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匣打开之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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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等他。
在纽伦堡下飞机后，威特曼先生租了一辆电动车。拜恩州的纽伦堡同巴登——符腾堡州的斯图加特市之间有挺不错的公路。法兰柯尼亚平原曾经一片青翠，符腾堡的山谷间也是树木茂盛，如今，当威特曼先生驱车而过时，原野和丘陵却是一片肃杀。农林部长心中非常凄凉。
路易莎在乡间别墅里等着他。她仍旧那样迷人。两人拥抱、亲吻后，路易莎开始喋喋不休地谈巴黎的见闻。她说话间，还飞快地给丈夫准备了酒、牛排和煎鸡蛋。即令威特曼是政府部长，这餐饭也属奢侈，足足抵上他一个月的定量。这事若透露出去，肯定是小报的热门新闻。可路易莎是法国人，你拿巴黎佬就是没办法。他们今朝有酒今朝醉，欢乐似乎就是他们的生活目标。
“西蒙，这几天法国可热闹啦。”一杯骑士王牌的一八O一年苏格兰威士忌下肚，路易莎又点上一支贵重的雪茄。威特曼心想，“绿色灾难”连烟草也毁掉了，以后戒烟主义者该唱赞美歌了！
“法兰西民族要大规模迁到海洋下生活。〃路易莎眼神一挑：“你信吗？”
“当然，海洋是蓝色的大陆。人类在征服了平原、丘陵、沙漠后，只有太空和海洋可以施展他们的抱负。”海洋里有供人类所需的一切东西：食物、肉、矿物和生活空间。然而，历史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征服海洋和征服太空一样，只是人类雄心的一种表现。投在海洋事业上的一千马克，经济效果还不及陆地上一百马克。路易莎，你们法国人都是理想主义者。雷声大雨点小，仅此而已。”
“西蒙，”妻子翘起嘴，“去太平洋上法属社会群岛、土阿莫土群岛和马克萨斯群岛的船队已经出发了，我看还是让我们为他们的成功干杯吧。”
当威特曼放下杯子后，他老实地说：“我想，除少数有经验和有钱的人外，你的大部分同胞还要回来。那片珊瑚礁群离斐济太近不说；人类也并不是天生适于在太空和水下居住的，精神压抑和缺乏活动空间感在太空城和海底城都一样。”
农林部长看看墙上挂的那幅保尔？高更的名画复制品《塔希担亚岛的女人》，笑着说：“还是让我们为地面上的人们干杯吧。”
“西蒙，我要你回答一个问题：民主国家的生活脉搏自从“绿色灾难”后是加快了还是减慢了？”
“问得好！我想是加快了。在个人主义基础上的民主国家，人们追求个人欲望的最大满足。当个人的一切从根本上受到威胁时，他们怎能不拼命为之奋斗呢？”
有人按电铃。路易莎扑向门口的折光镜，看了一会儿，对威特曼说： “象是位绅士。”
“那就请他进来吧。”
来人气色很好，皮肤健康，梳着古式的光滑头发，浅蓝眼睛。他伸出手。“打扰您了，威特曼先生。我叫凯德贝格，住在埃姆登。律师。”
威特曼请来人喝点酒，抽支烟。他客气地拒绝了。
“那我能为您干点什么，凯德贝格律师。”
“一点小事相烦。”律师爽朗地说： “听说政府有个威道斯计划，我想打听一下我的名字是否在上面。”
“很抱歉，那是政府的秘密。”部长警惕起来。律师的右手伸向背心口袋，他目光犀利：“部长先生，我不想做出不愉快的事。您劳驾给我问问好吧？
凯德贝格先生的外套鼓起来，显然是武器。路易莎尖叫一声。律师用左手指放到嘴上嘘她。
威特曼打完电话，双手一摊：“很遗憾，凯德贝格先生，没有您的名字。”
律师的手从衣袋里掏出来多一支柯尔特式大口径手枪对着部长：“请您通过D—1小组把我加上好了。”
部长也顾不得许多了：“先生，威道斯计划确保的人数是有限的。把您加上，就要减去一个重要的人。”
“活下来的人都是重要的，部长先生，快打电话吧，我今天晚上还有一个舞会呢。
威特曼打完电话，叹了口气。律师收起枪，深深鞠了一躬，从皮夹里掏出两张粮食配给证放到饭桌上：“谢谢，您真痛快，部长先生。我不知道有什么比活着更美好！”
凯德贝格先生转身走了。
德国男人和法国女人互相看了一眼。威特曼象是对自己说。“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吗？”
威特曼先生尽管才智过人，也只能从国际谷物贸易市场上抢购到八百万吨谷物。通常的国际粮食贸易量在六千万吨上下，那么大部分粮食都到哪儿去了呢？在“绿色灾难”尚未露出端倪，外星人不过只是电视中的新闻，而与大众的日常生活无关时，成千上万吨价值几千亿美元的玉米、小麦、大米，会变成水银泻地，踪影全无了吗？
离洛杉矶西南七十五海里的太平洋上，有一个被暗礁和海藻包围的小岛，叫圣？尼古拉斯岛。该岛地处荒僻，面积小得象块礁石。在人们印象里，只有海豚出没其间，所以又名“蓝色海豚岛”
飞碟出现后，一条休斯公司的工程船开到海豚岛附近。船上下来一帮技术员，里里外外踏遍了尼古拉斯岛。几天后，三条平底的大型军用船坞登陆艇开到了岛上。它们卸下了预制钢件、速凝水泥，铝蒙皮和工程机械后就驶离了。
总部设在休斯敦南环路1455号的国民供应公司的工人们，在海豚岛上忙火起来了。电焊弧光昼夜喷射，高频振动桩机惊得海豚四处游散。一周后，工人撤走了。岛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可你要登上岛，就会遇到手执红石兵工厂出产的激光瞄准冲锋枪的警卫的喝问。再近步看看岛子周围水下，海藻消失了。涂了蓝绿波纹伪装色的巨型海下仓库出现了。
三十万吨粮食装在静水下的一排排半圆形钢桶里。
象海豚岛这类水下仓库，在太平洋、南大西洋和印度洋一些最偏僻的角落里还有许多个。它们名义上属于各种玩弄文字游戏拼写出来的公司所有，实际上的主人是章鱼一样遍及世界各地的跨国财团。山克维支先生的大通银行也是其中一个。现在，这位驼着背的犹太钱商正理着他的山羊胡子，在曼哈顿区的大楼顶上得意地讪笑呢。
山克维支甚至想治治他的驼背。对这点他犹豫很久了，动的脑筋不下于买一座海岛或投资兴建一个化工联合企业。一位吉普赛女人给他算过命，说驼背是背了金山，动手术就要破财。
鹰钩鼻的金融家知道，在圣？尼古拉斯岛和另一些海岛的粮仓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粮价在飞涨，他手里的钱已经一翻再翻。他还知道，必须在适当的时机抛出粮食，换取其他的保值物品，因为一旦人类战胜了“绿色灾难”，他的粮食就会不值钱。粮价还在涨，吃不准呀！一切取决于何时见好就收。他是有把握的，他是这方面的凯撒。
山克维支厌恶女人。自从年轻时一次露水爱情破产后，他的情欲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是金融巨子，各种门第、种族和肤色的女人如云一般围绕他，追求他。他的文件捣碎机吃下了上百公斤的情书。这些情书他从未过目，嫌费时间。可是如果里面有张支票、证券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便会被小心地取出来，存入他自己的电脑户头上。
金钱是他的恋人、情妇和妻子。随着事业的成功，他从心底感觉到这一点。在山克维支先生眼里，金钱是活的东西。它有眼睛，有腿脚，有思想，会生育。它有一切迷人的容颜、气质、风采，追求者不得不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它又有脾气，暴怒起来会叫你倾家荡产。你和它恋爱、结婚，驾驭它，便能让你光华四射。山克维支先生正是这种成功者。他懂得钱里包含着劳动，更包含着智慧。从前海湾国家的一群群石油阔佬们，当他们挥霍完大自然赐与他们的海洋生物残骸后，只是在沙漠中建起的一座座梦幻中的城市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但结果呢？石油一光，人穷如洗。对阿拉伯王孙公子在拉斯维加斯和蒙地卡罗输光最后一枚铜板后举枪自杀的消息，人们甚至不屑一顾。他们只迷恋于金钱的的美丽，而体验不到金钱的心灵。
山克维支笑他们，他懂得驾驭金钱的艰辛。
他飞快地在一张羊皮纸上写下几句话装入套封。然后，他按铃召来了一个丑陋但忠诚的考女人，他的女秘书海顿。吩咐她：“一周后的这个时间，”他看看表：“十五点三刻，我如果还没有回到这间办公室里，你拆开套封，按信中说的办。”
他不喜欢漂亮姑娘。可是从理智出发，他认为没有谁比女人更适合担任秘书工作了。海顿比美国机器人公司最新的机器人更忠于他。
山克维支化了装，驼背消失了，鼻子扁平了，从容貌到声音，完全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随和的纽约佬，一位平凡而认真的推销员。他要去云游世界，看看到底什么地方投资更合算，更有利。只有白痴才坐在电脑中心看图表和数字呢！世界是由活人组成的，任何物质的东西也代替不了活人。赚活人的钱只能靠了解活人，了解活人的思想和欲望。终日坐在电脑机前的人，会变成电脑的一个软件，最后也会象一片用废了的MOS集成电路片一样被抛弃。
山克维支来到一百三十四街。一位戴米奇老鼠假面的人主动和他扬。之后，他看看在摩天大楼之间那支离破碎的蓝天，唾了口唾沫，用意第绪土话说：“这天气真他妈好！”
他在遍地垃圾的街道上逛着，感到空气味道难闻。他溜到曼哈顿河边，顺着浮满枯叶的河边向长岛方向望去。国际贸易中心的两座呆板的火柴盒大楼，在他眼中变成了两个字母“O”，他惊叫出声来：“没有绿色植物就会没有氧气！”
山克维支先生不是万能的。他只是搞钱的里手，而不是一位植物生理学行家。地球上的植物并没有死绝，因为它们相当大一部分在海洋上。海洋植物供给了人类的氧气。
海洋孕育了生命，它又在保护生命。无数的马尾藻、海带、石花菜和其他海洋植物，在幽暗的水面下，靠着微弱的阳光，产生了氧气，最后喷吐到大气中。
剩下来取得氧气的手段是电。各种能量都变成电能，电解海水产生氧气和氢气。
缺乏氧气使许许多多的大工厂停顿下来，不再生产满足人们几乎无止境的物质欲望的各种产品。其实很多产品并不都是根据需要，只是依从人的兴趣和心理而生产出采的。如化妆品、各种包装和装潢、以及一大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另一些产品，如病毒过滤器、玻璃温室、供两口之家的全封闭预制房屋——它按宇宙飞行条件设计了阳光—藻类——蛋白质——氧气——人的循环系统、各种有机能量药丸、地下建筑、半休眠药等，却在热火朝天的生产，而且供不应求。
各种植物产品的代用品应运而生。西米们撒播植物病毒的日子，正是棉花生长旺季，它们全成了干柴棒。人造纤维一举代替了棉花。羊只减少，人造羊毛和人造革趁虚而入。尼龙绸代替了天然蚕丝，因为蚕大部分死光了。其实，人对衣着的要求是很低的，在历史上最长最残酷的战争中，穿衣也始终不是大问题。
植物纤维纸张换成了化学纸。进入二十二世纪以来，人类用纸量有所下跌。部分原因是电视机代替了大量书报杂志，部分是因为人们的藏书已经缩微化，纸张的周转再生率大大提高了。
其他方面的情况也大致相同。树叶枯落后，许多森林起了大火。没失火的林地里，？树叶大都被收集起来，经过化学处理，部分树叶成了烟草的代用品。另一些化学烟草也在研制中。枯树被伐下来，术质纤维水解后成为葡萄糖，加上煤中提取的糖精，暂时充填了天然糖料的空缺。咖啡、可可、茶的产量降到原来的二十分之一。好在人类食品构成中动物蛋白和脂肪骤降，茶的功能不大了。劳动量减少后，咖啡等刺激性饮料也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历史学家曾认为：工业文明的最大贡献在于使人类摆脱了直接依靠生物圈—。开发地球的矿物资源和能源，可以养活比中世纪多几十倍的人口。现在，生物圈真的被破坏了。技术遭到了事实的挑战。
人类所需的许多产品，真象放在一架天平上。天然资源产品短缺了，人造品的一头就重下去。反之亦然。有条件时，人可以帝王般地驾驭机器奴隶，过古人幻想的仙家日子。条件困难，也能忍受中世纪的田园生活，一切自己动手干，甚至退回到诞生自己的海洋中。只不过，随着每一次倒退，都要付出痛苦的代价。
话虽如此，西米们却实实在在给全人类都带来了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