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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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逊江南上品。在下路过汉中，特地捎了些来，谯先生是蜀中名士，还请品评一二。”
谯穆亦是玲珑剔透之人，浅尝一口，将热腾腾的茶杯往桌上一搁，眉角微挑，道：“茶是好茶，可在下却从这当中喝出了别的滋味，还得请慕容先生指点一二。”
“哦，别的滋味？”慕容文故作惊讶状，伸出一根手指往自己的茶杯上一指，反问道，“不知道先生品出的，是金戈铁马的味道呢，还是阴谋诡计的味道？”
“哈哈哈！”谯穆大笑，举杯道，“慕容先生不愧为纵横名士，在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谯兄谬矣！”慕容文将谯穆的举杯的手轻轻压下，道，“茶呢，得一口一口的喝，事儿呢，得一点一点的办，这才能品出个中滋味，点到即止、稳稳当当嘛！”
谯穆笑着松开杯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腰板，道：“慕容兄就别再兜来兜去了，你我都是明白人，既能对坐而饮，又何妨直言，请——”
慕容文收起笑意，正色道：“谯兄以为，方今晋室，能挥师北伐、收复中原河山么？”
谯穆一怔，断然道：“不能！”
慕容文道：“那么谯兄以为，方今晋室，能稳守巴蜀、维持半壁江山么？”
谯穆犹豫了一下，无奈道：“不能。”
慕容文往后一靠，抛出最后一问：“谯兄以为，在晋室手中，谯家能成为巴蜀第一么？”
谯穆显然被触动了心事，盯着慕容文良久，才道：“不能……”
慕容文把眼睛一闭，旋又睁开，夹起杯子一饮而尽，往桌上一按，连茶叶都不剩，长身而起，道：“在下的话问完了，他日秦军南下，你我再聚，告辞！”
“慕容兄——”谯穆尚是头一回碰上这等说客，竟眼睁睁的瞧他远去，半点法子都没有。
“不用看了，他走远了。”一道人影落在谯穆身旁，竟是谯纵！
谯纵的到来令谯穆大感意外，暗自庆幸方才应对得当，忙道：“大哥，你怎么亲自来了，眼下剑阁龙蛇混杂各派人物云集，万一被人认出——”
“没有万一！”谯纵声音不响，却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我只想来见识一下国侠神枪与蜀山神剑的真本事！慕容文的三问，大有深意啊，你怎么看？”
谯穆深知慕容文此来是在暗示谯家，可他没有这么说，他深知维护家主权威的重要，虽是亲兄弟，若是锋芒太露，难保冷面狠辣的大哥不会对自己起戒心，遂道：“一直以来，我都记得大哥的教诲——用事实说话，秦军一天没有打下西川，咱们谯家就还是晋国的臣子，决不能至全族安危于不顾，妄自出头冒险！”
谯纵仍是面无表情，道：“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然则，乱则变，乱世即是机会，我看秦军入主西川也是早晚的事，慕容文在暗示我们。”
“那桓家那边，云开大人那儿，如何处置？”谯穆小心翼翼的问道。
谯纵冷冷道：“今日的桓温已非当年英姿勃发、孤军平蜀的桓温了！我得到消息，为了当皇帝，桓温在江东大开杀戒，得罪了一大批高门大族，就连桓氏内部，对他不满的也大有人在。人说六十岁而知天命，桓温却是越老越糊涂——我们既不能跟桓氏走得太近，又要暗中帮助云开抗秦；既不能得罪秦国的人，又要给他们一些暧昧，存亡之道，只在左右逢源！”
谯穆道，“我听说，蜀山派的人想对司马勋的儿子司马复下手，司马复却被人救走——”
“是我救的，”谯纵淡淡道，“司马复奇货可居，一旦桓温篡位，他就是我们的王牌！”
谯穆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失传多年的鸳鸯连环匕，真的在谯家手中！得意之余，背心却透着凉气——大哥谯纵究竟还有多少事儿藏在肚子里，他的心计手段，着实令人胆战！
谯纵伸手按在谯穆肩头，道：“我的行踪只有你知道，代表谯家的还是你，我呢，只想好好游历一番剑川景致、做个看客；人这一辈子，这样的机会不多，好好把握吧！”
谯穆默然……
雨未止。
第十一章 飞夺剑门
大年初一、决战之日，天不知何时从黑夜变为白昼，纷纷扬扬的大雪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剑门山地一片皑皑。按照云开的吩咐，杨古廷带着从云开亲卫、东川军中和杨氏氐族武士组成的精兵团已在剑门关内外驻守了一天两夜。
关城之上，杨古廷迎风伫立，脚下是蜿蜒南北的剑川古道、身后是耸立天际的剑门绝岭，茫茫天地、关山如剑！杨古廷深知，这座关城是抵挡秦军的前哨，也是给云开争取调兵时间的关键。猛然间，大地震动，似有滔天巨浪滚滚而来！
杨古廷极目远眺，层层雪雾中，隐约可见一道狭长黑线，从北面疾速靠近。按照这个速度，只消片刻就能迫近关城之下！不久，震动变成了清晰的马蹄节奏，视野中的黑色细线渐渐变粗，赫然便是一支上百人的秦军骑队！
杨古廷大骇，没想到秦军果真选在今日突袭剑门关，当即大喝道：“闭关，鸣号！”
“呜——”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关城缓缓合上，随之而来的是整齐划一的一声喊“杀”，有如惊雷爆响，震彻剑川，撕裂了号角声，喝动危崖险松，惊起万点雪沫。
“轰隆隆！”狂风卷至，大雪崩下，只一片天昏地暗，鬼哭神嚎，来势之猛，足以令人肝胆俱裂！关城上的三十几名好手纷纷拿起弩箭对准山道，关城外，荫蔽在西侧山体暗处的武士亦做好了突然一击的准备。见秦军来的都是骑兵，杨古廷信心倍增，提刀傲立城头。
“铮！”黑色骑队减速，蒙佐长刀一举，喝道：“慕容风，弓骑上！”
“嗨！”慕容风一抖缰绳，抄起长弓一马当先冲向关城。
“唰！”杨古廷长刀遥指慕容风，大喝道，“截住他！”
“蓬蓬！”两枝劲箭从旁射来。慕容风大叫一声“好胆！”弯弓侧身，躲过劲箭，右手五指微张，连珠齐发。两声惨叫，慕容风纵声冷笑：“江湖鼠辈安敢谋害本将军！”
“蓬蓬蓬！”鲜卑十八骑分作三组紧随其后轮番施射，关城上、山腰间，数声闷响，例不虚发，引来秦军阵阵欢呼！蒙佐高声道：“铁面，清剿伏兵！”
“嗨！”铁面飞身下马，带着一队轻装甲士扑向西侧山体。杨古廷面色大变，只能眼睁睁看着预留在关城外的十几名好手被铁面一个个揪出来，过手处，竟无一合之人！
蒙佐的百骑队没有马上发动攻击，城头箭手在鲜卑十八骑的羽箭压制下根本无从放箭，铁面的一队人借此冲到关城下，十几道长索飞向城头，开始攻城！
“当！”杨古廷刚刚荡开一枝黑狼羽，又被一蓬又粘又热的液体打湿脸庞，伸手一抹，全是血！身前一名武士刚刚探出脑袋，就被跃上城头的铁面锯齿刀一挥扫成两段。
人登楼，箭雨止，杨古廷一刀劈退一名秦军武士，喝道：“来者何人？”
“辽东铁面——看刀！”铁面轰然应答，声未尽，人已至，锯齿刀煅火殷红，卷起滚滚热浪。杨古廷双手握刀，猛提一口气，迎上铁面有如燎原之火的一刀！
“当！”双刀交击，铁面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一步；杨古廷虎口剧震、连退数步，在城关砖梯口勉强站定，强压下胸中翻腾的血气，咬牙道：“好刀！”
“你不是我的对手！”冰冷的铁面下透出的是森森杀气，步步进逼。就在这时，关城东南，一彪打着“梁州刺史·；杨”旗号的晋军冒雪而来——驻扎在葭萌关的杨亮大军到了！
“天助我也！”杨古廷暗叫一声，转身奔下关城，招呼四下守关武士向城门集结，只要保住城门不失、不让蒙佐主力冲进来，登上城头的那些人根本无足道哉！
但是铁面率领的是从万千秦军中遴选出来的最精锐的攻城健儿，比起各自为战的游侠武士，他们在单兵上并不出众，却能进退如一攻守完备，很快就在付出极小代价的情况下冲下城头，由铁面拖住杨古廷，其余人等迅速扑向城门，向守卫的武士发起猛烈冲击。
未几，关城大开，蒙佐一声长啸，率领大队人马冲进城中，留慕容风部断后掩护。
黑色洪流冲破白色雪幕，席卷着整座关城。杨古廷再也找不到铁面，迎面而来的是蒙佐那雪亮的长刀与战马浓重的喘息。蒙佐人马合一，撞飞数名守城武士，飞掠向关城南门。一匹匹战马、一把把马刀、一张张如铁面般冰冷的脸孔，疾风暴雨般从杨古廷身边掠过；他呆呆的站在那儿，头一回体会到骑兵正面的强大冲击力，竟有些痴了……
“杀！”声震群山。杨亮的人马在同一时间向冲出关城的蒙佐部发起冲击。
“大秦铁骑，天下无敌——杀！”蒙佐放眼望去，狭长的山路上密密麻麻都是身着皂色军服的晋军援兵，数目不下千人！风雪中，那面书有“梁州刺史·；杨”的大旗东倒西歪，披挂整齐的杨亮杨广父子正在阵中指挥大军阻击本方。杨亮的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发号施令，声音却被秦军骑士山呼海啸般的杀声淹没。
“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险境，蒙佐心无杂念，长刀还鞘、铁枪在手，催动战马、左右开攻。十多名持矛的晋军步兵挡在前方点将台下，朝他攻来。蒙佐哈哈一笑，双足一蹬，胯下乌椎马如得军令，“西溜溜”一声长嘶，飞驰起跳，竟从长矛手头顶上飞掠而过！
“唰！”铁枪飞旋，过身处，两名长矛手生生被震飞，在不远处重重落下，当场毙命！
蒙佐抬眼望去，茫茫大雪中，晋军大阵开列，杨广腰跨骏马手持长枪朝蒙佐冲来。
“来得好！”蒙佐杀性大起，仿佛又回到了离开崤山时的那场大雪中，大声道：“将军初展缨，大雪满弓刀。何处不思君，天地任逍遥！”血光处，文鹭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到此刻他才明白，藏在自己心底最深的，终究是她……
蓦地，蹄声踏踏、银虹暴涨，一股尖锐的劲气从右侧袭至——杨广来了！
“文鹭啊！”蒙佐在心底里暗叫，陷入无尽的思念中去，在杨广眼中，蒙佐的铁枪突然变得温柔无势，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枪刺来。杨广大喜，手腕一振，抖出个枪花，催动战马“唰”的从蒙佐外侧掠过。二马过蹬，发出“当！”一声巨响，杨广再无知觉。
蒙佐马不停势枪再高举，大喝道：“这等伎俩也敢上来，杨亮，轮到你了！”
“还我儿来！”眼看着杨广的身躯“扑通！”一声栽落马下、被后续的秦军踏作肉泥，杨亮一声悲嚎，带着一队亲卫挺枪跃马杀将前来，声势丝毫不逊色于秦军铁骑。
蒙佐的铁枪在空中舞了个圈，枪势借着马势，轮开枪身朝杨亮荡去。杨亮首当其冲的迎上这至刚至猛的劲气，东川失利的国仇、痛失爱子的家恨，都凝聚在手中长枪上！
“当！”杨亮虽然顶住了蒙佐的雷霆一击，却仍给震得虎口发麻气血翻涌，不禁暗叫厉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勒马回蹬的声响，蒙佐再度催动战马，发起第二拨攻击。与此同时，身前的秦军铁骑也以杀到，将他左右去路全部封死。杨亮回马相向，要与蒙佐做个了断。
“送你们父子团聚！”胯下乌椎马在蒙佐催策下，化作一团黑风，拔蹄而起。蒙佐双腿控马，腾出左手，身子微微后仰，支起铁枪，劲气犹如狂风暴雨。杨亮亦使出生平所学，全生真气尽数注入长枪上，雪亮的枪尖在半空中“兹兹”作响，微微颤动。
“轰！”雪溅激飞。蒙佐右手铁枪一撩，硬生生接下此枪；左手猛的从背后拔出备用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杨亮。杨亮全副心神都在蒙佐的枪上，怎会想到他还留有后手，仓惶下连忙俯身闪避，“噗！”，一团血雾喷射在脸上，胯下战马一声惨嘶，伏地跌去。杨亮就地一滚，丢下被蒙佐一刀劈飞了半个脑袋的坐骑，回到大军阵中。
茫茫大雪中，晋军未及回神，大队秦军就已冲了进来，蒙佐撇下杨亮，左冲右突，铁骑翻飞，所过之处断肢横飞惨叫不绝，顷刻便已在晋军阵中拉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杨亮恼羞成怒，大喝道：“追！决不能让秦军突过去！”晋军将士如梦初醒，纷纷收拾队伍不顾一切的从两边前后朝黑色洪流席卷而去。
蒙佐策马飞奔，形同一枝黑色利箭，划破层层风雪，踏起血雨长风。北面的山道上，寸英率领的大军已然赶到，迅速接手城关，将杨古廷残部赶了出去。一面黑白相间的“秦”字大旗升起在剑门关上，杨亮明白，复夺关城已是奢望，他和他的士兵能做的，就是把秦军死死顶在剑川山道上，不让他们靠近剑阁城！
风雪中，蹄声隆隆，慕容风飞马赶来，大声道：“李维将军突发奇兵，已经拿下葭萌关！”
“好！”蒙佐高喝一声，拿下葭萌关，打破剑阁侧翼，没想到李维来的如此之快！回头望去，晋军兵分两路不断收缩，要把自己这支百余人的骑队活活挤死在狭长的山道上。
“大秦铁骑，天下无敌！”蒙佐的喝声回荡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