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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明天如果你远去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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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吗?”他好象一点儿也不吃惊。

    “不算多。”我说,却不敢再看了。

    感觉自己正在和一片浓重的黑夜相对,无论怎样竭尽全力,还是摆脱不掉。我要的不是什么夺目的成功,只需把被现实切割至破碎不堪的身体重新拼合起来;用有限的那一点点力量去细细构造自己将来的生活。可心已经一落千丈,在坚持和妥协里,被时间打磨成一把粉末。

    “你不要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折磨叶川。”雨子在电话里忍无可忍地说。

    我说:“谁不是这样?你不是么?”

    “你丫说话时能不能别抬杠、跑题啊?!”他乒乒乓乓地嚷,“人家够对得起你了!还想怎样?非把他吃进肚子里去才放心?”

    “……可能吧……”

    “怕叶川甩了你吗?他真有这打算还会坚持到今天?”

    体内的力气被周息雨几句话抽得干干净净,我倚住墙却还忍不住要弯下腰去,那种刺骨的寒冷又来了,心抽搐的声音惊雷一般。

    “我就是怕他坚持。”我勉强地说,眼前一片黑。“明明盼着他说再见,可……”

    “为什么不是你主动说?有本事你这就跟叶川说去!要毁大家一起毁好了!”

    
 


明天如果你远去了(珞珞) 正文 第九部分
章节字数:11931 更新时间:08…07…19 18:10
    ※

    “那个孩子得的是骨癌。”

    坐在病区大楼外的椅子上,我让叶川看远处一个正和护士说话的小孩,他只有一条左腿。

    “听说左腿里也转移了……”

    叶川沉默地望着,漆黑的眼神。

    “那是夫妻俩吧?”他指着另外一对晒太阳的老人。

    “废话。”

    “——我还以为你没看见呢。”他慢吞吞地说。

    树叶哗啦哗啦一阵乱响,地面上的影子瞬时破碎摇晃不定。我抬头看看天,蓝得隐隐作痛。

    “叶川,我会死吗?”

    叶川没有回答,突然紧紧攥住我的胳膊。我扭脸对他笑,想着他的白发,想着形同刽子手的自己。

    “原先我总在想,等我彻底好了,就回去,风风光光地回去;”我说,“看样子行不通,于是我就又想,等病稳定下来,隔三岔五地回北京看看你;如今,好象走投无路了——”

    他还没有松手,也不看我。

    “你还愿意吗?爱个连时间都说不定要弃他而去的男人?然后,或许有一天,我脑袋一热就又会把你赶走……”

    叶川打断我问:“你爱我吗?”

    我点点头。

    “那么你记好喽,我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人。所以你让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见棺材也不落泪?!”

    “真的。”

    “真的?”我笑着反问。

    他也笑了,骂了一句道:“这辈子可能就会为你哭。真他妈的衰!你何时能为我嚎啕一回啊……”

    “不可能的。”我说,“绝对。我都已经坐着了,难道你还要我趴下?”

    “江宁,你先同家里人仔细谈清楚了。”叶川望着远处淡淡的风景说,“我这边一切都好说。有信儿就先打个电话来,不管是好是坏……”

    “行。”

    我将手贴在他的背上,很久都舍不得挪开。

    ——讲到这里,想告诉你在那个时候,我心里便已经有回北京的打算了。没有马上成行除去还需要和父母沟通之外,剩下就只是我个人的顾虑作祟。我不敢给叶川太多希望……对自己也是如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牵扯羁绊呢?两个人相识,相恋,到现在难分难离,真得是件可以庆幸的事吗?

    我们真的没有在互相毁掉对方一生吗?

    你能告诉我吗?

    ※

    FROM叶川:

    珞珞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恋人两地分隔,彼此只能靠通信相互传递思念。一个在信中说:“我在独自悲泣。”另一个便闪电般回信:“我在这里也一样!”

    就像两只互相啼唤以求得安慰的鸟,短暂地依靠便可以心满意足。

    “平淡的生活最折磨人,当然也可以是最幸福的。”她说。

    六月,北京到处能嗅见夏的味道。在短暂地春天之后,漫长的,不见一点吝啬的炽热阳光开始稳固地占据自己的位置。

    雨子和方凛并没有回到一起。他们的关系微妙到纵使最亲密的朋友也猜不透。

    “蠢!这还有什么难想的?想做的时候见个面,平常大家各过各的!”周息雨打着哈欠说。

    家里洗衣机坏了,他便跑来借我的。一副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架势,脏衣服里还捎带着床单被罩甚至窗帘。

    “方凛他没出去玩?”我不太放心。

    雨子好像没听见。我踢他的腿:“问你呐!”

    “你那位还想不想回来了?”他避而不谈。

    “谢谢挂念。”我说,在冰箱里找到啤酒扔过去。他又开始玩弹拉环的游戏,啪啪地响个不停。酒凉得透心,或许应该算是这个慵懒下午最好的陪伴。我坐到周息雨身边,抽一口他递过来的烟。

    “间接接吻。”雨子笑着说。

    我也笑了:“有本事动真格的。”

    他扬起眉,“这是你说的!我要来喽!”

    “来啊来啊。”我弄不清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只一个劲地起哄。他坐直身子瞧我,不确定地问:

    “说真的?”

    我眯起眼睛笑,“你丫到底来不来?”

    周息雨的表情似乎是在空气瞬间被抽空后罐头里的沙丁鱼。他张张嘴,慢慢俯到我面前。

    “方凛会疯的。”他说。

    那双眼睛并不像撒谎。我靠着沙发笑一笑,没动。雨子审视般将我看了很久,突然语气和缓地说:“有时间把头发染一下吧。”

    “算了,江宁说不多。”

    “我操你妈!他的话是圣旨还是啥?”他照我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赶紧找镜子照照去!你才多大点儿,顶一脑袋白毛好看啊?!”

    我们停止交谈,开始看电视。洗衣机低沉地嗡嗡声单调而无休止,陪着两个男人一只猫。

    “你知道江宁怕什么?”雨子问我。

    “二分之一因为病的关系,剩下二分之一和方凛一样。其实大家都是,你或者,我……”

    他准备抽第四根烟,想了想说:“的确。因为我们没有‘明天’啊。”

    我看着烟头上的火亮。

    “有现在就足够了。每个‘明天’,都会变成现在的……”FROM江宁:

    我罕有地收到方凛写来的一封信。诧异地凝视信封上的几行字,我迟疑半晌,取出里面那张单薄的纸。

    “……你以前说过想活得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但我们很清楚这是根本无法实现的梦。只是麻烦也分许多种,相对于你同叶川,那或许是非常难以逾越的障碍。可也仅仅是或许,换种思考方式,说它是推动力也未尝不可。

    “你也曾说过我和雨子会坚持得比你们长久。从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即便现在分开生活,需要的时候仍会首先想到对方。是我顾虑过多了吧?这样不也挺好么?做他的4友,可能会比我满心期待的那种身份将来所得到的下场好些。我目前能做的便是拼命改变,真是又可笑又可怜。但就在今天,我发现自己失败了,一塌糊涂。他只不过打来个电话,我竟马上哭出来。骗雨子说得了感冒,可我想一定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找不到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仅是他的声音。百感交集吧,情绪太复杂了……”

    我重新折好信,拨通方凛的手机。

    “收到你的信了。”我说。

    “哦。”

    我调换一下支撑身体的脚,透过半掩的窗帘看外面的天空。

    “听着方凛,到底哪种方式最适合你我真的不知道。可我希望你不要再走过去自毁自灭的老路。大家跟头把式地过到现在,你可别随便一个回头就把这些年的辛苦全白费了。”

    “我没那个力气了。”他说。“你怎么样?身体。”

    “我打算回北京,不过日期还没定。”

    “回来吧。想必以后还会有罪受,可比现在这样强些。”

    “你自己都做不到还用这话教育别人?”

    他在对面笑一声。

    “如果我做到了,只会给雨子凭添负担;你不同。”

    你和我完全不同的——

    ※

    再次说服父母时没有出现我所预想的困难。他们想了一天两夜,表示同意。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父亲说,整句话听来如同一个惊叹号。

    收拾好行李,打电话给叶川,告诉他自己可以回去了。他说话的声音好象在做梦,飘忽而不敢确定。

    对他说我爱你。得到的回答一如往常。

    ——我知道。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又都变了。我们虽已成为大人,却也为所谓的成熟付出代价。庆幸的是性格中的那种顽强似乎没有被现实消磨,于是,我隐隐觉得,或许有一条新的路在等待自己走上去。

    “你就那么喜欢他?”母亲说的不无吃力,刻意回避那个字。

    “像奇迹一样。”我笑笑。

    第二天早上我在大街上走了很长时间,累了就坐在路边看人来车往。鲜明的近乎梦境的晨光洋洋洒洒铺满城市,融和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和声音,交汇奔流。

    好象有谁在弹吉他,紧凑干净的旋律旋转着冲上天空。没有一点犹豫,尽管孤零零地。

    ※

    FROM叶川:

    站在大学门口的我如同站在尘封往事的坛子面前,被突如其来的回忆烟尘搞得几乎喘不上气。年轻的,充满活力,意气洋洋的,各式各样的脸庞穿梭在我的眼里,每一张都形同切割我与过去的利剑。我竭力追溯自己曾拥有过的相似的一张脸,能记起的却是苦不堪言的滑稽表情。果真回不去了,再如何费尽心机也无用。如此,不禁黯然神伤。

    叶苓骑着车从林荫道深处奔过来,跳下地时也带来了扑面清凉的风。她晒得有点黑,模样看起来神清气爽。

    “对不起,临时被老师叫住了。”她匆匆地说,“等很久了吗?”

    “没有。”

    并肩走到路边一棵树下,我拿出她托我买的书和CD。叶苓相当高兴,马上拆开一张塞进随身的CD机。妹妹似乎长高了,而且无论相貌还是身材都叫人看得心情愉快。想起小时第一次看见初生的她时那种奇妙到无与伦比的感受,我甚至有些怅然若失。

    “一放暑假就回家?”我问。

    她点了下头,指指车筐里的两罐汽水向我示意。碳酸泡沫发出悦耳的沙沙破裂声,填补了我们之间短暂的静默。

    “钱不够用了。”叶苓摘下耳机说,“前两天买衣服来着。”

    我从钱包中数出三张钞票。“行么?”

    她又点了下头,飞快地收起来。

    “我没什么事,过得还可以。”我说,把几绺零乱的发丝捋回她的耳后,。

    叶苓全神贯注地端详CD封面,这时撩起眼皮说:“呃?”

    “要是家里问的话……”

    “无论我跟爸妈说什么结果全相同。你又不是不晓得。如果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就别提。”她盯住我的眼睛。

    我茫然地回望。

    “哥。”叶苓倚在自行车旁,如同计算所要用的字句数目一般又慢又清楚地说,“从小我就发现,接触过的人对你的印象几乎一样:特别能体贴人,也挺真诚的,没多少偏见又不喜欢乱发脾气。差不多,没有说你不好的;直到那天我才感觉到你也就顽固的时候,只要是有关江宁——好听点是果断,其实简直就是绝情……”

    我握着凉沁沁的汽水罐,试图解释又忽然索然无味地放弃。

    “谁是最亲最近的人,你都二十六了,难道还分不清吗?”

    喝掉最后一口饮料,像是要把整个夏天喝进去好好暖一暖身体。我沉思地瞧着她的脸,久久不动。

    “你说自己挺幸福的,我可不觉得——根本看不到嘛!”

    “并非如此。”我说,“就如同人无法体会蚂蚁的快乐一样;对我而言的幸福,你也无法体会。讲‘幸福’这个词可能大了点,其实不过是给自己好好生活的自信和动力而已。你或许认为我所要说的话纯粹属于逃避,但我实在弄不明白,何苦没完没了地纠缠在一些只会让所有人痛苦的事上?”

    “因为都是你们造成的。你和那个人。”

    风一下子停了,原先晃动不已的树叶刹那间凝固成等待写生的静物。叶苓低头推车,扔过来一句话。

    “我和爸妈原本以你为荣。”

    我拽住她,“你想说什么?”

    叶苓紧闭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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