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如果你远去了-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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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尔滨不行吗?如果是想工作,你爸可以帮你啊。〃母亲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制止住了。
确实,不用我说,他们也能明白。回北京不仅仅是为了工作。那座城市,之于我的感觉早已不同以往。像某种幸福的根源,或是生存的动力。纵然无法在一起,只要能回去,只要能待在同一座城市里,呼吸相同的空气,置身于相同的人群中——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实在的,在叶川身边活下去的渴望已经占据我全部的思想。但这个身边所涵盖的距离远近,我根本未曾奢求过。
只要回去就行。
我想回去……
FROM江宁:
未曾料到自己的身体会糟糕到这种地步。原以为出了院一切都会好起来,无须多久便可以重新回到自己过去的生活状态中。但现在终于明白——
我可能,永远,永远也回不去了。
在家里休息两个星期后开始上班,做的还是之前的那些工作,领导考虑到我的特殊情况,不少原本属于我所负责范围内的事都已转交给别的人。即便如此,我还是非常力不从心。
以前上四楼两阶两阶地跑,现在爬到三楼人开始冒虚汗。
出差去抚顺,只和同事在外面跑了一天就吃不消躺在宾馆里。
加班赶稿子,去印刷厂看样本,回程公车到站时竟然站不起来了。
究竟怎么了?想着是自己或许是还未恢复,去医院同大夫谈了一次,在他认同的程度下开始锻炼。
然而……
你可以想象那种失败感吗?
我说不清当时心里的感觉,那是相较于对叶川的感情还要重要的东西。你觉得没有必要在意么?我曾经这么安慰过自己,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毫无用处。信心、希望,很多很多健康时唾手可得的……
如今我哪怕付出十倍于常人的努力,也未必能得到。
单位就是单位。我不是想批评他们的做法,说心里话,在我住院时人家不但没有弃之不顾,还积极联系出人出力,已经算是很仁义。所以看到解聘通知时我没有吃惊。病假太多了,光是这一条解雇上二百次都够。
一身轻,只剩下想叶川的力气。
回北京的事再次被我提出来。父母安静地坐着,沉默的气息越来越重。
〃我陪你去吧。〃母亲说。
〃不用。〃
〃打算待几天?〃父亲问。〃别耽搁太长时间,人家过得也不容易。况且离开这么久了……〃
许多没有说出来的话,我可以猜出八九分。交谈变得淡而无味,空洞形同寸草不生的荒原。找个借口说不早了赶紧休息,他们起身退出,只留下我自己留在原地发愣。
洗澡的时候听到父亲在外面敲门。
〃要不要帮你搓背?〃
我踌躇一下,答应了。
他找出脸盆舀些热水想烫烫手,我笑了笑说没事不怕被凉到,随之把毛巾递过去。
父亲很卖力,在医院里他始终都非常小心。后背可能红了,有点疼。
〃你从小就瘦,可特别能打架,还喜欢到处乱跑、上树爬墙,总是使不完的劲儿。〃
他忽然说,我不吱声,垂头坐着。
〃现在还这么瘦……〃
〃不会得脂肪肝。〃我笑着说。
父亲把毛巾放回水中,望着我。〃过去待上五六天就赶紧回来吧,咱们全家人守在一起塌塌实实的——〃
他停住口,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端起盆将水倒掉,佝偻的背影。
〃小宁,上次打了你,是我不对。你别记恨爸爸啊……〃
门轻轻阖上。房间里雾气腾腾,镜子已经模糊到看不清自己映在里面的模样。难道世上真的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我不失去他们吗?并非贪心奢望——睁开眼所最初见到的就是这两个人,我应该珍爱的,应该尽自己所能回报的两个人。而现在……
讲到今天了,我想问问你,你是同志吗?有没有爱人?如果不是,有没有爱人?结婚了吗?性生活愉快吗?你的另一半,身患疾病吗?你可能要很快地,失去对方吗?
抱歉这么问,只是我想,如果你连其中一条都无法达到,我的想法,你或许说不上感同身受。很过分?可我找不出别的标准。
我爱我的父母,虽然有不被接纳的心理准备,也做不到从自己这边将他们舍下。对于叶川,我曾相同地寄予过希望。从以前到现在,未放弃过。
但生活充满变数,谁不是放弃一些去选择另一些只求能维持下去。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叶川,如果我可以离开他们,至很远很远的地方,抛弃所有只留下对你的感受;如果我可以做到,那么关于爱的全部体验便不再仅仅是回忆。相信我们可以尝到幸福,如过去曾分享过的那些一样。
只是我还能在你身边待多久?这样舍了一切去握你的手,真的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吗?
我真的没有做错吗?
明天如果你远去了(珞珞) 正文 第七部分
章节字数:7484 更新时间:08…07…19 18:10
※
FROM叶川:
得到消息时正在给汤圆做饭,江宁简单地说清楚日期、车厢号和到站时间,又特别叮嘱我别急着通知周息雨,免得他们跑去接站。
〃不是假日,别折腾了。〃
放下电话,我好象还在梦中。汤圆胡噜胡噜吃得正香,对我挠在它背上的手指视而不见。
〃胖妞儿,江宁要回来了。〃我小声说。
它根本没理我。
〃听见没有?〃
我的江宁要回来了……
第一眼就让我觉得自己被闪电劈成了两半。
他精神很好,笑容满面。可是——
〃你怎么瘦得像干菜?〃
我脱口而出,有点透不过气。好象吃了一大口芥末,针扎般的锐利刺痛直挺挺戳进脑子里。
他默默地,回家的路上始终低着头,把眼睛藏了起来。
汤圆还记得江宁,圆脑袋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江宁坐在床边,笑着看我忙来忙去。
〃行李等一下再收拾。〃他说,〃我做饭给你吃。〃
厨房,温暖的火苗。还是一样的背影,没有丝毫改变。静静地忙碌,偶尔回头吩咐我帮着洗这个,拿那个,随后又是淡然的背影。
我倚在门边贪婪地看着,像要把一辈子都看完。想问的事太多了,可我只能等他自己主动说。江宁就是这样的人,真的非常痛的时候,他通常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哪怕是我。可能这是男人的通病,但他表现得最过分。要改变起来很难吧,然而我希望这次分别之后,他可以把那一部分对我敞开。
〃我只待一个礼拜,跟家里说好了。〃他头都没回地说。
〃知道。〃我好象不觉得有多吃惊,〃五一我有假,去哈尔滨行吗?〃
他回头笑了笑。
〃好啊。〃
那夜说了许多许多话,似乎时间短促,我们永远也不舍得阖眼。察觉出他有了困意时,我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耳朵上。江宁明白地笑着,凑过来亲亲我的嘴唇。
〃你在上保险吗?〃他问。
〃只是想确认你在这里。〃我回答道。
温暖的肩膀,耳朵上丝丝缕缕的凉意,均匀的呼吸。半年的分别之后,重新躺在一起。
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你离开我?
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你离开我?
要怎么做?
我好象,也需要一根救命稻草。FROM叶川: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又和他一起看升旗了。说不出原因,音乐响起的那刻,我忽然有种要发疯般大哭大笑的冲动。
江宁安然地站在旁边,平常的表情,仅是在旗帜升上顶端的瞬间闪回脸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好象在微笑。
随着越来越明亮的天色,广场上已经全无我们刚到时那般寥落冷清。坐在台阶上,江宁将我的手塞进盖在膝上的外套里,和他凉沁沁的手指绞在一起。没有人注意我们,也没有人会发现那件单薄牛仔衣下两只紧握的手。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回家?!”我问。
“去北海怎么样?”江宁满怀希望地看着我,“还只是大学时去过一回,这么多年了……”
我答应了。这小子虽然还算个旱鸭子,却特别喜欢有水的地方。以前共同生活的时候,什么颐和园、圆明园、雁栖湖、龙庆峡等等,只要有时间,准备够需用花销,我们都会兴致勃勃地跑去逛上一圈。
“因为我属龙。我是龙王爷……”以前问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曾经如此简单回答。
天气不错,游人如织。我们在团城上待了半个小时,转而去琼岛。很久没这样了,虽然心情已经无法回复到过去的水平线。
原本想带着他痛痛快快玩一次,然而中午还未到,江宁已经走不动了。当时的情况如今略作回想也混乱得找不出个头绪。我怕想到他那张煞白的脸,也怕想到他嘴里说没关系,却坐在石头上根本站不起来的样子。
“回家。”我说。
他不太甘心,但没有任何反驳,仅默默望着我。
“回家吧……”我再说一遍。
有个从山东来的游客好心帮忙出去拦车,我背着江宁慢慢朝门口走。
“还以为能多混些时候。”他伏在我肩上小声说。
我不敢扭头,“后天就去订票。”
“所以——只待一个星期啊……”
江宁的声音里有一丝苦味。
整个下午他都在睡,几乎不见翻身。我隔段时间就走到门边朝里望望,不进去,怕脚步声惊动了睡觉一向很轻的江宁。
每次都会盯着他的胸看上好半天,有没有起伏?有没有,呼吸?好象生怕他突然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把我和他全部带进暗无天日的泥沼中。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只要江宁在身边,在睡觉,这着了魔一样的习惯便会出现,从那时起到现在,始终改不掉。
临近傍晚时分出去买菜。过几天才能发工资,钱包差不多快成为一件摆设。在七八个摊位前转了数圈,芹菜、西兰花、卷心菜、胡萝卜……努力磨嘴皮子,省掉几毛钱零头。拎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走到楼下,停住脚步抽支烟。斜对面的门球场里几个老人兴致高昂地比赛,时不时有笑声传来,伴随头顶悠长的鸽哨,院外街道嘈杂而遥远的喧嚣。
虽然是四月,水泥台阶还挺凉。早早穿上的短袖衬衫在周围全部是长袖衣服的人中间显得格外鲜明。我把扔在脚边的几个烟头拾起来,塞进不远处的垃圾筒。
就是这一刹那。
想哭。
眼睛疼得不行,十几支钻头猛然绞进脑袋里,绞啊绞啊,简直要流出血了。原先无法言表的情绪如同汹涌而来的狂暴潮水,带着我始终拒绝承认的某些念头冲垮屏障,变成一张又黑又大的布将我们所拥有的那可怜的光亮遮蔽住,如地面震动开裂又重新合拢般惊心动魄又毫无声息。
必须站起来。我心里很明白,特别明白。
可是……
我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只能蹲在那儿,紧紧捂住脸。
※
FROM江宁:
第二天,感觉好多了,按约定同周息雨他们见面。来的时候很匆忙,没带几件衣服,叶川便建议我穿他的。在原本就空荡荡的柜子里拣来拣去,发现这段时间里他基本没添置过什么新衣服。
“原来我在东单给你买的那件黑外套呢?”我边找边问。
叶川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皮箱。那件外套以及我给他买的其他东西几乎全都摆在里面,干净整齐的让人窒息。
“这是干什么?”我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莫名其妙地抬起脸。叶川好象有点难以启齿,拣出箱内的一些日用品放到桌上。沉默伴随着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僵硬地响了许久。
突然觉得冷,那是一种汗流浃背却仍忍不住会冻得直打哆嗦的感觉。以至于身体要从椅子上溜下去,掉进连看不到底的深渊里。
“叶川……”
我能听见自己的牙齿都在咯咯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恐惧,铺天盖地的恐惧;好象待在房间里的彼此两个,一个活生生到让人嫉妒,而另一个,已是落满厚厚的白灰,从头到脚,千疮百孔。
我用撕裂一切梦境的力气喊出声,睡在桌上的汤圆却连耳朵都没动一下。
“这是干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我还没死呐——!”
我要抓住他的衣服,把他脑袋里那些奇怪甚至是荒谬的想法都摇出去;我要站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大喊大叫,把所有人脑袋里那些恐怖甚至是荒唐的推测都驳回。我活着!好端端活着!我还在这里!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