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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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
一声巨响也惊醒了分神的蒙佐——张凝风这样的对手,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选在水气纵横的栈道交手,就是要利用眼前的有利条件!
水幕下,蒙佐再次举刀;张凝风人随长剑,剑若长虹,刺透薄薄的水幕,向蒙佐射去。
蒙佐明白,张凝风开始反击了;目随刀去,水气、剑气,充盈激荡!
在这样的环境下,在双目被激荡的水气剑气刺得睁不开眼的情况下,蒙佐展现了一个沙场惯将应有的沉着与强悍,没有因为局面的被扭转而慌乱,立刻变为双手握刀,迎着斑斑点点中精芒一瞬之处,刀起狂啸,由左下向右上,朝剑气纵横处斜地里猛抽过去。
“轰!”剑如虹,刀如电,再次交击!
水木暴飞!张凝风的长剑透出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化作细细一缕,顺着剑锋贯入蒙佐刀身;蒙佐掌心一凉,情急之下,当忙撤手,长刀化斜劈为上挑,借着撒手之力激飞上天。
张凝风本以为依着蒙佐强悍坚毅的性子,定会死碰死挡下这一剑,他的冰寒真气就能顺势破入重创蒙佐。却没想到蒙佐竟能随机应变想出一招撒手来化解自己苦心谋划的必杀一击。由于劲气未撤,所以手中长剑仍被粘在刀锋上随着一抛之势斜掠上天!
敌变我变!张凝风心中暗叹良机顿失,猛提一口气,借着剑势大鸟般腾空跃起,撤了长剑的往后掠开,稳稳当当的落在两丈开外。
水气散去,张凝风收剑而立,笑道:“两刀了。”
“两刀了。”蒙佐亦是稳稳接住半空落下的长刀。
局面如初:蒙佐放出“三刀缴械”之约,是要把自己逼得没有退路,使气势和心境达到背水一战的地步;转瞬之间,两刀已过,张凝风巧妙的把局面拉回对峙态势,只要能挡下仅剩的一刀,蒙佐就不得不兑现不入两川的誓言。
看清形势的张凝风毫不着急,优哉游哉的站在栈道那头,像是自问,又像在对蒙佐说: “不知当年孔明兵退孟德,是否也是这般心境。”
“还有一刀。”对张凝风的讥讽,蒙佐浑然不觉,正如两军对阵,真正名家对决,往往都在对后一刻才分出胜负;一刀,足以再次扭转局面!
山风徐徐,水声阵阵,邓陇大气都不敢出,掌心已然湿透。
蒙佐无暇多想,蓦的亮出长刀,平举身前——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邓陇!”蒙佐突然大喊。
“在!”邓陇高声回应。
“还记得大将军是怎么宰了那头豹王的吗?”
邓陇一个激灵,当即解下行囊取出短弩扣上矢箭,对准了张凝风。
张凝风面色一变,暗骂蒙佐卑鄙——栈道只有半丈宽,根本无法躲避弩箭,只要配合恰时,邓陇完全能够借助蒙佐的攻势射杀自己。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最后一刀。”张凝风冷笑。
“你可知道,仇池秦军,已经在开往阳平关的路上了。”蒙佐一反常态的话多起来,“你可以接下我三刀,可你的国家却挡不住秦国大军的三拨攻势;知道秦人为何不屑江湖争斗么?因为秦国的大好男儿,都去了沙场;秦人的血,要为国而留!”
张凝风再度色变,蒙佐的每一句话,都如钢锥般凿在自己心头;是啊,纵使赢了这场又有何用,凭一个人的力量,能挡住秦国百万虎狼之师么?
然而,除了这样,自己还能做什么?张凝风心底开始苦笑,心下生出无限感慨,手中长剑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朝蒙佐胸口平刺而去。
“来得好!”蒙佐暗叫一声,收敛气势平推刀锋,“当!”刀剑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本应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却因张凝风的面色再次剧变而诡异莫名,那张原本清秀俊朗的面庞突然变得惨白、扭曲、甚至有些恐怖。
邓陇端着短弩,食指停在离扳机一寸处——纯以招数论,师出名门的张凝风远胜蒙佐,但蒙佐那套不守常规难看无比的刀法是从临阵实战中来,虽然简单,却能在搏杀中发挥更大威力。邓陇不明白蒙佐是怎么做到的,可他却看出,张凝风已处下风。
张凝风暗暗心惊,若在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在前两刀,他都不会在刀剑甫一交击时便陷入如此被动,更可借助手腕之力反绞蒙佐长刀,只要能将对手迫退,这一战的目的就已达到。
然而蒙佐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刀,却凝聚了他全副心神与力道;先前的收敛气势,只是在集聚力量。张凝风终于明白蒙佐那番话的含意,只有让自己生出“游侠无用,胜亦枉然”的情绪,才可能未战而气先衰!
一念之差,高下立分。张凝风剑气被蒙佐的刀势硬生生迫回体内,整个人如溺水般被完全压制,已全然丧失反击之力,只能苦苦支撑。
蒙佐已占尽上风,然而这只能算半刀,因为刀势未尽、刀气不绝,蒙佐的手臂仍然弯曲。
三刀未尽,却已好似连场大战,能够夺回主动,全赖谋略得当、心志坚毅。张凝风无疑是他遭遇的对手中最聪明的一个,想要在招式上胜出机会渺茫,所以他在前两刀中一扬一抑,让对手陷入情绪波动中,再以现实言语击碎张凝风的精神支点,使他失去高手应有的临战沉着。蒙佐像一个高明的指挥官,在逆境中营造出令对手好似身临四面楚歌的绝境,进而丧失战斗信念。
张凝风唯一的弱点,也是南方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国势衰微偏安一隅。这非但是所有晋国汉人的痛,更是自诩为名士正统的高门子弟永远的心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很多时候,名士要比庶民更恨自己的朝廷——尽管这种不争,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他们自己一手创造的。
有人醉生梦死有人颠沛流离,而他,则是那种才华出众却郁郁不得志者,现实不但没有给他投身沙场报效国家的机会,更让他陷入无休止的权力争斗与江湖恩怨中——他选择离开义父武陵王,也是出于厌倦了这种生活,想凭自己的才干做一番事业。
刀势再起,侧转锋芒,摩擦在长剑剑脊上,发出几声尖利的闷响,火星迸现。
张凝风虽然也经历过不少对决,可多半是名士间的切磋较量,无法如蒙佐般在杀戮中萃炼刀法的机会。尤其在逆境中,更是缺乏强大的韧性与平静的心态。
蒙佐的刀,一寸寸向长剑尽头磨去,火星点点;张凝风在刀气的重压下,已完全丧失再战的信心,只是凭借求生的本能在抵抗。面对这样一个高明而霸道的对手,他根本没机会把自己在招式上的优势发挥出来——以拙制巧,这也是蒙佐立下三招之约的另一个原因。
高下已分,该是了结之时!
蒙佐暴喝一声,长刀有如千斤重锤,向张凝风压出那最后半刀!
血色泛上张凝风的脸颊,败局已不可挽回。
“轰!”褒谷水若潮涌,惊涛拍岸,卷起漫天飞雾。
“好!”邓陇发出一声怒吼,为蒙佐喝彩。
水幕下,长刀横绞剑身,刀锋在张凝风腕间落下一道细痕。
片刻后,栈道又恢复平静,只剩下隆隆水声。
蒙佐岿然傲立,刀锋上挂着的,正是那柄长剑;剑在风中,轻轻摇摆。
刀气撤去,张凝风终于回到自由;一缕血丝沿着右手中指淌落,凝在指尖,化作一粒圆珠,久久不肯落下。
没了剑,还有扇子,张凝风立在数丈远处,抖开折扇,仍是那副潇洒写意的样儿,面向滔滔水流中刻着“兖雪”两个大字的巨石,悠然道:“不知当年曹公,是否与我心境如一。”
蒙佐笑了,尽管很难看——像张凝风这般,这便是晋人所谓的名士风度了。
刀锋支在剑把的护手下部,蒙佐手腕一振,长剑便屁股超前向它的主人激射过去。张凝风轻轻巧巧的接过,提剑看了一阵,道:“今日一战,甚是尽兴,当留此剑,以慰开怀!”说罢,将长剑重重甩出,掷向峡谷。
“锵!”长剑劈波斩浪,化作一道白虹,正中那块“兖雪”巨石,插在那缺失的三点水的第一点“水”处,兀自摇摆。
蒙佐收起长刀,走上几步,与他并肩而立,放眼滚滚褒水,道:“无剑亦似有剑,张兄今欲何往?”
张凝风笑着摇摇扇子,道:“三刀之下,心服口服,不过我还想再跟你较量较量。”
“哦?”蒙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些晋国名士的言行真不能用常理来度量。
“你们去东川探路,我便去关中游玩。”张凝风若无其事道,“且看是谁挖到的宝贝多了。”
“嘿……”蒙佐哑然失笑,“真不知你们这些文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那么,就此告辞了!”张凝风拱拱手,就这么摇着扇子从二人身边经过,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的投北而去。
“老蒙!”邓陇瞅了眼张凝风的背影,道,“就这样让他去秦国?”
“赶路吧!”蒙佐看了看天,收拾起行囊,拿起竹棍道,“走,天黑前出谷!”
日隐西山,褒水不绝,两人继续着南下的行程。
第 九 章 褒妃名楼
汉中下雪了。山中方五日,世间已改颜——当蒙佐与邓陇踏出褒谷的那一刻,迎接他们的是一望无垠的大片雪原。黄昏的原野一片沉寂,干燥寒彻的冷空气没有在身后狭长的秦岭谷地停留,却在宽广无阻的汉川平原化作飞雪洒向大地。
两人紧了紧身上的狼皮氅子,将靴子跺紧,把脑袋缩在厚皮毛的领子里,哈了口白气搓搓手,小心翼翼的踏上雪原。蒙佐踏了几步,觉得脚下不利索,便拿竹棍往前探了探,道:“这雪咋软软的,还有些湿。”
邓陇跨了几步走在蒙佐身前,道,“这是头一场雪,积得还不厚,有些脏;南方的雪,没劲,尽是雪水冰渣!”
“这就到南方了?”蒙佐奇道。
“过了秦岭,可就是南方了!”邓陇道,“汉中号称小江南,人是北方人,可吃的却是稻子,不比咱的麦子白面,精细的很!”
“也是!”蒙佐一步一粘乎的走着,一边防着打滑一边道,“当年我在淮水,北面种的高梁玉米,南面就种的稻子;别说北面的兵过河了吃不惯,就连马,吃了南面的料,都拉稀!”
邓陇甩甩竹棍煞有其事道:“要说这当年三分天下吴蜀联盟也有几分道理——谁让都是吃米饭的呢;不过到头来,还是给灭了——这吃米饭的呀,不论是人是马,打起仗来,就是及不上吃高梁小米的!”
蒙佐大笑,邓陇又道:“不过呢,这吃白面的姑娘,倒是及不上吃米饭的水灵……”
“你个臭小子!”蒙佐推了他一把,“快些赶路吧,早到汉中早回去,等到大雪封山栈道给冻住了,你我可就得留在这儿吃米饭拉稀了!”
两人拄着竹棍,一前一后不急不缓的往南行进,全身灰不溜秋的,活似两头从山里出来觅食的大熊,渐渐将秦岭甩在身后。
前行数里,天色渐暗,两人来到一处小镇外,路口只被积雪掩埋了一小段的界牌上刻着“褒河镇”三个粗糙大字,这便是张凝风提到的倾国美人褒姒的故乡了。
山前多猎户,这褒河镇也不例外,还在镇子口,空气中便飘来浓浓的皮毛血腥味。两人相视一眼,现在这副胡子拉碴又是雪又是泥的模样,还带着弩箭长刀,倒不怕被人认出。
与张凝风一战,蒙佐早已饥肠辘辘,怀里剩下的半天干粮早已勾不起他的食欲,这时候他倒怀念起太白镇上的那两条小黑来——当是一顿不错的美味。邓陇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碰了下他,笑道:“有猎户的地方就有野味,走,讨吃的去!”
由于褒河镇位于褒斜栈道在汉中的出口处,扼腕要冲地势险要,因此不仅成为猎户与南下北上的江湖人物聚集之所,更成为晋军在东川的重要隘口之一。就在镇子西面不远的地方,设有一处晋军哨所,人不多,百来个戍兵,营寨栅栏却相当齐全,还有一小队人守在大道上盘查往来路人。
两人一合计,决定去镇上走走——人生地不熟的不能去官府军营摸底,从酒楼市集刮刮风声却是无妨,越是人多口杂的地方,消息传的越快。
褒河是个大镇,除了贯通南北的一条大道直街,还有一条东西向的小街;镇上最大的酒楼“褒妃楼”,便座落在直街与小街交汇处,临着东面北面两处街面,二层的楼,虽不华丽张扬,却甚宽敞气派。“褒妃楼”的牌匾向着北面,顾名思义,当年美人褒姒便是从这儿北上镐京,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烽火戏诸侯。
“明明是亡国妖女,这儿倒把她奉若神明了。”邓陇还是走在前头,五天走了近五百里山路,虽然到了平地,两人仍是左手竹棍点地,一步一敲“笃笃”的走,惹来不少注目。
底层大堂人声鼎沸,能在嘈杂中注意到竹棍点地声的,都是那些耳目灵便、或是时刻留心周遭动静的江湖人物。蒙佐不想去惹他们,故作憨态,装作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笑呵呵的冲投来目光者一一点头——一个楞一个憨,大多数人不再留意他们。
褒妃楼名号响亮,东西的价钱却甚是便宜,蒙佐邓陇铜板不多,倒也够上大吃一顿。
菜上的很快,多是野味;酒是一种本地酿制的米酒,略显浑浊的液体透出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