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岛-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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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小事，再说郝大维与闵大武之间打电话本是正常，再加上事隔那么久，他不相信公安就查得出通话的内容来。

张警官取了这样一份材料回来，余沐生并没有责怪部下无能，因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当他再派张警官传唤郝大维来时，不仅郝大维没有料到，甚至连张警官也没有料到。这一次，是余沐生亲自问的材料。虽然经过了两个小时的较量，其实余沐生只用了三个字就搞定了郝大维。

余沐生用的是第一个字“吓”：他开场就说，郝总你是个生意人，你可以不关心政治，但我想你不能不爱国。闵大武的案子不是你想像中的一件小事，而是牵扯到一桩间谍案件，美国间谍“百灵鸟”潜入我国，伺机窃取曾母暗沙工程相关情报，然后企图在国际上炒作。你要是愿意牵扯进来，刑法第311条拒绝提供间谍犯罪证据罪就是个笼子，等着你往里面钻。作为一个三沙人，曾母暗沙工程郝大维不是没有耳闻，听了余沐生这一吓，郝大维不做声了。先前已经做了证，其证据现在就捏在公安手里，他怕惹上麻烦，但又不敢反口，因为公安已经告诉他，作伪证要负法律责任的。但公安是否知道他是作伪证？他还心存疑虑。余沐生见已到火候，这才用了第二个字“诈”：他说，郝经理，其实我们虽然并不清楚你的经营模式，但我们可以肯定一点，平时你对客户进行资信调查决不可能用闵大武这次所使用的方法。闵大武非法获取的信息卖给了谁？这中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知道吗？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先前向我们作的证就是闵大武教你说的。出于工作的关系，朋友的关系，你帮闵大武这个忙我们理解，但现在闵大武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要为他担着，那你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郝大维一听，心想：闵大武，你又想利用我，栽我，又要当软蛋，这就怪不得我。但他还是不敢说，因为他虽然不太清楚伪证罪和拒绝提供间谍犯罪证据罪哪个罪更严重，但凭感觉，他判断作伪证肯定要轻，事已至此，说不说都有罪，所以他不想说。余沐生知道，这是用第三个字的时候了，于是他用了第三个字“哄”：余沐生把先前问的那份材料拿在手里扬了扬说，郝经理，我们知道你现在是不敢说，也不想说，因为你有顾虑，担心说与不说都有麻烦。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推翻原来的证词，这份材料我可以一撕了之。郝大维抽了一支烟，还哪能挡住不招？因为余沐生已经承诺只要他说实话，也就不会追究他作伪证的责任了。但他招过之后，余沐生却并没有撕掉原来的材料，因为余沐生怕郝大维再反口。

余沐生攻破了郝大维，立即就把闵大武往号子里丢，这就是第四个字“丢”。

余沐生这一套，就是网上常常报道的公安攻破了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这一套，他这一套刚刚玩下来，朱超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因为一上午都在办案子，所以余沐生竟不知道索来斯帖子的事。他看了帖子，和朱超初看帖子的感受一样，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但没有朱超第一次听侯少东说到洪峰时有着猎手遇到猎物之后的兴奋，因为他感觉到洪峰这个对手，既神秘又出手毒辣，不好对付。他一出手就掐住了自己的喉咙，以致于自己竟没有还手的机会。帖子中点到的事是实事，有条子有章子，可谓证据确凿，无可辩解。当朱超转弯抹角说出紧急会议的决定，他就知道，纪委来宣布双规的人可能已经到了公安局，因此朱超问他有什么说的没有，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是苦笑着交代了一句：如果我一时出不来，小莲那里请你婉转一点向她说明。

面临纪委的立案查处，余沐生什么都可以不顾，但还是要请领导办一件事。提到这件事，我们还得介绍一下余沐生的家庭情况。这小莲全称应小莲，是余沐生的家属。警校毕业即分进公安系统的余沐生算是科班出身，作为单位上晚婚晚育的典型，他三十岁才成家，三十六岁才生孩子。应小莲原来在房管局上班，后来辞职下海，开了一家斯尔奔专卖店，谁知三沙的时装生意并不热，所以她的经营一直很惨淡。要说以余沐生的工资和专卖店的微薄赢利，要维持一家四口的生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近年来，应小莲发财心切，渐渐迷上了彩票。由于每天沉溺其中，不仅荒废了生意，而且老鸡母看蚕，连本钱也快折光了。等到顾工作顾不上家的余沐生知道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更让余沐生想不到的是心量狭小的应小莲面对丈夫的责问，竟突然之间精神崩溃，一夜之间疯了，一旦这间歇性的精神病发作，则满街里疯跑，口中念念有词，中大奖了，中大奖了！无奈之下，余沐生只得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把老母亲送了养老院，把女儿送到寄宿幼儿园。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实际上是四分五裂，家不成家。
第51章　被双规的警官与他的疯妻
余沐生的家庭情况，朱超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因为二人毕竟不是走得太近。但余沐生临近被双规之前的一句话，虽然这句话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但这句话还是刺痛了朱超的心。身为局长，部下为工作受过，他想保护，但保护不能，是以心痛。他怎么向余沐生的家属交代？怎么应小莲沟通？是以他痛心。当然，他相信事情总归是水落石出的，如果余沐生的行为够罪，他也不能护短，他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担心的是如果余沐生的行为不够罪，那么，经过这一番折腾，今后谁能去抚平他心灵上的创伤？

朱超问余沐生有什么话要说，余沐生虽然口上不说，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想法。作为一名警察，他干嘛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如是单位收线，干嘛不开正式发票？如果是私吞，又干嘛留下字据？其实余沐生经手收这笔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定时炸弹。要搞清楚个中究竟，也不是难事。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一般纳税人以为政法部门办案都是用的是纳税人的钱，政法的经费是有保障的，殊不知，在分灶吃饭的财政体制下，作为财政，是先解决吃饭的问题还是先考虑办公经费的问题？这是一个连白痴也不会选错的问题。为什么不开正票？因为正收不合法。为什么又立个字据？因为这可以表示收费是单位行为而非个人行为。三沙虽然地处祖国的最南端，位置重要，其实这个财力也就刚好是个吃饭财政。于是乎强势部门靠拉赞助解决经费，官方称之为非税收入，也就变成了不合法但合理的事，换一句话说，就是成了潜规则。虽然国务院有收支两条线的281号令这个政策　，但地方有给相关部门下达非税任务再作经费返回的对策。这时候，潜规则也就成了土政策。至于收了钱会不会被查处？这个问题其实谁都知道，就跟统计数字造假一样，查到了谁就该谁倒霉，没人查你就是过海的神仙，单位上的能人。人人都有抱着侥幸的心理，个个都想解决点实际的问题。一般情况下即使有人较真，查了出来，因为有单位担责，所以最多也不过以审计罚款的方式了之。余沐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经手收的这笔钱。但现在既然被媒体曝光了，情况就发生了质变，纪委依法要查，这也是正常。余沐生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这种体制的牺牲品，再说什么也是白说。查他是偶然，其实这偶然早已隐藏在必然之中。他不认为自己是错，但同样也不认为自己就对，对和错，这个小孩子一口就能回答出来的问题这时候对于他这个阅世不浅的警官来说已成了个纠缠不清的问题。从警多年，他也获得过很多荣誉，同样是媒体，曾经也报道过他在丽娜台风中抢险救人，在烈日下守候十几小时破案后累倒的动人事迹，但媒体同样可以秒杀他。

朱超见余沐生只是苦笑，并不提什么要求，反有点内疚，因为是他亲自点名把余沐生拉进专案组来的，要不是因为上这件案子，余沐生也就不会扯出来。朱超安慰他说，干工作难免有受委屈的时候，作为一名党员，我们在向组织宣誓的时候已经宣誓可以牺牲一切，因此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只要这20万没有揣进你个人的腰包，不管走到哪里，你都是可以说清楚的。该由局里承担的责任局里会承担。至于洪峰这件案子，你应该知道，要拿下来是有相当难度的，因为这件案子复杂而微妙。但你放心，你走之后，案子由廖政接着办，廖政、皮庭华虽然也要接受停职的处分，但专案组不能垮，所以廖政、皮庭华还得戴罪立功，这时候，廖政还在没完没了地向相关部门写着案情报告。

余沐生什么都不想说，把卷宗交给了朱超。朱超仔细地看了一遍卷宗，然后详细问了审讯郝大维的经过。朱超刚从余沐生的办公室出得门来，市纪委审理室主任屈勇在皮明绪的陪同下已经来到了余沐生办公室的门口。余沐生见是屈勇亲自出马，心里一凉，因为余沐生曾经办过屈勇的亲戚一件刑事案子。这件案子也就是余沐生在烈日下守候十几小时破案后累倒得表扬的那件案子，所以余沐生印象特别深刻。那还是他在中沙区公安分局当刑警的时候，三少年骗乘一辆出租车到郊外后，用刀捅伤司机并将其丢弃枯井。余沐生锁定疑犯后，在烈日下守候十几小时，最终将他们抓获。由于连续工作四十多小时，当犯罪嫌疑人被关到看守所时，余沐生因劳累当场晕倒。余沐生后来审讯时才知道，三个嫌疑人都是未成年人，为了贪图享受，这才铤而走险，犯下重罪。嫌疑人之一的王某，正是屈勇的亲戚。屈勇也曾转弯抹角出面说情，但余沐生没有给他面子，坚持秉公执法，这下自己落到他的手上，即使他觉悟高不公报私仇，至少也得还他一个秉公执法。平常只听人说，公门里面好修行，这时候事到临头，余沐生才领悟到这句话的妙处，可惜等到他领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眼睁睁地看到余沐生被市纪委带走，朱超无助地擂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心里喊出一句：洪峰，看我怎么收拾你！朱超也曾希望改变纪委的决定，为此，他在市委紧急会上也作过努力，但他的努力不足以左右紧急会议的决定。他清楚，国家机器一旦启动，开始运转，这是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挡的，任何想阻挡的力量都必将被碾得粉碎。洪峰之高明，就高明在他掌握了启动国家机器的钥匙。

应小莲疯疯癫癫在大街上自言自语中大奖了的情景朱超也曾见过几回，一想到要代表单位向应小莲解释余沐生被纪委双规的情况，他的头都大了。但此刻，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此刻最重要的是尽快突破闵大武。只有突破了闵大武，才能对洪峰采取断然措施，才能变被动为主动，为在办案中受委屈的部下报一箭之仇。

就在朱超对洪峰恨得牙痒痒的时候，洪峰正在凤凰岛海底别墅里研究尧晓骁传来的几条贩毒线索。凤凰岛海底别墅风光旖旎如诗如画，更加上有美女相伴，洪峰的日子过得浪漫惬意。他歪在房间里舒适的沙发上，一边品尝着李珏亲自调制的咖啡，一边将尧晓骁传来的几条贩毒线索研究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一条以备作为线报发给三沙市公安局。在将这件事决定下来之后，但他的目光最后又回到了三沙市公安局的那篇回帖上。他分析：公安对闵大武采取措施，一定是突破了郝大维。因为他知道，闵大武所编的故事之中最薄弱的环节就是郝大维。因为郝大维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以赢利为最高目的，当然不希望惹麻烦，更没有得罪三沙公安的胆量。更何况这个郝大维这么年轻，没有什么阅历，哪里见过公安办案的阵仗？所以经公安一吓一哄，还不从实招来？郝大维一被突破，闵大武的防线也就有了漏洞，因为他再怎么编故事都已经不能自圆其说。他判断，这时候公安应该正在组织力量突破闵大武，说不定朱超还得亲自出马。因为时间刻不容缓，朱超亲自出马的可能性最大。闵大武到了朱超手里，纵使他嘴硬，也挡不了几轮车轮*。如果闵大武被突破，那公安一定会采取下一步行动，而自己也就有危险了，公安下一步采取行动的目标就是自己。看来这个朱超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要和自己较上劲。洪峰清楚，对自己来说，时间也是刻不容缓，于是他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先下手为强，争取在公安突破闵大武之前将闵大武从朱超手里捞出来。怎么捞？洪峰是个心动就行动的人，为捞闵大武，他接下来分别打了三个电话。
第52章　洪峰捞人三招解析
洪峰打的这三个电话，实际上也就是他的捞人三招。

洪峰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北京天平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庄学周的。说到这个庄学周，我们先介绍一下他的情况以及他与洪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