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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世家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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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也才十五,族里的二老爷三老爷是早已去世,族长这个位子才轮到四老爷头上。
四老爷见她家公公没了,婆婆又是个病秧子,本还想把她家的家产也谋了过来,幸得那时初为族长,在族里还没什么根基,又兼她婆婆有劈着,忙忙地在百日内把她娶回来,说要撑门立户。
忙完这些,她婆婆也就油尽灯枯倒头而去,贾大嫂那年虽才十六,却也晓得些艰难,和丈夫两人在家里把门关得紧紧,只说守丧,那些田地交予佃户,靠着积蓄和田租过日,四老爷虽动了些歪脑筋,但人家过人家的,他也不好打上门去,这才罢手。
提起那段,贾大嫂还有些恨意,对平老爷也有些怨言,这族里谁不是仰仗他家的,竟万事不管,由着四老爷横行,直到平老爷死去,朱氏的所为之后,贾大嫂才算对这边的怨气少了些,不然她是从来不上这边来的。
心头有怨气,自然是要发出来的,一人要提,另一人就跟着讲四太太家最近的事,不外就是婆媳成日吵闹,四太太想摆婆婆架子,谁知媳妇哪肯听她的?不是四太太的头发被抓乱,就是新媳妇的膀子被掐青,四老爷忙着家里还不够呢,哪还有时间去外面谋划夺人家产?
她们说了一气,贾大嫂看一眼朱氏,叹道:“要我说,做族长的,本该是为全族表率的,谁知我们这位族长,不但不体恤族人,连自己的家都管不好,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的。”
九太太正讲的有些口干,听了这话拍手道:“这有什么,换个族长就成了,别人家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贾大嫂心里早想着这茬,听了这话忙接口道:“族里的长辈论起来,说来说去,还是四叔叔年纪最长,他又是族长,这要换族长,怎么说也要长辈做主,他怎肯把自己换掉?”
说话时候,贾大嫂的眼一直看向朱氏,朱氏心里明白,她们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出面做主,朱氏只做一个听不懂,七太太已经嚷起来:“九婶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族里这样大事,岂是我们女人家能管的,你纵对四伯有怨气,也别这样说。”
九太太岂是个怕事的?早袖子一卷站起来道:“七嫂,我晓得你家靠着四伯家里,也从中落了不少好处,只是七嫂我劝你一句,做事休要做绝,做绝了,小心断子绝孙。”这话戳中七太太的疼处,她过门十年,怀胎三次,次次小产,七老爷在外面早有相好,那相好是邻村的寡妇,两人明铺暗盖也有一两年了,七太太怕的就是相好有了孩子,撺掇七老爷把自己休掉,接她进门。
早在相好之初,七老爷就露过口风,要七太太预备下,想把寡妇抬进门来,七太太倒盼着能把她抬进来,好好折腾一下。
谁知那寡妇是个机灵人,怎肯进门做妾在大老婆手下受气?七太太也只得忍住,想打上门去,自己又不是这样的泼辣货,忍气吞声不止一日。九太太这样说,七太太早端起手里的茶就往九太太面上泼去:“说话就说话,你无端端咒我做甚?”
九太太没了防备,被这杯茶泼中面门,茶虽是冷的,为今日来穿的簇新衣衫被泼湿大片,眉毛上早挂了茶叶,九太太大怒,顺手拿起茶壶就砸了过去:“你这个下不了蛋的母鸡,除了会讨好你那个不争气的老公,族里谁看你看的上眼?”
七太太一闪,茶壶虽没砸中,但掉在地上早打的粉碎,九太太的第二拳已经到来,七太太没防备,面上被揍了一拳,往后一仰,桌子被撞翻,椅子被推倒。
见她们打起来,坐在九太太旁边的贾大嫂忙上前拉架,她只是抱着七太太的胳膊:“七婶你消消气。”背地里却给九太太使眼色,九太太会意,趁着七太太胳膊被抱住,那手就往七太太的腰上臀间不断招呼。七太太岂是那么好欺负的?胳膊虽被抱住,那脚却往四周胡乱招呼,连上前拉架的八太太都被七太太踢了几脚,九太太和贾大嫂更不消说,两人身上都是脚印。
八太太费了些力气才把九太太拉住:“九婶婶,这不过一点小事,都消气。”她们初打起来时,朱氏还有些皱眉,本想站起身来劝架,猛然又坐了下去,瞧她们要打成什么样子?
猛然五太太咳嗽一声:“这可是在六婶婶家,打坏的可都是六婶婶家的东西,难道你们要预备赔?”这话让还在缠斗中的那两位停了下来,七太太头发乱了,脸色苍白,那泪不知什么时候早掉了下来,九太太年纪轻些,虽有些气喘,除了衣襟前被泼湿的那一大块,看起来还好。
两人相对喘气,猛然七太太大哭起来:“我不活了,这样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说着就要往外冲,这倒是人人没想到的,朱氏忙让杨妈妈上前拉住她,嘴里已经在喝:“几位婶婶都听我说一句,今日来本是为我家的事,那些话都不过是闲话,既是闲话,就各人放开手,何必闹成这样,下人们瞧着也不像话。”
七太太要寻死也不过是吓唬人的说话,被杨妈妈拉住后就只是痛哭,什么话都不说,朱氏已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前,对杨妈妈道:“先带着七婶婶下去洗脸换衣。”杨妈妈和一个小丫鬟,两人一边一个扶着还哭泣不止的七太太下去。
九太太用手拢一拢头发,脸上的笑容有些讪讪:“六嫂,今日这事倒有些怪我,明知七嫂最怕别人提这事,我还提,实在是没有体面,六嫂你就打我几下消气好了。”朱氏见她先开口求饶,倒有些不好怪的,只是摇头道:“罢了,九婶婶,你年轻气盛也是有的,先下去把衣衫弄干吧。”
楚二娘带着丫鬟已把桌椅扶正,扫一扫地下,准备重新上茶时候五太太道:“六婶婶罢了,今儿我们本是来六叔灵前上香的,先到灵前把这事完了再说。”这样也好,一群人往灵堂走去。
灵堂已重新布置的一片素白,婉潞带着续宗在灵前,见她们出来,忙上前行礼,依次上香已过,又让了一回茶,这几位太太也就告辞,朱氏一一送过,这才回到屋里。
还剩个八太太没走,笑对朱氏道:“六嫂,她们说的那话,不知六嫂可听见了?”换族长?这是朱氏早就有的想法,不过怎么换,就要有些讲究,看着八太太含笑的脸,朱氏端起茶:“难道说八叔叔也想当下族长过过瘾?”
八太太摇头:“我家过安生日子就罢,管这么多做甚,是大伯家的继宗侄子。”
混乱

继宗?朱氏皱眉,和婉潞他们一辈的这些侄子侄女,朱氏并不是很熟,只记得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斯文有礼,别的就不记得了。朱氏轻轻叹了声:“他?人品怎么样,赶了狼又来了虎的情形,我听说的可太多。”
八太太脸上的笑意没减:“六嫂,你是糊涂了不是,怎么说继宗也是侄子。”四老爷是大伯子,朱氏他们再有不满,也要面上让他三分,换个晚辈当族长,那可就不同,他拿族长的款出来,这边也能用长辈的身份压制。
朱氏微微一笑,再没有说话,八太太心里已经明白,和朱氏说些别的闲话,过了些时婉潞进来,七太太九太太的衣衫也料理清楚,她们也就一起告辞。
等朱氏送走了人,婉潞还坐在桌边,看见朱氏进来,婉潞想起身,朱氏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笑着问道:“那些事都料理清楚了?”婉潞又待起身,刚离开凳子一点点又坐了下去,恭敬回答:“是,僧人们的衬钱已经放了下去,斋饭也散过了。”
朱氏面上有些疲惫之色,点头道:“有了你,我省了多少心。”婉潞习惯地又要推脱,抬头看着朱氏面上的神色,那推脱的话到了嘴边咽下去,变成一个微笑。朱氏伸手摸摸她的脸,示意她下去,婉潞起身行礼,想对朱氏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快步走出屋子。
太阳刚刚下山,虽是正月里,今年春交的早,腊月就交了春,院里的树木已经发出绿色,树下的野草早已绿茵茵一片,风吹在人脸上暖洋洋的。春燕把一件斗篷递上,婉潞挥手示意不要,在这春光里走走,也好想清楚一些事情。
“姑娘,虽说春风不寒,姑娘要走走,还是穿上斗篷好一些。”吴妈妈的声音响起,接着那件斗篷就披到了婉潞身上,婉潞轻轻摇头,这份好意也只得领了。
一从人毫无声息地走着,婉潞走了一段,停了下来,吴妈妈已经上前:“姑娘今日想是有什么心事?”此时已走到潋滟亭里面,婉潞顺势坐到石凳上,春燕忙把她扶起来,夏妍从袖子里拿出丝帕给她垫上,春燕这才重新扶婉潞坐下。
她们的动作婉潞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看着荷花池里,那吐出一点点的荷叶,眉头皱的很紧,不知道说给谁听:“我不晓得,太太对我是怎样的,若说好,她对我极好,可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事,她都不肯告诉我?”
婉潞的话里含着委屈,脸上露出的神情让人觉得需要怜惜,吴妈妈坐到她身边,轻轻摸一摸她的头发:“姑娘,你想多了,太太不告诉你,自然是为你好。”
为我好?婉潞的眼虽然看回来,但眉头并没有松开,吴妈妈脸上的笑容再不是平时一样,而是含有一丝安慰:“是啊,姑娘你想想,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事只该听,不该去管,况且,”
吴妈妈顿一顿,看向婉潞的眼含了一丝埋怨:“有些事做出来,那不是脏了姑娘的手,太太这样心疼你,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你反倒怨她不说不诉,这多寒人心?”
婉潞是个聪明姑娘,这些日子转不过弯来,不过是因了继母继女,终究有些隔阂,听了吴妈妈这番话,再一仔细思量,朱氏对自己,确是操碎了心,不管她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以后自己嫁出去能看顾续宗,所做的都不可厚非。
看着婉潞脸上露出的笑容,吴妈妈轻轻拍拍她的肩:“姑娘,我这一生所见的人多了,明白有些话该说出来,有些话不该说出来,也只有慢慢领会。”婉潞起身恭敬地道:“是,我记住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吴妈妈看着面前的少女,素衣珠钗,亭亭玉立,如同春日湖边新发出来的柳枝,仿佛想起了什么,终究还是一声叹息,是从柔韧的柳枝变成挡住风雨的大树,还是被人攀到别家,离开树枝后枯萎,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时光渐渐进到四月,四老爷家的院子,不但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变的平静,反而更加乱起来。新媳妇,或者该说旺宗媳妇,进门已经四个多月,月月月信照样而来,这让等着抱孙子的四太太更加气恼,和儿媳妇吵过几架的她知道儿媳妇不好惹,只得成天拿着菜刀在那里剁砧板,嘴里骂着母鸡不下蛋,那眼却是看着屋子,一口口吐沫吐过去。
一次两次还罢,还可以当做她是闲着没事,日日如此,甚至到了后来,有客来的时候她那菜刀还是不停,旺宗媳妇岂是忍得住的?
这天八太太过来,说是要寻旺宗媳妇去观音庙烧香,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剁砧板的声音,夹杂着四太太的怒骂声:“吃吃吃,天天喂你们这么多,就没见你下个蛋,惹火了老娘,老娘把你们都炖了。”旺宗媳妇一张粉脸登时变黑,八太太刚想出去劝劝四太太,就见影子一晃,旺宗媳妇跑了出去。
这是要打起来,八太太把茶喝完,听到外面传来四太太和儿媳妇的对骂,这才挑起帘子出去。四太太的砧板已经被踢飞,手里的菜刀倒捏的紧紧的,旺宗媳妇站在她对面,满脸通红指着她嚷:“这才嫁过来五个月,你就盼着有孩子,哪有这样的婆婆。”
四太太挥舞着菜刀,声音十分尖利:“呸,我是骂鸡,不是骂你,你倒跑来找骂?”这话让旺宗媳妇忘了怎么应答,四太太听到儿媳妇声音不响,更加得意了,瞧一眼儿媳妇的肚子,不无恶意地道:“外面那盐碱地,年年有人下种,也不见发一颗芽,只怕有人就是这样的。”
旺宗媳妇再老辣,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小媳妇,听了这话,呆愣了半响,八太太忙上前扶住她,刚要劝的时候听到旺宗媳妇大喊一声:“什么盐碱地?明明是你家下不了种,怪我这地做什么?”说着就大哭起来。
这话不但是四太太,听到她们吵架后赶来瞧热闹兼劝架的旁人也全都愣住,哐啷一声,有东西掉地,众人循声望去,旺宗面色灰白地望着他们,唇一直在抖,双眼已是空洞无神,脚下一柄锄头。
有几个见了,忙要上前劝说,谁知旺宗推开他们,大步转身向外走去。旺宗媳妇哭的伤心,四太太脸色变了又变,竟没有一个人想到去追旺宗,院子里除了旺宗媳妇的哭声,就再没别的声音,过了许久后四太太这才转身呸了旺宗媳妇一句不要脸,匆匆往外追去:“儿子,你回来,别做傻事。”
“这么说,旺宗竟去做了和尚?”下方的杨妈妈恭敬答道:“是,那日听说他在外面坐了一夜,第二日就去报恩寺出了家,四太太在庙外哭闹,可是谁又理她呢?”
哎,朱氏长长一声叹息,虽说是自作孽,可朱氏心里还是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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