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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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火把在其中搜寻,看到一名非宿卫服色之人兀自未死,就踢了此人一脚,骂道:“贺逻鹘,原来是你。你领着这帮人来此犯上作乱,意欲何为?”
贺逻鹘是突利可汗的大儿子,一直留居京城,领云骑尉之职。他现在双腿被箭矢贯穿,血流不止,脸色在火光下如同白纸。他听到常何的问话,挣扎着力气惊慌地答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叔父领人来干的。”
常何一开始见到贺逻鹘,心里一沉,还以为是突利可汗为乱,如此事态就严重了。待听到是突利可汗之弟结社率来此作乱,心里顿时一轻。结社率与突利可汗如今已反目成仇,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常何不再理贺逻鹘,看到那两名探事之人走了过来,遂急急问道:“贼人逃向何处?”
其中一人答道:“常大人,我们伏在宫门以外,刚才看到二十余人抢上马急速而去,看其模样,领头之人似是突厥人结社率。”
“这就对了,他们逃向何方?”
“沿着官道向北逃去,现在应在五里开外。”
常何扭头道:“孙武开。”
折冲都尉孙武开闻声走上前来,答道:“末将在。”
“你速速带领二百骁骑,沿着结社率溃逃的路线跟踪追击,务必将结社率等人之头取来。贼人仅有二十余人,你这二百人若不能完胜,就不用回来了。”
“末将领命。”
很快,孙武开带领二百骁骑旋风般向北追袭。
常何令人打扫战场,是役,宿卫死者三十余人,贼人也留下二十余具尸体。这些尸体很快被移往他处,宿卫们又搬来清水,仔细洗去地面上的血痕。
当风声呼号的时候,李世民还在甜甜的睡梦之中,及至后来,他听到了前面的异常响动,多年来养成的征战习惯使他顿去睡意。他很快披衣而起,询问外面究竟,然身边之人不明所以,李世民有心提剑出门,但宿卫们奉严令不敢让他出外,李世民只好干着急。
常何办完了外面的事,疾步到李世民的寝殿而来,李世民疾声问道:“常何,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禀陛下,夜来祸乱,却是结社率带领四十余名突厥子弟前来犯上。他们飞蛾扑火,当场被斩杀二十余名,结社率现在带领残余之人向北逃窜,臣已命孙武开率领二百骁骑紧紧追赶。”
“嗯,如此甚好。结社率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以卵击石?对了,他敢是怨恨朕久不晋其官职吗?”
“陛下圣明。此人心胸狭窄,以致酿成此变。”
突利当初被授为顺州都督,李世民留其弟结社率、其子贺逻鹘居京为官。结社率被授为中郎将,他在京城呆久了,其无赖心性渐渐彰显,动辄生事。突利得知结社率的这些行为,回京之时往往厉声斥责,甚至动手教训,惹得结社率避之唯恐不及,心生怨愤。这日他写成一书向李世民举报突利在顺州训练甲士,以图谋反。突利在顺州的作为,自然有人经常向李世民奏报,其在那里安抚部众,致力于牧养及垦殖之事,李世民还是相当满意的。所以李世民一见结社率的上书,就知道他在行诬告之事,遂让侯君集出面狠狠责罚了结社率一顿,并不再为其晋职升秩,使结社率对李世民又生怨愤之心,这是京中诸官皆知的事。
常何接着向李世民奏报道:“陛下,臣询问未死之人,方知结社率这几年阴结其部落子弟,共联络四十余人,其志不小。夜来的事其实也很凶险,他们探知晋王四鼓之时要出宫为陛下准备御仗,就计议劫持晋王,然后闯入宫门直奔陛下寝殿,妄图对陛下不利。夜里大风,晋王四鼓时没有出宫,他们耐不住性儿,遂出手相攻,竟然撕破了宿卫们的四道防卫。此次变起仓促,有三十余名宿卫身死殉国。臣未能事先察验此事,使皇上受惊,请陛下治臣之罪。”
李世民摇摇手,说道:“罢了,你不用自责。行阴谋之人躲在暗处,何人能洞察秋毫?哼,结社率妄想以数十人之力来撼动朕的基石,不自量力!常何,孙武开若能擒获反叛之人,也就罢了,若不能够,你可代朕晓谕边境各处及突厥部落,让他们留意过往之人,一发现结社率等人的踪迹,立刻就地擒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领旨。”
听说宫内生变,随行来的褚遂良、马周、岑文本、杜正伦、唐俭等官员关心李世民的安危,皆到寝殿前侍候。李世民一面让人宣他们进殿,一面对常何说道:“你去吧,还让治儿出外安排御仗,今日照常起驾回京,回京之前,结社率的事要有个结果。”
常何躬身退下。
群臣现在已约略知道结社率举乱的事,杜正伦愤愤说道:“突厥人向无常性,动辄为乱,看来不可不防啊。皇上这么多年来,待之以诚,示之以爱,谁知其狼子野心一点儿未改。”
唐俭不认可杜正伦这样说话:“结社率为一无赖之人,他行此乖张之举,却不能说所有突厥人皆是如此。突利与其一母同胞,却深明大义,感恩戴德,恰恰表明了皇上绥之以德的好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杜正伦坚持己见。
李世民留心听二人说话,此时对杜正伦所言感到顺耳,说道:“结社率为一无赖之人,也就罢了,然有四十余名突厥贵族子弟参与其中,难道说他们皆是糊涂之人?杜卿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些偏激,然也有些道理。朕为天子,不能一副仁弱心肠待人。”
马周听到此话一愣,感觉李世民经此变故,心情有所变化。
李世民接着说道:“中国百姓,实为天下根本,四夷之人,乃同枝叶,扰其根本而厚枝叶,而求久安,未之有也。”
马周诧异得张大了嘴巴,心想向来视华夷为一家的皇上,难道从此就要改变心性,将华夷分别开来吗?他急忙趋前一步,躬身说道:“陛下多年来教化天下,如今渐收效果,岂能因小事改弦易辙?中国之人及四夷之人,不能因此分别开来,若有分别,恐对陛下的威望有损。”
李世民不愿继续说这个话题,说道:“罢了,想外面的御仗已然准备好,我们该起驾回京了。”
唐俭见李世民的心情很坏,追问道:“陛下回京之后,还接见吐蕃使者吗?”
李世民怫然不悦,斥道:“朕说过不见吗?突厥与吐蕃,一北一南,岂能类比?”
群臣见李世民的火气很大,不敢再接腔,以免讨没趣。
御仗行至中途,常何到李世民面前禀报道:结社率带人刚刚渡过渭水,被尾随而来的孙武开追及。经历一番激战,结社率等人虽作困兽之斗,但难敌众手,被一一斩杀。
李世民神色漠然,说道:“知道了。”就不再言声。
禄东赞得知李世民回京即要接见自己,对何吉罗说:“总算是能见到皇上了,其间千万不要再发生什么变故才好。”
何吉罗摇摇头,说皇上一言九鼎,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变故。
过了两日,李世民在九成宫遭到袭击的消息传入京中。禄东赞闻言,忧色上脸,叹道:“许是好事多磨吧,但愿此次遇袭之事,不要影响了皇上的心智才好。”
李世民此次接见禄东赞的地方不在两仪殿,而是定在芙蓉园。
这日是一个晴天,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使深秋的清凉收去许多,大地上浮出一派暖意。阳光照耀下的芙蓉园里,水面显得白亮亮的,数只翠鸟或在花丛中吱吱喳喳,或在水面上戏水,园内显得非常安详。
唐俭让大理丞在园外陪着禄东赞等候,何吉罗因为没有官秩,不能随同禄东赞充作通译。唐俭另从鸿胪寺中选取一名懂吐蕃语的属官跟随。
唐俭带着阿史那思摩在园中等候。
阿史那思摩为东突厥的老臣,按辈分为颉利可汗的从叔。因其生得不像突厥人,而貌似其他异族,处罗可汗及颉利可汗认为他非阿史那族,所以疑心颇重,不加重用。武德八年七月,颉利可汗得梁师都之助,带领大军经朔方长驱直入抵达陇州,李世民与李元吉领兵相抗,李世民采取以武逼迫兼以金帛相诱的策略,促使颉利退兵。阿史那思摩参与此战,亲眼目睹了唐军的雄壮和大唐的国势,顿生羡慕之心。加上李世民对他甚是礼敬,与族人对他的冷漠有了强烈对比。他回到突厥牙帐后不久,终于趁着一个月黑之夜,带领家人轻装逃出突厥之境直奔长安。李渊见他来投大喜,赐爵为和顺王,封食邑一千户。
唐俭和阿史那思摩在园中等候了片刻,忽听夹道出口处有动静,既而见一顶红伞,两张团扇最先露出来,他们知道皇上驾到,遂跪伏在地上迎候。
李世民很快到了二人面前,六名宫女或肩挎、或手扶步辇,李世民端坐其上,在其左右两侧,各有一名宫女手擎朱漆团扇,最后一名宫女手执红伞。
李世民看到二人跪伏在地上,说了声:“平身吧。”二人谢恩后立起,才发现六名宫女之后,阎立本手捧画本紧紧跟随。李世民轻轻说了句话,六名宫女不再行走停在当地。李世民并不下辇,依旧端坐在辇上。他今日会见外使,未穿繁重礼服,仅仅头戴一顶黑色的幞头,身着一袭紫色圆领窄袖袍衫,显得比较随意。想是受到九成宫事件的影响,他端坐在那里显得神情肃穆,目光深邃,没有一丝笑容。
阿史那思摩观看李世民的神色,想起结社率办的事,心里不免惴惴。他想到这里,躬身说道:“陛下,臣听说结社率率领一帮本族子弟,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皇上这么多年来,对本族恩重如山,他们这样做,实在是猪狗不如。本族的一些长者近日商议,要加强对子弟的训导,避免其再行出不轨之事。”
李世民神色漠然,说道:“罢了,此事不用再提。龙生九子,良莠不齐,何必强求。思摩,你归顺我朝已久,从今日起,你的姓儿可以改上一改,朕赐你为李姓如何?”
阿史那思摩大喜,急忙跪下叩首道:“谢皇上隆恩,本家从此为国姓,子子孙孙感恩不尽。”要知李世民即位以来,不像李渊那样轻易赐姓,则今日赐姓给阿史那思摩,实在罕见,难得阿史那思摩不激动。
李世民接着道:“李卿,朕今日赐姓,非是寻常之举。朕有一件难事,却要你去办一办。”
“陛下请下旨,臣万死不辞。”
李世民抬起头,叹道:“这件事说难亦难,说易也易。东突厥当初败亡之后,群臣有说让其还归故地,有说置于长城以内,朕取后者。现在看来,此事有些不妥。朕今日想复立你为可汗,统领部众还归旧地,建牙定襄,你以为如何?”
唐俭在侧,惊讶万分,他想不通皇上变换心意如此之快。
李世民当初听从温彦博的意见,以羁縻之策设立督府安定突厥部众,又留突厥人万余家居住京城,并授有关人为将军中郎将。一时间,突厥人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的就有一百余人,与原来的五品以上官员对半。这时,以李大亮为代表的部分官员以为这样做于事无补,虚耗国财,纷纷上疏反对。像李大亮的上疏最为全面,其疏曰:臣闻欲绥远者必先安近。中国百姓,天下根本,四夷之人,犹于枝叶,扰其根本以厚枝叶,而求久安,未之有也。自古明王,化中国以信,驭夷狄为权。故《春秋》云:“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自陛下君临区宇,深根固本,人逸兵强,九州殷富,四夷自服。今者招致突厥,虽入提封,臣愚稍觉劳累,未悟其有益也。然河西民庶,镇御藩夷,州县萧条,户口鲜少,加因隋乱,减耗尤多,突厥未平之前,尚不安业,匈奴微弱以来,始就农亩,若即劳役,恐致妨损,以臣愚惑,请停招慰。且谓之荒服者,故臣而不纳。是以周室爱民攘狄,竟延八百之龄;秦王轻战事明,故四十载而灭绝。汉文养兵静守,天下安丰;孝武扬威远略,海内虚耗,虽毁轮台,追之不及。至于隋室,早得伊吾,兼统鄯善,且既得之后,劳费日甚,虚内致外,竟损无益。远寻秦、汉,近观隋室,动静安危,昭然备矣。伊吾虽已臣附,远在藩碛,民非夏人,地多沙卤。其自竖立称藩附庸者,请羁縻受之,使居塞外,必畏威怀德,永为藩臣,盖行虚惠而收实福矣。近日突厥倾国入朝,既不能俘之江淮,以变其俗,乃置于内地,去京不远,虽则宽仁之义,亦非久安之计也。每见一人初降,赐物五匹,袍一领,酋长悉授大官,禄厚位尊,理多靡费。以中国之租赋,供积恶之凶虏,其众益多,非中国之利也。
李世民当时看到此封上疏,倒是很认真地看了数遍,然毕竟不接纳李大亮的意见。此次在九成宫遇袭后,李大亮的疏中言语一下子浮现在心头,并随口引用了李大亮的原话,可见其对待突厥人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此次欲封李思摩为可汗,让其带领部众还其旧地,建牙定襄,即是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