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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倾城乱-第24章

小说: 倾城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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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去撑着,身体却还是磕在地面上,却不觉得痛。长发委了一地,好像黑色的丝线。

不管是谁,帮我,没了夜羽,我就算是死,都无颜去见将夜羽托付给我的老师!

“起来吧,孩子,”一双手伸出来相掺,皱褶满布如松木的粗皮:“若不想帮您,老朽还在这里做什么……故友之徒,理所应当的。”

我抬起头,面前的老者只穿了件胡衫,用玉带松系了腰间,头上却用一支少见的镶金血红珊瑚别了稀疏的发髻,寿眉半秃,满脸都是金丝般的皱纹,清瘦的下颌续着一缕长须,象眼半闭,却隐隐如山枭般的神色。

我站起身来,复躬身后退一步拜倒:“荀子多谢先生援手,还望告知名讳,在下粉身以报。”

“老朽已是死人,名字说出来恐姑娘也不知……姑娘若想知道,此时必也得当自己已死,您做的到吗?”

我愣了一阵,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如有杀意,您只需在在下昏睡的时候贴几张喷了水的纸在我脸上便可,而在下早已是该死之人,所以洗耳恭听,请您赐教。”

话音未落,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忽然响起——藏在我右手指缝间的银光霎时被一股劲力击碎,我只感觉到微弱的一噌,那劲气贴着我的手臂就越了过去。碎裂成粉末的星辰从我的指尖荡开,被旋风飞洒在我垂落的长发上。

“啊!”

因为吃惊而没有忍住的惊叹引的我心中一阵慌乱——在成为闇属的这几年中,没有一个人能一击便破了我的风刃之术!

“莫要吃惊,”那老者依然语气平静,可气息却乱了:“姑娘的风刃之术并无破绽,只是您几日都在昏睡,又中了离魂的细食香,意识和身子尚合不到一起去,才让老朽讨了便宜,用劲气碎了姑娘的斩玉刀。”

他只是一句话,不但道出了我所中的离魂之香的名字,更是说出了我的敕风之术和所持的兵器!

不对,我模糊的记得是光公子将我带出了乐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刚动此念,隐隐便听见房外一阵轻微的咕咕声,心中不禁一惊,厉声喝道:“为何要断我的刀!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姑娘犯不着为了这片碎刃动气……所谓斩玉刀,出刀无视,收刀无形,犹朔风所塑坚冰为体,遇剑断剑,遇刀破刀。世人皆传此物乃风精陨铁所成,却不知它并非剑器,不过是一张云母的箔片罢了,”咳嗽的似要厥过去的朽木之人着摆手让我稍安勿燥,在平了喘息后,他无力的拿起手帕蘸了蘸嘴角,颤抖的手指伸向了窗棂上的绳结:“老朽不但知道这刀,更知晓您那藏在暗影中的身份,因为此处便是……”

随着绳结被扯动,我刚听见房顶上机簧噌的一声,一屋子薄纱的帘子就同时的卷了上去,突然一片羽翼扑动声响起,四下宛如银龙出水的飘纱中,天光刹那扑了进来。

窗外振翅而起的是数以千计的鸽子,它们多的宛如一片乌云,用拍打着的翅膀挡下了刺眼的日光。

在混乱的阴霾中,极尽盛大的回荡着的,是至高无上的宣告声。

“此处就是闇属本部——储阁。”

沉了气息,我低下头,将长发拨回肩后。

“你是谁?”

“姑娘八成已经猜到了,老朽不才,虚占现任闇属头领一职。”

“好……”

火星爆起,被风荡的向四下冲去,我放开了已经被震碎成一片碎星的斩玉刀,第二片云母瞬间从秘藏处被取出,银光一线,向着因为举起拐杖硬抗了我一刀而咳的弯下腰的老者头顶刺去。

一定要杀了你们……因为无用就夺去老师性命的人!
江山雪
朔风卷着被再度震碎的云母粉末向前喷出,而我便在这眨眼间向后跃起在空中,倒悬的瞬间,斩玉刀带着劲气从我的手指间挥出。

你还是慢我一拍!

心念一动,利刃已然出手,只听得呛啷一声,老者手中擎起的拐杖从中断为两节,落在地上弹起多高。他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重重的跌坐回凳子上。

呼了口气翻身落地,我本欲单手撑住再度进攻,却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低下头,我咬住了嘴唇——手腕处缠了一线鲜红!

形式急转直下,因为几天都在沉睡,我身子重的没能完全躲开最后一枚银针,眼见着一芒星光就蹭着我的手臂划了过去。

电光火石的刹那,另一只手中刺出的斩玉刀已然插在了那山枭般的老者胸前,可却如入枯木,没有一滴血喷出来。

该死,居然穿着软甲吗——心下这样想着,我自知已经来不及出手第二次了。一击不成,就失去了机会,还让自己着了别人的道。

灰羽煽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急速的飞舞,在上千只鸽子振翅的拍打声中,阳光被晃的流花凌乱。那排由老者拐杖顶端射出的针就钉在离我一尺远的地上,在阳光下整齐的宛如一排寸许长的丝弦。

背后已经被汗浸透了,从窗外透过的冷风吹入,我不禁微微的打了个寒颤,跟着就发觉身子不大对劲。

“先生!”有人在外面急切的呼叫,不断拍打着窗框:“先生,您答应不会伤她!”

我盯着站在窗外的人影,气息急促——被刺针划过的手臂连同半边肩膀彻底麻的没了知觉,而那针都未刺到我身体中,仅仅只是挑破了手臂的一层皮。

挑起嘴角,我撇了眼地上那簇氲了层绿光的暗器,转手将另一封斩玉刀收在指尖,做好再度进攻的准备。刚一起身,眼前却飞起了一片亮绿的眩光。

撑着退开几步,我尽力没让自己摔在地上:“真没想到,闇属的主子居然用毒……”

“老朽的暗器四十年未发一次,只因姑娘出手可比这暗器还要烈,今日不得不破例。”咳嗽了一声,蜷缩着的老者挥了下袍袖,眼见着刺入他胸口的那枚云母斩玉刀应声脱落,碎成了亮雪。

胜负已分,我咬住了嘴唇护住毫无知觉的肩头,思虑着如何才能从此处逃离,随即发现自己连身处何地都尚且不知,更何况做出相对的反应了。

没法相信自己这么快就败的一踏涂地,我这是怎么了?完全丢了身为刺客应有的警醒。

“停手吧,能两刀都砍在同一个地方,断了我这凤眼香的拐杖,已经证明了您的能力确实非同小可,”老者丝毫没有恼怒之意,反而伸手入袖,探出了一枚瓶子丢了过来:“没想伤您,只是姑娘事情都没问清楚就动了杀意……姑娘若不急着死,就先敷上药罢。”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感觉胸口憋闷,自知这毒凶险,慌忙之下伸手去接,眼前却跟着一花,那瓶子从我张开的手指缝中飞了过去,掉在了地上。

在我倒下之前,窗子突然被推开了,那人影翻身入内,扶住我的身子,又拾了地上的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我的手腕上。

光公子?

清秀的少年表情凝重,一双星目和我对视了一下之后,又快速的移开到被他牵住的我的手上:“姑娘不要说话,这刺针见血封喉,此毒是顺着气息运行的,请尽量保持平静。”

“为什么……救我……”只吐出了一句,我立刻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扼住,一丝气都吸不进,但这阻滞的感觉只一瞬便消失了——解药在我即将丧命的前一刻起了效。

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我发现自己紧紧的抓住光公子的衣袖——对于离开这个世界,我的反应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安然的就能接受。

“不能死,”光注意到我的慌乱,他扶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声道:“如果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月染会伤心的。”

不能死,我还不可以死,但是……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杀我的老师,她一生都在为朝廷效力……为什么有这样的规定,身为闇属便不能终老,一旦无用就会被杀戮……为什么!”

厉声的指责中,我撑起身子,疾风再度飞舞,将垂落在我肩头的散乱发丝卷绕着散向空中。那老者被劲风吹衣服裹在干瘦的身子上,却像是一株老梅般的虬然,只是摇摇晃晃,根基却始终钉在原地。

“等一下,荀子姑娘!”飞身挡住了我,光公子大声喊道:“姑娘误解了,您的先师并非是先生所杀……”

旋风瞬间止住,我手指间的斩玉刀迸裂成一片碎光。

白衫少年双手落在了我肩上,微微用力:“此事另有隐情,请姑娘莫要冲动。”

老师不是储阁所杀?

这……这怎么可能!

颓然跪倒在地,我努力的回忆事发当天的种种,那些被强行掩埋在记忆中的灰暗又惨烈的颜色冲了出来,刺的我混乱眩晕。

“不,我不相信……我记得当时现场并无老师与人争斗过的痕迹,一切都是和我离开时一样,老师坐在那里,她甚至还为那来取她性命的杀手点了茶……老师是没有反抗的被杀的,这难道不是遵从了闇属的信条赴死的证据吗!”

“身为闇属,虽然说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这天下巩固,却依然无法逃开取人性命的重罪,凡是闇属,都会体会到这如毒腐骨的恶业。抱着这样的恶,来生如何安心,也只有用自己的血去洗清这业障。因此而憎恨吗?堕天,你尚未了解牺牲对于刺客来说是多么高尚的结局……你的不安从何而来,是因为注意到这些鸽子吧?哈哈……姑娘,你这敏感的心思确实是闇属中都少有的,可你不该让这从一开始就让自己无法全部投入到战斗中。”

我愣住了,靠定了窗口的老者银须随风飘动,他此时抬着头看着天空一片灰暗的羽翼。

“如你开始就全心要取老朽项上人头,此时已经是另种结局,但也正是猜准了你会被体会到的不安所影响,老朽才会让你看见它们,从而能抗下你无法尽全力的攻击。”

暗自吃惊,我会对他出手,也是被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吗!

“这些鸽子都是一代一代由鸽房养育出的,它们刚会振翅就被驿马从长安带往各路驿站放飞,百只中也只有一只能飞回来,”灰羽飘摇,老者似是对我的愤怒毫无顾及:“其余的,不是死于颠簸的路途,便是随着雁群迷失了方向,更可能是在返回的时候被他猛禽吃掉。但是活下去的,便都是此中精锐……它们亦是为了天下的霸业而培养的战士,是用血铺就这世上最迅捷的消息之路。这些羽禽历代如此,它们阅尽大唐万里河山,将天涯海角的讯息传递回到长安,让朝廷能立时做出应对的反应……”

向上伸出的枯枝一样的双手几乎要插入天空,老者苍凉的声音穿透了纷乱,已经降落的鸽子被老者充满霸气的吼声惊动,再度冲向天际。

“如果这些丧生羽禽的飘羽同时坠落,便能如大雪覆盖了这万里疆土!也正是有了这卑微的牺牲,才会有如今我大唐凌驾于天下的王者姿态!”

我跪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中飞舞成漩涡的灰色流云。

那是储满了能盖了整个江山的雪。
返禽
“如璃光大人所说,姑娘的先师确不是老朽下令所杀。”

“什么?”

老者收回了手臂一挥止住了我的疑问,他转过身:“还有,您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吧……这些鸟儿。”

鸟儿吗……我知道闇属是通过信鸽与朝廷联络,此处是闇属本部,自然豢养着众多的羽禽,只是……

我突然意识到从刚才就感觉诧异的地方。

这些鸟儿的数目太多了!

“姑娘从一早就感觉到了吧,”老者撑着窗棂向外看着,表情在斑驳的阴影中阴晴不定,他睁大了眼睛,像是窥视着那些羽禽的妖物一般:“它们都飞回来了……所有的,所有驿站中的信鸽,都被人放回来了。”

也就是说……难道……

无视我的震惊,垂暮的老者扬起了手——一只灵秀的小鸟扑闪翅膀飞落,老者容它站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用另一只枯瘦的手去逗弄着那咕咕叫着的灰色精灵。更多的鸟儿落了下来,它们径直飞向老者的身边,有一些就站在他引发稀疏的头顶和枯瘦的肩膀上。

“这半年来,它们陆续被放了回来,开始的时候只有几只,然后越来越多。这个月,所有的驿馆中的信鸽都飞了回来。朝廷派了八百里加急去各处驿馆查讯,却发现只是丢失了信鸽,而驿马和信使都没有意外损失的记录。”

这、这怎么可能!

“姑娘,你明白发生了什么了吗,”蹒跚着,逆光中背负着煽动羽翼的老者就像是从梦魇中走出的亡灵,他躬了身子,藏了霸气的一双雕目看着我的脸:“与驿马不同,信鸽在这平安时代是为了各地的闇属与朝廷联络准备的。但是它们却在没有带回任何信息的情况下回来了,一只一只的,每天都会有从各地返回的鸽子……”

我匍匐在他一步步逼近的阴影中,感觉全身僵直。

“我们暗中探寻,得到的答案与姑娘现在心中猜测到的一样……”

捂住了自己的嘴,我对那答案的惨烈无法相信的摇头。

架了灰羽的垂暮之人缓缓吐出让我惊心动魄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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