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 第二部:大刀鸣奏-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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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生气地踩了他一脚,并以眼神警告:不准骂我的阿健!
转过头面对狄健人又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阿健你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狄健人点了点头,心思却又飘到方才的事情上去了。
维拉以助理辅导员的身份,以关心学生为由,从各教授口中得知他目前的成绩很不理想,便自告奋勇地缠著要给他补课,艾里听说後大表反对,当然,反对无效,便也跟著来了,美其名曰双管齐下,实则防止他和维拉共处一室(也不想想危险的是谁)。而他因为刚从柯卿远那里得到各科的资料,学习信心刚刚竖立起来,高兴之余又捱不住维拉的纠缠便轻易地答应下来。
结果今天下午才答应,晚上艾里和维拉就跑来了,开门的是敬辉。原以为又要爆发一场争吵,谁知敬辉听说他们是来给他补习之後,只愣了一下,随即沈默。在他以为他就要哭出来的时候,敬辉居然笑了,只是笑得很虚幻。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著就主动收拾好书本出门上自习去了,把寝室的空间留给他们。但那临出门的一抹带著点点伤痛的薄笑看在狄健人眼里,竟格外的刺眼,接下来再没法全神贯注地学习。
敬辉哭了,他不舒服,敬辉不哭,他也不舒服。
这个……该说好笑还是怎的……?
未完
(二十五)
此时的严敬辉正躲在学校树林子的最深处偷偷地落泪不止。
在看到维拉的那一刻,他真的好伤心,好难过,好不甘……
为什麽阿健可以答应维拉给他补习,却拒绝了他的要求?
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不是吗?
他虽然不像维拉那样17岁就可以念到博士,但是对於课本上的东西,他也完全可以游刃有余,而现在……连这唯一的优点也被维拉占去了。
越想越是难过,越想越是气愤,於是忍了好多天的眼泪终於忍不住一泄而出,在狄健人看不到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呜呜~~~~~~呜呜呜……”
好像一个受伤的精灵,严敬辉窝在一棵大树下边哭边抹眼泪,隐隐地,还搀杂有某种小动物的哀鸣。
“小白……你告诉我,阿健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
他抽泣著,问向抱在怀中的小狗──就是生命科学院与农学院里养的那只最得他欢心的动物。
小狗睁著一双无邪的大眼睛,耳朵很不舒服地抖动了一下,不明白头顶上为什麽会落下这麽多的雨点。
而严敬辉纯洁程度不亚於它的眼中注满了泪水,仿佛水晶玻璃,於雾色氤氲中更能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月光下,晶莹的泪珠闪闪发光,好似爱琴海上人鱼的项链。
“阿健他……都不理我了,他宁愿和那个维拉在一起……呜呜……我该怎麽办?小白……我不要被抛弃……我不要……”
敬辉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
“他明明答应过我的,要永远守在我身边……他说过的啊,就在妈妈变成天使的那一天……”
记忆之门缓缓开启,往昔的童言童语清清楚楚地响在耳畔……
妈妈为什麽不回来?呜呜……我要妈妈……
敬辉别哭啦,严妈妈变成天使了。
天使?什麽是天使……?
天使啊,就是书上长著翅膀会飞的人嘛,他们都住在天上。
那妈妈为什麽要飞到天上去?她不回来了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代替严妈妈陪著你的。
真的?不骗人?如果阿健也变成天使飞走怎麽办?
唔……就算变成天使我也带你一起去。
那,打勾勾,要一辈子喔。
没问题!
“呜呜~~~阿健骗人!他明明说好了的……”
严敬辉的哭声几近沙哑,眼泪源源不断。
六岁那年,他的母亲因病去世,年幼的他尚不明白死亡的含义,一天到晚哭著要妈妈,而多亏了狄健人的陪伴,才使他慢慢走出了悲伤的角落,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狄健人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唯一……
正哭得起劲,小狗突然竖起耳朵,警戒地朝著某处吠了起来。
“汪汪!”
“啊?!”
严敬辉赶忙擦擦眼泪,惊惧地望过去。
是谁在那里?
一个黑影闪了出来,但由於背著月光,朦朦胧胧,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
不怕!不怕!这里是学校,不会有坏人的,而且有小白在!
敬辉拼命地给自己壮胆,但还是有些害怕。刚才因为太伤心的缘故,竟胡乱跑到了树林里,现在想想才觉得後怕。
“你是……”
司马鸿飞很讶异地在这里发现严敬辉。他记得他就是经常跟在狄健人身边的男孩,至於叫什麽名字没记住。今晚上他的心情极其之差,便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散散心,却听到一阵一阵低低的呜咽,美如天籁,比任何一曲音乐都要扣人心弦,尤其符合他此时的心境。
究竟是什麽人,竟和他一样,在月夜下独自伤怀?
他哭不出,而那人却适时地为他流了眼泪。
莫名的情绪浮起,他忍不住踏著月光觅去。在那大树下,月光披离之中,他以为发现了一个落凡的天使。那闪亮的泪珠是如此的美丽,那张苍白的泪颜又是如此的悲伤,竟令他感到心上仿佛被什麽刺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便如潮水般涨了起来。他冲动地想要上前去,质问是谁会令这个脆弱的人儿如此伤心,走近一看,却赫然发现天使的面孔有些熟悉。
待司马鸿飞走近,敬辉也看清了是谁,他随手抹抹眼泪,一声不吭地抱起小狗站起来转身跑掉了。
“喂,你……”
司马鸿飞下意识地想叫住他,却见那身影一晃,消失在月下迷蒙的林间。
一切迅速得好似幻觉,只一眨眼,就什麽都不见了。
(二十六)
敬辉出去这麽久了怎麽还不见回来?
狄健人瞄瞄墙上的锺,离楼下关铁门只有十五分锺了,外面的教室也应该陆续关门了才对。
“阿健,我今天住这里好不好?”
已经给狄健人上完课的维拉死赖著不走,艾里拿他没办法,只得也留下来与狄健人大眼瞪小眼,蓝眼瞪黑眼。
“那张床是敬辉的。”
狄健人已经开始後悔他为什麽要答应维拉给他补习的事了,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所谓补习只是一个幌子,认真学习的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其余时候都是维拉缠著他扯东拉西,磨到快十一点半了还不肯回去。
“维拉,楼下快关门了,你和艾里该回去了。”
他又一次提醒道。
“既然快关门了,那严敬辉肯定是不回来了嘛。”
维拉撇撇嘴,挨著狄健人坐下,害他又招来艾里一阵嫉妒的白眼。
“要不,我和你一起睡。”
“不行!”
没等狄健人反对,艾里就第一个吼了起来。
“你好烦喔,艾里!”
维拉恼怒地叫著,为艾里的专制相当反感,即使面对的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他仍觉得无比之厌烦。
狄健人已无心去听他们兄弟吵架了,一心只放在尚未归来的严敬辉身上。看著指针一点一点地挪动,他的心也渐渐不安起来。
这个自习上得也太久了吧?
而且敬辉向来不晚归的……
还是打个电话吧。
他站起来拿起电话准备拨号,却瞥见敬辉的手机放在枕头旁边根本没有带出去。
粗心大意的家夥!
出去不带手机出了事怎麽联系?!
这个认识令狄健人心头一揪。
莫非……又在什麽地方迷了路?
“阿健!你怎麽了?”
维拉慌张地看著狄健人神色焦急地抓起一件外套就往外冲去。
“阿健!阿健!你要去哪里?阿健……”
树林里。
月光被乌云隐去了一大半,抱著一只小狗的严敬辉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行走著,毫无目标。
呜呜~~~~~好黑,好可怕……
这是哪里啊?为什麽都走不出去?
他还一再告戒自己一定要记得怎麽进来怎麽出去的,结果突然冒出个司马鸿飞,吓得他乱跑一气,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小白,怎麽办?我们好像迷路了……”
严敬辉急得又快哭出来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却还在这里乱逛逛不出去,阿健在家一定把他骂惨了。可是他刚才摸了口袋才发现没有带手机,都因为出来时太匆忙,他不敢多做片刻的停留,因为那可能会使他在下一刻就哭出来。
现在……却回不去了……
书上说,迷路的时候可以看北斗七星,可是……头顶上黑漆漆的,除了半边月亮,哪有星星?因为环境污染的缘故,城市里根本看不到一颗星星……
如果是树林,还可以依靠树叶的疏密程度推测南北方,可是……月光这麽暗,还是什麽都看不清楚……
想到极有可能要在树林里独自一人过上一夜,敬辉就害怕得直掉眼泪。
好可怕……他不要待在这里……
他的脚已经好累了,不想走了,可是……
夜色似乎又浓了一些,仿佛加进了墨汁的海水,一切生命都进入熟睡之中,惟有迷途的天使,彷徨四顾。
严敬辉不敢再走,他靠著一棵大树坐下,紧紧地抱著小白。
“呜呜~~阿健……”
一般这种时候,阿健都会马上像天神一样出现的啊……
就像那时……
原本安静的小白挣了挣身子,似乎想要下来走路。
“小白,不可以乱跑的,我会找不到你。”
严敬辉对目前这唯一的难友可紧张得很,有小白在,他多少还能壮壮胆,万一连小白都走失了,那就只剩他一个在这里了……呜……好可怕……
望望天空,月亮似乎慢慢露出了一点儿,月光如沙漏般细细地撒下来,林中总算又多了一丝光线,但敬辉还是没敢乱走。
呆呆地,他的脑海中逐渐浮起了童年的往事。
那个时候的月亮不也和现在一样吗……?
母亲走的那一夜,他伤心地跑到家外边一处偏僻的小公园里哭泣,急得全家人一起出动找寻他,但最後还是狄健人最先找到的他。
那个时候……
阿健就像从月光里走出来的一样,那麽的神圣和完美,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牵起他的手,像是领著一个迷失的灵魂……
所不同的,那时候,星光点点,犹如他的眼泪……
周围还有萤火虫在飞舞……
而现在,只有冰冷的月光,连阿健……也没有来……
小白在这时又不安地躁动起来,手脚拼命挣扎著。
“小白!你怎麽了?小白……”
严敬辉心一急,竟不小心让小白挣脱了他的怀抱。
小狗一著地,抖了两下,便迅速地窜入树丛中,再也看不到踪影。
“小白!你在哪里?快回来!”
无助而焦急的,带著哭腔的嗓音飘荡在月色朦胧的林子里,惊起一群栖息的夜鸟,在一阵悉悉梭梭的响声之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的狄健人也在校园里四处奔跑,心焦不已。想到敬辉很有可能躲在某处害怕地哭泣,一股郁闷就忍不住堵在他的心口。
所有的教室都关门了,那小子会去哪里呢?
正心乱如麻,忽然迎面遇上仍在外游荡的司马鸿飞。
“你怎麽还不回寝室?”
司马鸿飞本不想理睬,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老师,管教夜游晚归的学生是基本的职责,於是便意思意思地问了一句。
你不也一样!
狄健人睇了他一眼,懒得回答,正准备走开,突然一个小东西冲到他的跟前,吓了他一跳。
“汪汪!”
呃?这不是敬辉最喜欢的那只笨狗吗?
这麽晚了怎麽还放出来?管理的老师真不负责任!
走开!别在这个时候烦他!
“汪!”
小狗围著他乱转,急得吠个不停,见没有反应索性便张口去咬他的裤脚。
狄健人反感得几乎想一脚踹开它。
这只笨狗是怎麽回事?!
再不走开管它是不是学校的狗他一样照踹不误!
就在小狗卯足劲扯著狄健人的时候,旁边的司马鸿飞疑惑地冒出了一句问话:
“这只狗……刚刚不是和你的那个叫什麽辉的室友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