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妇-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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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历历在目,当年在自己眼里威风凛凛的兄长,此时不过是个在朝中被磨平了棱角的官员。赵三老爷缓缓地道:“你要上表就上表,儿子为生母请封,丈夫为原配正名,律法上也是许的,我倒是想瞧瞧你们这些书生能做出什么事来?”
侯爷气的胡子都抖起来,指着他大叫:“你难道想身败名裂吗?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儿子想想,他好容易考上进士,难道你就让他仕途一片黑了吗?”赵三老爷又是纵声大笑:“身败名裂,二十多年前我已经身败名裂过了。再来一次我也不在乎,儿子?我的儿子他有认过我这个爹吗?他有去认过那个枉死的亲娘吗?他都不认,敢问侯爷,你又何苦说我忤逆不孝,你倒要问问你那个好侄子,是不是忤逆不孝?”
侯爷从来对的都是书生,那对过战场上纵横几十年的军人,气的拂袖而去。赵思贤劝无所劝,只能安慰侯爷三叔是一时糊涂,侯爷气的发抖:“一时糊涂?哪有人从二十多年前糊涂到现在的。”长辈的事小辈不能插手只有叹息。
婉潞胎像渐渐平稳,楚夫人既然发了话,她也就在屋里不出门。秦氏忙着料理家务,平时本是闲人一个的苏静初也不来寻她。这让婉潞有些奇怪,只有在屋里逗着孩子们。
瑾姐儿知道娘又有了身孕,眨着眼睛说:“娘要生个弟弟,这样弟弟就可以被欺负了。”童言可爱,婉潞不由笑了出声,用手摸着她的头:“那要生个妹妹呢?”瑾姐儿皱着眉,这个问题还没想过,智哥儿在桌前抬头笑了,不乏幸灾乐祸:“那就是妹妹被欺负。”
瑾姐儿一想哥哥说的是真的,小嘴一扁,眼里就聚上泪水:“不要,娘生的一定是弟弟。”婉潞拉过她的手:“生妹妹有什么不好,可以陪你玩,陪你刺绣,以后哥哥们上学了,没人陪你你多孤单啊?再说,哪有做妹妹的欺负姐姐呢?”
有人可以陪自己玩?瑾姐儿的大眼睛又开始闪:“娘你说的是真的?”婉潞点点她额头:“当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你?”瑾姐儿皱着鼻子对智哥儿:“哼,我有妹妹陪我玩,你没有。”
智哥儿思考了一下,决定不和妹妹说话,前几天八叔叔还教自己,唯女子和小人难养。妹妹又是女子,又是小人,当然更难养了。
每日这样日子也不难过,婉潞在自己院里不出门,但偶尔也能听到些外面的消息,三老爷这事现在就算僵在那里。朝廷的圣旨已经下来,不过是下到将军府的,邱氏以威虎将军原配的身份,成为夫人。黄氏为威虎将军生母,赐封太淑人。
另一道圣旨是下到侯府的,威虎将军嫡母月氏,为一品太夫人。虽然三老爷口口声声不认月太君,但朝廷也不能不顾及月太君的面子,黄氏为太淑人,而月氏以嫡母身份为一品太夫人,两边的面子都过得去,也不会被人议论。
圣旨到府那日,月太君拒不接旨:“我稀罕他那一轴诰命?从嫁人到现在,我得的诰命也有七八轴了,稀罕他这轴?我没这么个儿子,也不接这轴诰命。”来颁旨的宦官僵在那里,月太君不接,他就没法回去复命。
老侯爷巴不得自己老妻接下,急的没有办法,前后院子乱窜,一家大小都不知道怎么劝?后来还是传回宫里,罗太后派了侯总管出来传她的话:“当年哀家能容下秦氏,让她附葬先帝,受万民供奉,今日妹妹就怎能容不下黄氏,许她得供奉?”
月太君听了罗太后这话,才满脸不高兴地接了圣旨。按说这样事情,该大摆宴席庆贺才是,但这诰命来的尴尬,也没人上门道贺,侯府也只当没得过这轴诰命。
将军府里倒是人山人海,唱了三天的戏,朝中官员就除少部分外,大都上门道贺。毕竟已有圣旨到门,认了她们为诰命,这样事情又是赵家家事,真要扭着去弹劾,只怕也会被人笑。
赵三老爷不忘邱氏家人,把她父母寻来,以待岳父母的礼仪对待。这消息传回侯府,更是把月太君气的要死:“当日就不该放了他们全家,我瞧他们还怎么显摆?”楚夫人有苦说不出,不放邱家?朝廷的堂堂诰命是假的?月太君再借楚夫人两个胆子楚夫人也不敢。
不接圣旨还能被赞一声有风骨,役使诰命之父母,那就是公然藐视朝廷,楚夫人可没有月太君那样厚重的底气。
婉潞也只能叹一声,再想到侯爷要把侯府交给大爷夫妇,让自己夫妻在旁辅佐?这主意只怕也不能成,兄弟有序,弟虽能谏兄,兄不听的时候以兄长之威压人,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先顾着肚里这个要紧,赵思贤赋闲了一个多月后,得补吏部员外郎,做过知县的人再来做部郎,心里什么滋味那是难以说出的。从今之后,只怕就要收起雄心壮志,课子读书了。
时令渐渐进入七月,暑气已经快要退去,几乎没有登门的苏静初来了,三个月没见,苏静初憔悴的只剩一把。婉潞虽然猜到月太君会迁怒于她,但是这样憔悴也是没想到的,起身招呼道:“我还当你再不来呢。”
苏静初的眉头处有浓的散不开的愁绪:“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爷也请假在家,我也不好出门,只是现在要搬到,不得不来和你说一声。”
搬走?要搬去将军府吗?苏静初微微摇头:“不是,只是搬去外面的小宅子。”
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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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去外面的小宅子?婉潞这下更加惊诧,翰林虽清贵俸禄却不高,苏静初的嫁妆也不多,搬去外面小宅子,那生计怎么办?苏静初已经笑了:“六婶婶,我虽一心读书也不是不知生计艰难那种,搬去外面自然比不得在这大宅里面舒服,可是也要少了好些麻烦吗,况且我们爷在世人眼里,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婉潞心里也叹气,三老爷月太君针锋相对,自己使不上力,也出不了主意,只能在旁边静待事件发展。就算出外应酬起来,那些事都是久远往事,别人也不过就是带笑问句,再不行,还能关起门来过日子。
二爷可就不同,一边是亲爹,一边是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侯府,不认亲爹,世人会说他不孝。认了亲爹,世人会说他忘恩,往左往右,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赵府可以当做邱氏诰命没有下来过,她依然只是赵府的一个小丫头,但二爷更不能,自己亲爹为亲娘争名分,他能说不让自己的爹为自己的娘争名分吗?他能为了月太君而拦阻吗?
池鱼之殃,二爷才是真正的池鱼,当年他刚落地就失母,虽有叶氏的悉心培育,毕竟和这府里别的孩子是不同的。现在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本已平静的生活却被三老爷突然归来和之后的举动打破。偏偏他就算有怨,也不能去怨谁,唯独能怨的,大概也只有怨自己当年为何会被生下来。
婉潞只是伸手握住苏静初的手,苏静初手指修长,此时双手也像身上一样,瘦的只剩骨头。苏静初这些日子的煎熬,比起别人更加重的,苏静初已经笑了:“我那日归宁,本想和我爹娘诉说一下心里的苦,谁知刚进门我爹就掀着胡子,要我和二爷和离,说女子虽从一而终,但这样的人怎么能嫁,这样的女婿他也不认了。我娘骂我爹老糊涂,只为自己的清白名声着想,却忘了那些事都和二爷无关,也闹了个天翻地覆。”
苏静初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苏静初的爹严肃方正,一辈子在翰林院里,最为自豪的就是自己清白名声了,当年要把女儿嫁过来,他也是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折服于二爷的才华,虽说七爷年幼时候就命满京城,但论起真正的赵家才子,却是赵二爷,只是他出身有些尴尬,性情温和的多,不爱抛头露面才落了七爷一截。这十来年他们夫妻琴瑟和鸣,苏父也称自己这个女婿挑得着。
出了这么件事,赵府将军府这里没人敢惹,但侯府姻亲那里也有人去问的,估计苏父被人讽刺了几句,这才气的不要这个女婿,二爷何其无辜。平日婉潞自诩能解世人心里愁闷,遇到这种事情,当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苏静初。
只是伸手出去给苏静初擦一擦泪,叹道:“二嫂未免也外道了些,我虽不能做别的,也能给二嫂说个笑话解个闷,二嫂又何必怕给人添烦恼,只是闭门不出,连我也不见呢?”
苏静初皱眉:“烦恼,看在有些人眼里,还是大喜事呢。”生母得以正名,不管别人怎么想,二爷是诰命夫人所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父亲此时圣眷正隆,未免会有人对二爷又羡又妒,哪个又晓得他心里的苦呢?
婉潞握紧苏静初的手:“喜事也好,烦恼也罢,二爷是三叔生的,二婶婶养大的,这是变不了的,认或不认,也只是你们夫妻的事情,二嫂你是个通达人,又何必为了那些事情烦恼呢?”
苏静初还是叹气,婉潞又道:“我没别的好帮你的,只是你们搬了出去,有什么难事就来和我说,我们做了一场妯娌,我不是自己夸自己,并不是那种轻狂人,你有什么好不能张嘴的?”
苏静初点头,婉潞又引着她说别的话,还拿出几样摆设送给她,说自己也拿着没用,两人说了许久,又把孩子们抱来逗弄着。苏静初又触动一桩心事,叹息道:“仁哥儿已经十岁,本来在议亲,现在这样的事一出,也不晓得会有什么亲事?”
婉潞微笑:“二嫂这你就是自寻烦恼了,再怎么说,仁哥儿也是将军之孙,翰林之子,人又生的聪明伶俐,他的婚事你何需担心?”将军之孙,苏静初唇边露出讽刺的笑,这个将军之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赵思贤回来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婉潞自从有了身孕睡的早,听着他进屋后就在那里寻着什么东西,等了会儿还没寻到一样,不由挑起帘子问他:“你这是在找什么,怎么这么不安生?”赵思贤见妻子被自己吵醒,丢下手里的东西问:“家里的银子放在哪里?我找一些出来送给二哥,他们家要搬出去。”
婉潞披起衣衫起来,赵思贤还怕她着凉,顺手又拿起一件披风给她搭上,婉潞白他:“这才七月,你就怕我着凉?”赵思贤手里端起蜡烛:“这风不是有些凉吗?”
婉潞走到梳妆台前,拿出梳妆匣,手往空抽屉里面摸,赵思贤哎呀叫出来:“娘子,这里我方才已经寻过了。”笨,婉潞决定不理丈夫,手已经拿下一块小板,婉潞的手又往里面掏,掏出两个五十两一锭的元宝:“这一百两,你先拿去,这是我放在这以防万一的,别的银子还要开箱子去找。”
赵思贤忙接过银子:“这一百两也就够了,不过娘子,我们家别的银子放在哪里?”婉潞转身,脸上似笑非笑的:“怎么,你知道了银子在哪里?想趁着我不在时候,偷偷摸了出去,好往花街柳巷走?”赵思贤知道妻子是开玩笑,但还是故意点头:“人常说,家花不及野花香,我也想去寻寻野花。”
婉潞伸手扯住他的耳朵:“让你乱说。”夫妻嬉闹一会,赵思贤顾及她的身孕,把她送回床上,婉潞本以为他已睡着,谁想过了很久才听到赵思贤叹气:“野花,家里家外那么多的事,只有回来这里才有片刻清净,谁还有心事去寻野花。”
婉潞睁眼看他:“那些事,我们做小辈的也帮不了忙,你也只能略尽一点兄弟情分罢了。”赵思贤的手摸上妻子的脸:“果然只有你最懂我,平日同僚们常话里有意无意问我为何不劝二哥,让二哥去劝劝三叔,让三叔不要太过抬举那丫鬟,这叫什么话,邱……那总是二哥的生母,做儿子的难道能拦着自己的爹不去给自己的娘争名分?”
赵思贤都如此,只怕赵二爷那里的情形就更乱了,婉潞的眼里满是温柔:“这事虽说大,三叔也不是常在京里的,等他出了京,慢慢的就有别的事来把这事盖住了。”
但愿如此,赵思贤搂紧妻子,那声叹息还是压在心底,不管怎么说,先睡吧。
苏静初他们全家是在过完中秋的第二日搬出赵府的,对他们的搬迁,月太君罕见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毕竟仔细想起来,她也晓得孙子孙媳难做,只在赵二爷带着苏静初来给自己磕头的时候,她叹息良久才道:“小二,你是你二伯母养大的,我对你只是平平,我只对你有一句话,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你二伯母的恩德,你可不能忘记。”
怨恨?苏静初在旁低下眼帘,赵二爷面上依旧和平时一样平静,知道自己的娘命丧祖母之手,这个长久以来在他心里萦绕很久的谜团一旦得以证实,赵二爷不晓得该做何想。祖母是家里的大家长,自当尊敬爱戴。可另一个毕竟是自己亲娘,就算她没有养过自己一日,也有怀胎十月的艰辛。
生恩,养恩,赵二爷确实难以取舍,听了月太君的话,他重重磕头下去:“孙子不敢忘。”话里听不出抑扬顿挫,也听不出喜怒哀乐,月太君叹气:“我一生为人,都是为了赵家。”
赵二爷又平平接上一句:“孙子知道。”月太君的眼神很复杂,当日留子去母,为的虽是一点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