民意外发现了李老西家为过年准备的半大黑猪。他大喜过望,马上吆喝几个人围追堵截将黑猪拿下。他将六七十斤的仔猪两腿倒提,声称以猪抵债转身要走,被其他人毫不客气地拦下,说他想独吞那是做梦。
  于是一场乱战,仔猪被几柄来自不同方向的柴刀活生生砍成一坨烂肉。
  猪的鬼哭狼嚎比任何声音都让人惊恐,更让人恐惧的还有这些骇人听闻的话,有的说这猪的下场就是李天光的榜样,有的说干脆把他两个儿子绑走,让李天光带着钱来赎人。这一幕都发生在院子里,被愤怒燃烧的人们毕竟是乡邻,所有的恶言恶语其实只是气话和威胁,只说说而已,并没有谁认真打算去实施。
  但这足以吓坏了屋里的一家人。见过一点世面的阿霞指挥两个侄子翻后窗逃出,自己紧随殿后。李老西想了又想,终于也翻出后窗跟在两个孙子和大女儿后面钻进原始雨林。
  一场悲剧最终肯定是以死亡告结束。儿媳先发现了婆婆的抽搐,马上动手掐婆婆人中,两个孙女一个外孙也围到奶奶身边。儿媳突然爆发出尖利的“救命!救命!”三个孩子恸声一片。院子里的闹剧骤然停下来,接着有人小心翼翼推开屋门。
  人死了。相信讨债的人们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竟然没有人发现原来屋子里的九个人少了四个。毕竟人命关天,没有谁愿意在这时候对躲债的一家人赶尽杀绝。债主们没人出声,一个一个悄无声息溜出去。
  几分钟前还被夺来抢去的黑仔猪被丢在院子里,整个院子到处血迹斑斑血腥气十足。
  只是躲进林子的阿光连同阿爸李老西妹妹阿霞大儿子阿百小儿子阿万都没有远走,都守在近处倾听窥望。他们能够确认那些恶人已离开之后,马上钻出林子聚拢到老屋里。
  李老西尽力施救,儿孙们紧紧围在四周。但是那已经于事无补。李老西的女人走了;阿光阿霞的阿妈走了;儿媳的婆婆走了;孩子们的奶奶走了;一走即成永远。
  阿花闻讯再赶回来已经是第三天中午,老屋直接做了灵堂,五个甥侄都在为奶奶(外婆)戴孝守灵。这一次阿哥也在,家里的丧事都由他拿主意。阿爸依旧做他的纸工。阿花扶着阿妈的棺木泪流不止。
  阿花自小至大一直有梦,似乎她的每个早上都是从梦中走出来的。前天一大早是阿妈离开的时间,她的梦也格外清晰。一只恶狗追她,她慌不择路掉下一个满是草丛的水塘,她手脚并用拼命扑腾,最终还是被一只手拉住才惊魂落地。她很熟悉那是阿妈的手,可是她抬头却看不到阿妈,阿妈呢?阿妈哪里去了?她惊恐万状,她明明拉住了阿妈的手,是阿妈的手拉住了她,可是……
  阿花没耽误上班,可是一上午她都心神不宁。崩石岭家里没电话,她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家里。阿姐有手机,但是大山里没信号,手机也打不通。她当然想不到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但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另一个不详的预兆是右眼,眼皮跳得很厉害。预感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准,一直到了夜里很晚,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来。做了这样一个怪梦,居然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个晚上的梦好像又在重复前一天,但是她已经知道前面的草丛里是水塘了,所以提前将身体后倾,没能最终跌进水塘。她再醒过来,觉得梦中的情形很好笑。可是大概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噩耗终于来了,是姐姐专程跑到镇上给她的电话。
  长途班车最早是明天六点半,当晚她就是飞也飞不到崩石岭。
  她不能够确定拉住她的阿妈的那只手是否在告诉她消息。阿妈走了,这对她是天大的打击,阿妈就是她的天,她完全不能想象今后没有阿妈的日子怎么能够继续。
  在家人眼里,阿花一直是个小丫头。她个子比谁都高,比阿妈还高几公分,但她还是家里的阿妹。说起来她也二十五岁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读书,当运动员,打工,自己也经历过恋爱和失恋,也先后做过好几种不同的职业(在工厂里缝纫,在大商场里推销洋酒,在楼盘卖房);但在家人眼里她永远是阿妹,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家人的呵护指点。
  连阿妈也一直当她是没长大的妹仔。她知道小女儿跟她连心,但她还是不要小女儿陪在她跟前,她怕小女儿丢了工作影响了前程。她因此令小女儿终生都会遗憾,因为自己没能在阿妈最后的时间里陪在她身边。
  阿哥阿姐包括阿爸,他们一定不会想到阿妹的这份心情。所以到了隔日的晚上腾出空来才想起去给阿妹打电话。
  阿花没埋怨家里人,阿妈已经走了,家里人忙得昏天黑地,打电话又得去镇上才行。这些她都能够理解。她在心里有一点怨阿妈,她认为自己跟阿妈最贴心,阿妈要走该跟她先打个招呼,她认为阿妈做到这个并不难,只是给她托一个梦而已。那样的话自己就赶得及了,可以在阿妈走之前见到阿妈,听听阿妈对她有些什么嘱咐。
  阿妈走的日子是2007年6月6日的一大早(是不是6时呢),按照民间的说法是个不错的日子,是不是个好时辰呢?当时情况混乱不堪,山里人也没有戴表的习惯,时间多半是靠估。
  家里当时的经济状况很不好,阿妈的棺材和丧事一切从简。但是阿爸没忘了给他女人带上最齐全的纸品,八套衣裤八组鞋帽八件套锅具八碟八碗,衣箱衣柜全套并八床被褥,骡马牛羊猪狗各一对,鸡鸭鹅各一对,金银元宝各八对。他也曾想过为女人备好房子大院和时下流行的小汽车,但他想想还是作罢,毕竟他女人做梦也没想过那些,即使给她都备齐估计她也不懂得如何享用。
  阿爸为阿妈备的这些纸品,阿花都一件一件折好摆好,阿妈不在跟前,她要替阿妈把好关才是。一边折一边摆,她的泪水噼里啪啦滴下来,她不想让泪水打湿阿妈的东西,就把袖子挡在眼下。但是泪水太过汹涌,很快连袖子也透湿了。
  她的心思阿妈都懂,所以当天晚上阿妈就来她梦里了。
  阿妈告诉她自己三日后就会入土,入土为安;阿妈告诉她不要惦记她;她把阿爸准备的东西给阿妈一件一件打开,问阿妈是不是满意。阿妈一再说太多了太多了,说路上还远,她手上没气力,带不了许多东西。
  天亮了,她把阿妈的话转告给阿爸。阿爸说你阿妈走了还惦记家里,说你阿妈这辈子就没想过自己,想的都是别人。
  当晚阿妈又来到她梦里,说天很冷,说还有两天就入土,无论如何记得给她带件羽绒服去。她让阿妈放心,她马上告诉阿爸去准备,两天怎么都来得及。
  阿爸马上补做了羽绒服,而且是两件,带到阴间的东西都要成双成对才行。阿爸说你阿妈这一辈子就是怕冷,起了身要多穿,躺下睡要多盖。阿爸说自己的脑子坏了,怎么会想不起你阿妈那么怕冷的事呢?他自作主张又加做了两床厚厚的被子。
  阿妈在入土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有些伤心,说从这往后的三年里她都不会来看她,说要移坟后才允许她回家。她要得到允许才能来看她的小女儿。阿花听阿妈如此说,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濡湿了被头。她一声接一声呼唤“阿妈,阿妈……”直到把自己从梦中喊醒。
  天色微明,送阿妈的一行该上路了。村里的坟茔都集中在东边的一条上山的岔路边上,就是去飞隼瀑布的方向。
  阿花一路摸着阿妈的棺木坎坷向前,一路哭个不停。拉棺木的牛车时快时慢,但却一路都没停下来,直接将阿妈停在了已经挖好了成条坑的坟地深处。阿花眼见着棺木被抬起,被小心翼翼地放到坑里,被一锹一锹的新土逐渐覆盖,她的心里一下被什么东西抽空了。
  这时候大放悲声的换成了阿爸。阿花还从来没见阿爸如此大声的哭过。阿爸跪在新坟的一侧,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一抖一抖,整个人都哭瘫了。这会连阿花自己也觉得奇怪,她怎么会没那么难过了,也许在此之前她哭的太多太多,她的悲伤已经全部用光了吗?她能觉到自己很冷静,像旁观者一样看着阿爸和阿哥阿姐他们在哭。
  她看得出来,阿爸哭得最厉害,其次是阿姐。阿哥毕竟是男子汉,他只是在阿爸的哭声乍起时加入了一小会,他后来的哭声完全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她知道自己是家人中最平静的那个。
  事后她不止一次问自己,阿妈走了自己真的不如阿爸阿姐阿哥他们难过吗?这样一个问题她不能够认可。
  
  李老西对他女人的丧事如此简陋很不情愿,他先前跟阿光说过,他可以想办法找一点钱急用;他那么风风光光地送走过许多人,他自己的女人走了他决不能马虎了事。
  可是阿光的态度很明确,不要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能大张旗鼓;毕竟自己欠了村里人那么多,一次花钱的丧事会让村里人再一次大动肝火。这七天里阿光是撑着胆子守在阿妈身边,他估计村里人不会做得太绝,连送丧的机会都不给他。果然,直到阿妈入土为安,任何意外都没有发生。
  据阿光的女人说,阿光从离开坟地就再没见过他人。他又一次人间蒸发了。很显然,他担心丧事一过债主们会重新杀上门来,他不能等着他们上门索命,他只能一走了之。
  阿霞的男人在下葬那天也来了。他一直紧紧抱着儿子,他有太久时间没看着儿子了。他的举动让阿霞很紧张很警惕,阿霞觉得他在打儿子的主意。
  其实阿霞这会并没想好怎么办,而且她知道儿子是男人家的命根子,她即使离婚也绝对带不走儿子。如果她要强带,儿子家族都会出动,会不惜一切代价与她争夺,即使出人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是在恶吵一次之后抱儿子回娘家的,当然她有充足的理由,阿妈重病卧床需要人照顾,她必得要尽孝道。
  现在不同了,先前的理由已经不再是理由。她当然也可以说要陪阿爸几天,因为阿爸太过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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