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极品无赖-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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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当康公公夜半越墙来寻时,见他面色凝重,神情紧张。
问起缘由,雷大郎沉默片刻,道:“我死不足惜,只怕连累祖上跟着倒霉,是大大的不该呵。”
康公公立时明白他言语所指,道:“不需忧,魏大人也怕将事情搅大,早虑到这一层。今夜万岁爷宿在乾清宫里,只有魏忠贤和客氏在,你尽管行事,一切由我照应。”
雷大郎听他如此说,才放下三分心。
二人听梆鼓敲打二更,推门出来,见天地之间一片茫茫,暴雨正烈。举目不见尺远,张耳不闻声音,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雷大郎将‘饮光’连鞘提在手里,和康公公飞身跃上宫墙,翻出院子,乘着雨夜的掩护向坤宁宫摸去。
待来在宫苑的墙外,康公公拉住雷大郎,俯在他耳边道:“魏忠贤和那客氏住在偏殿头间房里,你入内杀之即可,但不要伤到客氏,魏大人还不舍她呢。”
雷大郎应过一声,瞧四下无人,纵身起落,进入宫苑内。先伏在一片凋谢得狼藉的芭蕉丛里,透过雨雾寻找。半晌才见在正殿的廊檐下有一伙人影晃动,想来该是值更的禁卫。
此季正是秋末,夜凉雨寒,将这些人冻到不堪,原本该分散站立守卫的几伙都凑到背风处依靠着取暖。
雷大郎见时机正好,低腰疾速向偏殿的后面跑去。
摸到第一间的窗下,见那窗开在丈多高处,伸臂难及,便一跃跳起,飞脚将窗上花菱格踢碎,滚身扑入,正掉落在铺着花团锦被的长榻之上。
雷大郎已听康公公说起过房内格局,心中有数,也不犹豫,低腰伸手便抓,以为必要抓住哪人,却不想竟是个空。忙向前踏出一步,低身又抓,可还是空。
这榻虽称作‘长’,也不过睡三、四个人而已。若魏忠贤和客氏都在上面,哪会剩下这大地方由自己折腾?
雷大郎心中疑惑,以为魏忠贤怕不在这里。但心有不甘,又向前进,伸手低抄,不料这一次却抓住只手。
其实不是雷大郎抓他,而是他抓住雷大郎的手,叫雷大郎骇得不轻,忙纵身后跃。但那手虽瘦如鸡爪,却铁箍般有力,紧紧匝在雷大郎的腕上不撒,跟随而来。
雷大郎暗道不妙,忙将左手中提的‘饮光’拼力一甩,脱去外鞘,反臂向那手的腕处削去。却听叮的一声脆响,迸出一串火花,接着有人“哎呦”叫过,腕上那手却松了。
雷大郎知必是中了埋伏,正欲折身向窗逃跑,却见忽地一闪,有人点起烛火,将室内照得明亮。
雷大郎才见花菱窗下站着数名手提长刀的禁卫,早已将自己的退路截断。
转头再看,见自己的对面是一名脸儿如胡桃般干瘪的老太监正揉着左腕,一缕鲜血自腕上滴下。长榻的锦被里掉落一段乌黑的铁物,截口整齐崭新,似是被自己的‘饮光’切断。
老太监抬头看他,用鸡鸣般艰涩的声音道:“猴崽子,还识得哀家吗?”
雷大郎自然认得出,此人正是尚膳监的提督吴公公。
第三十六章 为谁拼生死
按理二人同在一个衙门里当差,本应熟悉才是。但这吴公公却如神龙首尾,极少露面,也不知都躲在哪里龌龊。
雷大郎手提‘饮光’环视房中,见地上还立着五、六个人,多是禁卫。有两名太监夹杂其中,拉开的架势凶狠。知道今日全身而退已不可能,被抓也是个死,不如一拼,纵然被杀也强于受锦衣卫的牢狱之苦。
这样想时,眼中慢慢灌入鲜血,将‘饮光’领起指向吴公公。
吴公公却并不惶急,摆手道:“怎地呆傻?为谁拼命?”低身将那截铁物捡起端详道:“可惜了我的玄铁护腕。唉——跟随我三十几年,却不想今日竟——哎,猴崽子,你手中是什么宝剑?怎地锋利?竟将我的玄铁护腕劈断?——倒也多亏有它,不然今日我的手怕就不保喽——”
他独自嘶哑嘟囔,叫雷大郎瞧着有趣。但不敢大意,仍将‘饮光’横在胸前抵挡。
吴公公抬头瞧见,哈地笑一声,道:“不必如此,我保你今夜有来有回,太平无事地走出坤宁宫的大门。”
雷大郎岂肯信他胡说?眦目相向。
众人正对峙时,听门上轻响,被拉开,有人走入。
雷大郎待看清当前那人,不禁惊得险些跳起,原来正是身披蓑衣,雨水滴答的康公公。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高足丈,甚魁梧,一张方正大脸,额头奇窄,不足二指,颇有几分猿祖风范。眉脚高挑,下面是一双硕大环目,但瞳孔小似豆瓣,好像去皮鸡蛋上落个苍蝇,滚来爬去,在眼眶里骨碌个不停,堪称奇异。鼻头却大,隆如飞峰,甚有气象,尤其双唇出色,红似涂朱,鲜如血染,瞧着有些可怕。
雷大郎因常在魏朝处见到,是以认得,知道他就是自己今夜要杀的魏忠贤。
这魏忠贤虽不曾读过书,却多有常人不及之能。
史书载他:能右手执弓,左手彀弦,射多奇中。目不识丁,然亦有胆力,能决断。
另外他还有一样特出,就是善于装疯卖傻,愣充呆瓜,诸事忍耐,恭顺听话,是以宫中人初时多称他‘傻子’。
却不想这个傻子不知比那些自觉聪明的人要高明多少,不仅爬到千万人的头顶之上随心践踏,还凭手中权利恣意胡为,真正做到了‘颠倒众相,水火天下,覆灭苍生,分裂山河’。办下冤狱漫天,坑害良善无数,使一代人被他祸害得生死无常,悲喜不知。并硬生生将朱元璋倥偬半生,戎马粘臀打下的江山轻易断送掉,可见其能。
雷大郎见苦主现身,并由康公公引来,知道自己已被出卖,不禁恨得牙痒。高叫一声:“你这小儿——”挥‘饮光’飞身便要扑向康公公。
可不等他双足离榻,在旁伺立的吴公公已经纵身抢过,横在他前面,左掌斜穿,托向他持刃的右臂。同时右掌戟插,直奔他颈侧大脉击来,动作凌厉,力道刚猛,一扫七十几岁老人颤巍巍的衰败模样。
雷大郎不敢怠慢,忙凝神缩身,挥‘饮光’削向吴公公的右手。吴公公却不躲闪,将腕抬起抵挡。听得一声脆响,雷大郎才知他那玄铁护腕原来是一对,右手的掩在衣下,叫自己不觉。
吴公公自是知晓他手中的‘饮光’看似一片斑斓烂铜不起眼,却极锋利,自己的玄铁护腕不敌。是以一挡之后立时滑下,径向雷大郎持刃的手臂击来。
雷大郎跟随老和尚所习藏密原是佛家一脉,传承数千载的大乘。其中犹有一门最妙,称作‘般若无相掌法’。
当日老和尚传他时曾言:此掌法乃是师门独密,天下无双。自己大去之后,遍觅世间,就只剩他一人会。
雷大郎习练这多年,因难逢敌手,一直无缘使用,不知其中之妙。今夜被逼至此,做困兽斗,便将‘饮光’交与左手,右掌竖起变式,使出般若无相掌法的一招‘法相因生’击向吴公公。
吴公公所习本是道家的无极功,因修炼日长,叫扎实,变换迅速。
但他久困在这深宫之中,似井底蟾蛙,孤陋寡闻,对天下武学知之甚少,竟不识雷大郎掌法之妙。看着招式平常,也未在意,合手便接,以为可一力擒下。
却不料雷大郎倏然变式,反手寻隙,从他臂下穿过,向他肋侧击来。
吴公公眼见掌到,但双手被晃到外侧,回救不及,身体扎马立实,无处躲闪,只能“哎呦”大叫。听得砰的一响,已直飞出去,重重地摔在长榻的另一头。
吴公公痛叫连连,挣扎爬起,口中骂道:“猴崽子——怎地狠毒?——哎呦——若不是我穿了软甲——哎呦——”
魏忠贤见连号称皇宫第一高手的吴公公也被雷大郎打得落败,大吃一惊,才知此人堪用,向康公公暗使眼色。
康公公见了明白,哈哈笑着走到榻前,向雷大郎道:“好兄弟,休闹了。俗语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以目下形式,那魏朝已是强弩之末,被魏忠贤魏大人治理是早晚的事。我已看得明白,是以抢先一步倒戈,到魏大人这边效力。兄弟,你是个比我还通透的精灵人,不会想不清这一层:在这皇宫里活命,不过求个平安富贵,别的都只是唾沫里的事,说说罢了,认不得真的。我早在魏大人面前夸过你的能为。魏大人说,只要你肯投靠,一切不究,待来日机会,定升迁你的职位,叫你风光无限,如何?”
雷大郎却不肯轻信他言语,将‘饮光’托在手里,瞪目相向。康公公见了也不怪,转头向魏忠贤道:“魏大人,且给他个空当想想吧,如何?”
魏忠贤轻轻点头,转身先自去了,余下众人也纷纷跟随离开。
吴公公右手压在肋侧,左手举着那块玄铁护腕向雷大郎晃着道:“猴崽子,来日需赔我,不然我跟你没完——哎呦——”痛得凝眉。
康公公向雷大郎夹夹眼睛,道:“世路狭窄,要常给别人留一条走,记得吗?”也转身去了。
雷大郎自然明白他在暗示自己不要在魏朝面前出卖他。但想着他如此宵小,忍不住在鼻中轻嗤。
走出坤宁宫的偏殿,见雨势滂沱,还在下个不停。
雷大郎将‘饮光’拢在衣袖里,仰头看向蒙在乌云中的太阳,却只是个甚小的红点,若隐若现地朦胧。
想着自己的一生怕也就是这个情景,永不会有云开雾散,阳光灿烂的那一天,不禁觉得压抑,似连口气也喘不均匀。
念着小若雪还在霍天威那里,一夜不见,也不知是否哭闹,觉得惦记。走出半晌,才知这小儿已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挂念。
魏朝待听过雷大郎所编谎言,虽然不肯深信,却也寻不出甚么可疑之处。
转头向康公公道:“如此一来,那魏忠贤必要提放,想再杀他怕就难了。”
康公公点头道:“这事先搁在一边,且等机会再说吧。”魏朝也知只能如此,叹口气,向雷大郎道:“且去吧。”
雷大郎暗舒长气,偷眼瞧向康公公,见他脸有坏笑,眼色得意,不禁觉得魏朝可怜,被人出卖还不自知,再过些时日就是人家板上鱼肉,任凭宰割烹煮而无处可逃。
才觉这宫苑好似个关满牲口的屠宰场,不知哪日杀到自己头上来。
惶急急地起身奔逃出门,回到自己的房中,见小若雪正在摇篮里晃着身体咿呀唱歌,独自快乐。见他进门,伸出小手招呼,脸上笑容灿烂。
雷大郎将她肥白身体抱入怀里,在她颊上亲过一口,道:“雪儿乖不乖?”
银若雪已四岁多些,任事都懂,甜甜地道:“乖。爹爹赏我。”
雷大郎听得舒心,道:“好,雪儿要什么?”
银若雪歪着犄角双结的小脑瓜想了片刻,道:“要个——娘亲——”雷大郎立时觉恼。不待发作,听门口有人高声道:“娘亲来也。”
抬头见是霍天威直闯进来,一把将银若雪夺过道:“欺我徒儿吗?看我不饶你。”二人相视片刻,哈哈大笑。
小若雪在侧将手指含在嘴里,跟着也笑。
这日雷大郎刚刚巡视御膳房回来,不待将茶水喝到口里,听门上砰地大响,康公公急急地冲入,脸色焦躁。
雷大郎见了也慌,道:“怎地了?”康公公落身椅上,缓了片刻,道:“出事了。”雷大郎一惊,道:“什么事?”
康公公道:“昨夜那魏朝嘬死,竟跑到魏忠贤魏大人那里寻客氏打闹。他三个一直纠缠到乾清宫,惊动了圣驾。最后皇上亲裁:叫客氏自己做主。结果那客氏选了魏忠贤,皇上便在今早降旨将魏朝撵出宫去了。”
雷大郎听罢拍手道:“这是好事呵。如此你我便不用再偷来暗往地和魏大人勾搭,可以一心为他效力了。”
康公公苦笑一下,道:“可魏大人还不甘心,叫我假传圣旨,将他遣戍凤阳。”雷大郎哦了一声,但不敢应答。
他隐约猜到似还没有完,怕要牵累到自己,也不答言,低头静待。
康公公看他片刻,果然续道:“魏大人的意思,要你这两日出宫去凤阳办差,在路上——”
康公公将手在颈下横划而过。
第三十七章 得报十年仇
堪堪进入河南境内,正好在黄河边,雷大郎率三十几骑赶上走得风尘掩面的魏朝一行,将主仆五人堵在一艘破烂的渔船中。
不过十几日不见,魏朝已消瘦得竹竿般粗,原本细密难睁的双目此时也被吓得瞪到铜铃般凸。硕大一张脸上只剩下个蒜头鼻子突兀而立,余下的皆都缩到欲无,瞧着好不凄惨。
魏朝见得雷大郎到,心下立时雪亮,双膝一软,噗通跪在船板之上,向雷大郎哀声道:“我已破败如此,魏忠贤还想如何?非要赶尽杀绝吗?——”将身体向下一萎,妇人般趴伏在破烂渔网中嚎啕大哭起来。
雷大郎见他这般窝囊,心中不屑。
但想起自己能有今日显贵全仗他一力提携,不然自己怕还在御膳房的灶头烧火呢。他对自己虽存心利用,但相待毕竟不薄。自己若只因另投别家便将从前恩情一笔抹杀,倒有些不近人情。
这样想着,心中犹豫,眼光慢慢柔软。
魏朝偷目瞧见,立时觉出一线生机,向前爬了半步,对雷大郎道:“你想不想知道小太常是怎样死的?”
雷大郎听到这一句,如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