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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迷徒:最后一位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将军-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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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章点点头,轻声说:“很好的。”

陈幺妹跟在李涵章身后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走到李涵章面前,伸出手来说:“我看看啊!”

李涵章看着陈幺妹,笑着,掀开棉衣,从贴身衣裳的口袋了拿出陈么妹的手帕,慢慢地在她面前把手帕打开……

陈幺妹看见了手帕里的东西,一手拿起一个,急切地问:“咋可能换来这些东西?”

她左手拿的是一个崭新的八宝长命锁,掌心大的米筛里放的有通书、八卦、算盘、剪刀和铜镜,米筛的下面挂着石榴和双鱼,米筛上面的银链比纳鞋底的麻线都粗。

她右手拿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旧的簪子:是老银簪子,双凤朝阳的老银簪子!

“咋可能啊?我的镯子咋可能换回来这两样?张子强,你添了多少钱进去啊?”陈么妹瞪大眼睛看着李涵章问,“这个老银簪子比长命锁还值钱吧?”

“幺妹,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李涵章把陈么妹拉到床边坐下,问她,“你那个镯子是不是你妈妈给你的?”

“是啊。”

“所以啊,那不是一般的银子,那是古董!你知道吗?我去找了懂行的熟人做中介,就换了这两样:簪子是老银,像你那个镯子;这个八宝长命锁是新银,给娃娃戴,正好合适。”这番话,是李涵章早上回花房子去拿金戒指时,在路上就想好了的。

“老张,你好厉害啊!我觉得人家能把长命锁换给我,就谢天谢地了。”李涵章看见陈么妹拿首饰的手还在发抖。他看着这个女人,看着看着,再一次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2

因为在古城遇到了苟培德,1952年的这个春节,李涵章过得很不顺心。好在陈么妹的心思全用在了照顾干儿子身上,没有看出他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终于过了元宵节,李涵章和陈么妹商量,说他想跟人去长江上跑一趟船,看看能不能挣点钱回来,在青龙镇街上买间房子开个铺子,要不再等几年,岁数大了,跑不动了,没力气去赶遛遛场,也没力气种庄稼,两个人怎么生活?

“这样说,也要得嘛。”陈幺妹想了想,问:“只是,你打算好久走呢?”

李涵章说:“吃了珂珍的满月酒再走。”

陈幺妹觉得这样也好。

李涵章正月底出的门,一个多月后天气转暖就回来了。

按理说,这几个月在长江上过的日子比在四川和贵州交界处过的日子安逸多了,没有土匪,还不愁吃穿,但他却待不住,整天就记挂着陈么妹,记挂着珂珍。无事坐在船头的时候,他也想过趁着这机会跑掉算了:既然回去就可能被抓,还回去做什么呢?但他不能像一年多以前那样四处乱跑了,一来人上了四十岁,过惯了青龙镇的安稳日子;二来,现在到处都解放了,能往哪里跑?况且,以共党的本事,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住。“人的命,天注定。该死球朝上,不该死球朝下。”李涵章心一横,就又回来了。

黄昏的时候,李涵章到了青龙镇,先去李家接陈么妹。李大爹和李大妈留住小两口,说等李来宝从镇政府回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一圈儿人正吃着饭、摆着龙门阵,来宝忽然放下筷子,对李涵章说:“对了,我那个老同学,你在涪陵的老熟人,还记得不?就是那个李大勇,调到古城来了。在古城县公安局当科长,管内勤。前几天我到古城去,到他办公室坐了坐,聊了一会儿,还提起了你了呢。”

“哦?”李涵章正在埋头吃饭,听了这话,眼前现出了那个戴着眼镜、浑身激情的小伙子,问道,“你们都说我啥了?”

“也没说啥,他听说你已经在古城安了家,娶了婆娘,还分了地分了房子,托我带口信,让我向你道喜!”来宝说完这话,自言自语地说,“这家伙,咋两年多的光景,就打游击似的,到处调动呢?就他那样,能有本事管好一个科?不过,这次见面,我发现他还真是和上学时不一样,老成多了……”

“莫要着急,你工作做得好,西河的人哪个不夸你?你很快也会当大官的。”李涵章看着来宝有些失落,安慰他说。

“对了张大哥,你经常出去赶场子,要留心一下那些形迹可疑的人。蒋匪帮贼心不死,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潜伏下来的美蒋特务,趁着全国人民全力以赴抗美援朝,又蠢蠢欲动,造谣搞破坏。重庆、成都是国民党从抗战开始就苦心经营的城市,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从重庆、成都逃出来躲起来,没被发现的呢。我在李大勇办公室看到了一本《四川匪特调查》,里面全是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国民党高官。所以,你要是发现有可疑的人,立即向政府报告!”

来宝这些话,让李涵章觉得他简直就是在指着鼻子骂自己。

《四川匪特调查》!我是上了这个小册子的人,就是来宝所说的“没来得及逃走、潜伏下来的美蒋特务”!李涵章在心里再次提醒了自己一次。

两口子在李家吃完晚饭,一起回了花房子。进屋后,李涵章把钱全给了陈幺妹,说:“不好意思,就挣了这么点儿。”

“才出去多久嘛?能挣到这些不错了。在家里,半年才挣到这么多。”幺妹把钱收起来,边锁柜子边问,“不是说要跑个一年半载吗?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是想到珂珍要满百日了吗?”李涵章说完这话,盯着女人的背,又说,“我……我也想你。”他掩饰。其实,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本《四川匪特调查》。

“没出息。我这一个多月,一半时间在照看珂珍,一半时间在这边收拾田边地角,种点小菜自己吃,吃不完的赶场天还可以卖。只是可惜我们不能天天住在这边,没法喂鸡鸭。老张,等珂珍大一点,我不去李家,我们就喂几十只鸡鸭,吃肉吃蛋都方便,孵了小鸡小鸭还可以卖钱。我们离场镇又不远,不一定非要在场上买房子。”陈么妹落了锁,过来坐在李涵章身边。

李涵章听明白了陈么妹话里的意思,是不想他借着挣钱去场上买房子的由头出远门。乡下女人干起活儿来泼辣,表达感情却婉转得很,虽说结婚快一年了,但第一次和男人分开这么久,她脸红红的,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李涵章理解女人的感觉:要不是实在忍受不了对她的想念,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不过,尽管克制不住对女人的想念回来了,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出去,于是,拐弯抹角地问:“我走以后,家里还好?”

“也没出啥大事情,就是珂珍病了一次,全家人急坏了。”陈么妹原本靠在李涵章肩膀上的,话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说,“还有就是,奇怪得很,家里来过几次生客。”

“他们说啥呢?”李涵章把女人揽过来,让她继续靠在自己肩膀上。

“东拉西扯的,不晓得要说啥。说是搞建筑调查的,问我花房子的来历,还问我家里有些啥人。”

“哦,那硬是新旧社会两重天啊,解放前,你哥哥一家人住在这里死得多凄惨啊,现在我们住在里面,人民政府多关心。”李涵章安慰陈幺妹。

收拾停当,第二天,李涵章约老梁他们几个老朋友去李家客栈下面的茶馆喝茶,给他们讲这几个月在川江上的见闻。说来说去,也问他们:“我走了这么久,你们就没有遇到啥好事情?也给摆摆。”

老曹说:“你走后没多久就来了两个眼生的杂货客,货不对路,还乱喊价,跟我们赶了几场,尽说外行话,问我们平时还有没有人和我们一起做生意。”

“刚入行做生意的人都这样,你们多体谅些嘛。你们是不是乱说话,把人家的得罪了呀?”李涵章轻拿重放地说。

“哪里哦,我们也就是说,赶遛遛场嘛,多几个人同路,说说笑笑的,路上热闹。做生意的人,还不是哪里能挣到钱就到哪里去?又不是两口子,咋会天天都在一起?”

李涵章听了,有些疑惑:要是苟培德告发了他,来人要抓他,不可能这么拐弯抹角;要是苟培德没有告发他,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些陌生人?想来想去,反正被人民政府的天罗地网罩住了,没有逃脱的可能,不如横下心来过几天小日子。于是,他和之前一样,继续跟几个老兄弟赶周遛场。

3

过了两个多月,到夏天了。这天李涵章去的东兴乡,回来要先路过花房子,就直接下了大路,回了家。煮好晚饭,左等右等都不见陈幺妹回来,李涵章有些着急:往常走东兴方向,两个人都会说好,晚上各自早点回家,今天出了啥事呢?李涵章把灶膛里的火熄了,把稀饭盛进海碗里,放到桌子上凉着;又捞了一碗泡菜叶子,切好,也放在桌子上。收拾好这些,正打算出门去接他的女人,陈幺妹回来了。

“珂珍有啥事情嘛?咋回来得这么晚?”李涵章坐在饭桌旁抽着烟问。

陈幺妹喝着水说:“从重庆来了客人,我在厨房给李大妈帮忙。”

李涵章听到“重庆来了客人”几个字,心里一沉,抽了一口旱烟,问:“是啥人呢?”

陈幺妹笑着坐到桌子边上,伸着脖子对李涵章说:“你猜。”

“我猜不到。”李涵章看陈么妹的样子,知道不是什么坏事情,心里轻松了一些,假装生气说,“我一天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还要给你煮饭;饭煮好了,还要等你回来吃。你倒好,进屋一句温存话都没有。”

“哎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陈么妹忙把筷子放到李涵章手上,摸着他的手说,“你不晓得,来宝的那个女同学来了,水灵灵的一个妹子,李家上上下下要多欢喜有多欢喜。”

李涵章放下筷子问:“都没有听来宝说起过,咋就来了呢?”

“你的记性遭狗叼走了?来宝在你面前说过好几次,你没有往心里去。”陈幺妹说着,用手背碰了碰碗,感觉还烫着,忙缩回了手,也不催李涵章吃饭,就和他摆龙门阵,“人家是有学问的人,来当干部,比来宝的官还大。李大妈开始还不相信她真的要和来宝结婚,来宝说,人家把户口都转到古城来了。”

“比来宝的官还大啊?那是做啥呢?”

“古城要修一个保健站,专门给女人和娃娃看病,那个妹子要当站长。”

“哦,是个医生啊。”李涵章松了一口气,“我肚子饿了,吃饭。”李涵章拿起筷子又问:“你在李家忙到这个时候,没有吃饭吗?”

陈幺妹在桌子底下踢了男人一脚,轻声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帮他们做好饭,菜一上桌,就空着肚子往家里跑,又渴又饿,你还给我脸色看。”

李涵章夹了些泡菜放在女人碗里,看着她的眼睛说:“多吃点,把肚子吃胀。”

陈幺妹一听这话,叹口气,放下筷子说:“珂珍都快半岁了,我结婚也有一年多了,咋就不开怀呢?”

李涵章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安慰女人:“珂珍他妈也是结婚好几年才开怀的,你才结婚多久?着啥急嘛。”

“我咋能不着急嘛,虽说我把她喊嫂嫂,实际上我和来玉是同年生的人,比她要大三岁多。来宝眼看着都要结婚了……”话说到这儿,陈么妹探着身子抓住李涵章的手说,“等那个专门给女人和娃娃看病的保健站开张了,我就去好好检查检查。”

天底下的事情,真是说不出的奇怪,李涵章本来非常害怕陈么妹去保健站检查,担心检查的时候,医生一问他们同房的时间,麻烦就大了:一般的人是不会知道利用排卵期避孕的,要是问起来,他总不至于说每次都是巧合吧?可他却没有想到,到了秋天,古城的妇幼保健站挂牌了,陈幺妹兴冲冲地跑去检查,医生告诉她,她怀不上娃娃的原因,可能是营养不良,多注意吃饭,调养调养就好了,还安慰她说,“才结婚不到两年,没怀上属正常情况,不要着急。”

“说得轻巧,点根灯草。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着急呀?”幺妹回到家,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抱怨。

李涵章听她说了医院的检查结果后,松了口气,坐下来,拉住她的手说:“傻婆娘,看你以后还节省不节省了?我给你说,你不好好吃饭,就没有营养,就真的不能生。多吃好的,有了营养,说不定还能一次怀上两个。你好好睡一会儿,我把饭煮好就来喊你。”

“那为啥子都快两年了,我还没生娃呢?那个医生的话,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搞错了呢?万一我真的不能生娃,咋办呢?”陈么妹躺在床上,哭着问。

“你这个傻婆娘,不能生我们就抱养嘛!退一万步说,你不能生,我们有珂珍,等来玉生了老二,我们把珂珍领回来就是。”李涵章看着这个女人,嘴里说着硬话,眼泪却忍不住顺着两腮滚了下来。他流的不是难过的泪,而是惭愧的泪。他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么好的女人,自己怎么能用那样的手段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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