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Ⅳ-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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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官的遗书把房产都留给了女儿女婿,只给这娘儿俩留下两张破画儿。”
“啊?这刘老官是不是老糊涂了。哪有不给亲生儿子,倒给女婿的呀。”
“就是,这娘儿俩真可怜。咱们想管也使不上劲儿呀。”
白须老者长叹一声,站起身走出茶棚,将一贯钱放在少妇手中。少妇连连作揖道谢。
钟氏的眼圈红了,她站起身冲少妇招了招手道:“大姐……”少妇抬起头来。钟氏示意道:“到这里来坐坐。”少妇一愣道:“您是叫我?”
钟氏道:“是呀。”她指着狄公道,“这位老先生是菩萨下凡,专门救助世间不幸之人……”
狄公愣了。茶棚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狄公。钟氏望着狄公道:“先生,我没说错吧?”狄公笑了,他点点头道:“嗯,说得不错。”
钟氏冲少妇招手道:“来,将冤情对先生说说,他 愿意帮你。”
少妇不太相信地道:“真的?”钟氏道:“当然是真的。”少妇半信半疑地走进茶棚,坐在狄公对面。
狄公微笑道:“大姐怎么称呼?”少妇道:“妾身刘陈氏。这是我儿子月生。”
狄公点点头道:“愿意将你的冤屈对老头子说说吗?”少妇的目光望向钟氏,钟氏鼓励地点点头。
少妇长叹一声,泪水滚滚而下:“拙夫刘文庆,是小刘庄的首富,有良田千顷,家财万贯。娶有一妻一妾,妻生下了月生的姐姐月娥后不久便去世了。妾身为拙夫后纳,生下儿子月生。拙夫生前身体不好,儿子月生又小,因此家中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姐夫侯寄昌。上个月六号,拙夫在弥留之际,将我母子叫到床前,给了我两张画儿,而后断断续续地对我说,他死后,让我把画儿拿给老仆人刘忠,他知道该怎么做。可谁承想,老爷前脚咽了气,刘忠伤心过度,气血攻心,后脚跟着没了。这可苦了我们娘儿俩……”
钟氏不解道:“哦,却是为何?”
陈氏道:“老爷生前立过遗书,将房产全部给了女儿月娥和侯寄昌。老爷死后,侯寄昌说,房子和地是老爷给他的,便将我们娘儿俩赶了出来,连床铺盖都没给呀……”说着,又轻声抽咽起来。
钟氏恻然,轻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接着说,先生听着呢。”
陈氏擦了擦眼泪道:“我们娘俩托人写下状子到衙门上告,可衙门看了遗书说,确实是我们老爷将房子和地都给了月娥和侯寄昌,想要财产需跟他们二人商量,就这样将我们打发回来。妾身没了办法,只得去找侯寄昌商量,可他却说,财产全是他的,一文钱也不会给我。现而今,我们娘儿俩身无分文,走投无路……”说着,她不由大放悲声。
钟氏气愤地道:“这个侯寄昌真是为富不仁!哎呀,你丈夫也真是个糊涂虫,竟然叫个外人把持家产,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狄公沉吟片刻道:“大姐,你说你丈夫只给了你两张画儿?”陈氏抽泣着道:“正是。”“别的什么都没有给你留下?”陈氏点点头。
狄公道:“你丈夫临终前对你说,他死后,让你把 画交给老仆人刘忠,他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吗?”陈氏哭道:“正是。可,可刘忠他……”
狄公道:“那两张画儿在你身上吗?”陈氏点了点头。“能不能让我看看。”陈氏赶忙从怀里掏出两张画儿,递了过来。
狄公接过来,慢慢展开。这是两张不到一尺的发黄草纸,第一张上绘着一个当官的,四只手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画右空白处写着很多偏旁部首。狄公轻轻点头,又拿起第二张画。第二张更是诡异,上面画着四堵墙,画右的空白处也写着很多偏旁部首。看罢,狄公笑道:“大姐,你丈夫一点儿也不糊涂,他给你和孩子留下了大笔财产,只是刘忠早死,而你们又没有发现。”
此言一出,茶棚里像炸窝了一般,两位老者和其他喝茶的人都围上前来。钟氏和陈氏更是目瞪口呆。
钟氏道:“先生,您,您是说真的?”狄公微笑道:“当然。”
陈氏颤声道:“老先生,我,我丈夫给我们留下的财产在哪儿,在哪儿呀?”
狄公举起手中的两张画儿道:“就在这里面。”陈氏登时惊呆了:“在,在画儿里面?”
狄公点了点头道:“正是。”钟氏接过画儿,仔细地看了几遍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狄公笑了笑道:“大姐呀,你去请村中有威望的长老或保甲来,我们共同去见侯寄昌,当面还你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刚刚议论的白须老者道:“不用麻烦了。我叫刘大昆,是小刘庄刘姓的族长,有什么事,就和老朽讲吧。”
狄公朗声道:“哦,失敬了。”他的目光望向陈氏,陈氏轻轻点了点头。
狄公道:“好。这两张画中暗藏着刘文庆给陈氏和月生留下的财产。这些财产统统藏在刘家,请族长做个见证,我们这就去取。”
刘大昆摆摆手道:“慢着,慢着。这位先生,你是外乡人,你说这画中藏有财产就一定有?连官府都断不了的家务事,凭你这一句话就能办了?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些不太相信。除非你说出个子丑寅卯,否则休怪我等不能从命。”
钟氏紧张地望着狄公,双手攥成了拳头。
狄公笑了笑道:“月生在刘家时,住的是二进院的西厢房吧?”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陈氏结结巴巴地道:“老先生,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狄公举了举手中的画儿道:“当然是它告诉我的。”众人面面相觑。
狄公的目光望向刘大昆道:“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吗?”刘大昆深吸一口气道:“这可真是邪了。好,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走,到刘家去!”
狄公拦道:“且慢。”刘大昆道:“还有什么?”“请族长请十位村中的青壮年带齐铁锤和钎子共同前往。”刘大昆奇怪道:“这是为何?”狄公笑道:“自有用处。”
刘大昆望着狄公,良久才道:“虽然我觉得你是个骗子,但又想不出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好,现在由得你,待事发了,看你如何收场!”狄公笑了笑。
钟氏担心地道:“先生,行吗?都怪我,给你惹上了麻烦……”狄公微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钟氏愣住了。
刘大昆转头对另一位老者道:“你到村里叫十个后生带着铁锤和钎子到刘家。”老者点点头,转身向村中奔去。刘大昆对狄公道:“请吧。”狄公道:“请。”一行人向村中走去。
刘文庆家座落在庄子中央的半台地上,门庭广大,房舍众多,一看便是个殷实富户。
侯寄昌坐在正堂悠闲地喝着茶。脚步声响,月娥走进堂中,坐在他的对面。侯寄昌看了她一眼道:“干什么?又要跟我提分家产的事呀。”
月娥好言劝道:“寄昌,我娘死得早,从小是小娘一手将我带大的,她于我可是有养育之恩呀。再说,就是不看在小娘的面上,也要看月生啊,他毕竟是我的弟弟,我,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娘儿俩流落街头呢?”
侯寄昌瞪了她一眼道:“那又怎么样!老头子将家产都给了我,那是因为这些年,老子替你们刘家看门守院,春耕秋获,哪样儿卖力气的事不是我做的?啊,那个小崽子和他娘除了白吃,还干过啥?”
月娥恼道:“那是我小娘和弟弟,怎么能叫白吃呢!”
侯寄昌一瞪眼:“你少说废话,想从我这儿给他们 一文钱,那叫老猫嗅咸鱼——休想!他们不是到衙门告我吗,让她去呀!”
话音未落,院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仆佣奔进来道:“老爷,族长刘大昆带着奶奶和小少爷在门前,说要见你。”
侯寄昌不耐烦地道:“不见不见,一个臭要饭的,谁耐烦见她!”月娥道:“寄昌啊,在小刘庄得罪了族长,你还能混下去吗?”
侯寄昌一愣,摇摇头道:“真他娘的晦气,走。”二人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狄公、钟氏、陈氏、月生、刘大昆和十几名手持铁锤铁钎的壮汉站在大门前。“吱呀”一声门开了,侯寄昌和月娥走了出来。一见这阵势,侯寄昌一愣,旋即冷笑道:“怎么着小娘,要不着家产,就请来了族长,想要动粗啊?”
刘大昆道:“侯寄昌,按照庄中刘姓族谱,你是个外人,没有资格跟我说话。今天我之所以到这儿来,是要为我们刘姓子孙,月生主持公道!”侯寄昌冷笑一声道:“哦,怎么主持呀?”
刘大昆道:“有人能够证明,我侄子刘文庆死后给陈氏和月生留下了大笔财产。”
侯寄昌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月娥拽了拽他的衣袖道:“你听叔祖说呀。”
侯寄昌一把甩开月娥的手道:“家产是我的,衙门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是谁敢替这娘儿俩出头啊!”
狄公踏上一步道:“我!”侯寄昌一怔道:“你,你是什么人?”
狄公笑了笑道:“走方郎中。”
侯寄昌哈哈大笑道:“一个走江湖的,竟然骗到老子头上来了,我问你,你凭什么说老头子给他们留下了财产?”
狄公一举手中的两张画儿道:“就凭刘文庆留下的这两张画儿。”
侯寄昌与月娥对视一眼道:“不错,这画儿确是老头子留给他们娘儿俩的。”
狄公道:“这就好。废话我也不说了,这两张图中说明刘文庆给陈氏和儿子月生留下了大笔财产,而且,就在月生居住的二进院西厢房。而今,当着族长的面 儿,咱们写下字据,如果在房内找到了财产,则全部归陈氏母子所有。否则,你现在就写下文书,将所得到的家产分给陈氏母子一半。”
月娥赶忙道:“不用找了,我们愿意把家产分给小娘和月生一半……”泪水滚过陈氏的面颊,她轻声道:“月娥,谢谢你。”钟氏赞道:“这还像一家人的样子……”
话音没落,侯寄昌蹦过来,狠狠给了月娥一记耳光,口中骂道:“你这败家娘儿们,啊,有俩子儿就想着给撒腾出去!”他转身冲众人吼道,“你们别想合起伙儿来诈我!想从我这儿拿走一文钱,想都别想!”
狄公道:“好啊,那我们就立下字据,只要在月生房中找到财物,尽归陈氏母子。”侯寄昌道:“立就立,想诈我,没那么容易!”
狄公道:“你可别后悔,也许到那时你便一无所有了。”侯寄昌哈哈大笑道:“你少来这欲擒故纵之计,老子从小就是被人骗大的!”
狄公点点头,看了刘大昆一眼道:“族长,那就由您做保,双方立下字据,各安天命!”刘大昆道:“好!”
侯寄昌道:“等等!”刘大昆道:“你还有何话说?”侯寄昌道:“如果你们在房内找不到财产怎么办?”
狄公代答道:“陈氏母子承诺,离开小刘庄,永远不再纠缠于你。”侯寄昌双手一击道:“好,就这么办!”
刘大昆担心地望着陈氏道:“你看……”陈氏的目光望向钟氏,钟氏坚定地点了点头。陈氏牙关一咬:“好,我答应!”
陈氏在两张字据上按下了手印。刘大昆也在两张字据上按下自己的指印。而后他拿起字据念道:“我侯寄昌、刘月娥,在此立下字据,凡在月生所住之西厢房内找到的一应财物,均归刘陈氏及刘月生母子所有。立契人:侯寄昌、刘月娥。”念毕,他举起字据,侯寄昌点了点头。
刘大昆拿另一份念道:“我刘陈氏、刘月生在此立下字据,只要在月生所住之西厢房内找不到亡夫刘文庆所留之财物,我二人立即离开小刘庄,永不提财产之事。”念毕,他举起字据。陈氏点点头。刘大昆高声对众人说道,“契据已立,双方各安天命!”
侯寄昌冷笑道:“好啊,现在就开始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从哪儿能找出这笔财物。”
狄公与钟氏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走到东山墙前,在墙壁上方画了个圈,而后对手持锤钎的壮汉道:“将这里的墙壁凿开!”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侯寄昌道:“哎,谁让你毁坏我家房屋的?”狄公双眉一扬,冷冷地道:“怎么,你要毁约!”侯寄昌登时语塞。
刘大昆道:“那我就只能将你送交官府了!”侯寄昌咽了口唾沫道:“好,现在由得你们猖狂。看看找不到财物,尔等如何收场!”
狄公一挥手,两名壮汉跑上前来,按狄公所指,锤钎齐下,房内烟尘腾起,碎砖落地,不一会儿,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内安放着一只陶瓮。在场众人不由一阵惊呼。
刘大昆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望向身旁的狄公。侯寄昌夫妇目瞪口呆。
陈氏大睁着双眼,似乎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死死抓着钟氏的手,嘴唇不停地颤抖。此时的钟氏紧张得连气儿都喘不匀了,她轻声道:“先生……”
狄公气定神闲地道:“将陶瓮搬出来,放在地上。”
两名壮汉赶忙上前,使尽了吃奶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