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糖果屋的路-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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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的关节摩擦着下巴，轻轻呼了一口气：“我有话想跟你说。”
“如果没有别的工作，我先出去了。”我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乐颖，”他也站了起来，“等一下。”
我停在原地，心里开始发闷，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感渐渐袭上心头。
“为什么不听我说完？”他顿了顿，“或者，我们下班再谈？”
我没有回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要走了，离开这里。”他说。
我惊异地转过身去看着他。
“去另一个城市，跟朋友一起创业，我们准备好几年了。辞呈已经交上去了，这个月做完就走，”他看着我，迟疑了一下，“还有，十一天。”
我感到心里突然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答应我你要好好干哦，”他朝我笑笑，“不要再毛毛躁躁惹麻烦了。”
我觉察到心里翻涌的各种奇异的情绪，一些超出我控制范围的感觉正在逐渐清晰地呈现着，我于是决定赶快说些什么掩盖它们，但是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走之前会安顿好你的，没人敢欺负你，相信我。”他向我眨眨眼睛。
“你，”我好半天才平稳地说出一个字。
他认真地看着我，看起来似乎有一丝期待。
“我会好好干的，放心，”我朝他笑笑，虽然连我自己也觉得很牵强，“你也好好干，加油，多賺钱。”
他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但很快又笑起来：“好，我会賺钱，回来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飞快地说道。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将桌上被他叫做礼物的盒子递给我。
我看他一眼，感觉这世上总有一种力量能在顷刻间将一个熟悉的人变得陌生，让一种习惯嘎然而止。该叫它“命运”还是“生活”呢？
我径直走了出去，没有接受那所谓的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可总是找机会跟我开玩笑，试图轻松地跟我打开话题。但我除了工作什么都不跟他谈。酒店里关于他即将离职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有人猜测他是要追随女朋友出国了，有人猜测他是因为经济问题才离开的，还有人说他得罪了某位高层，不得已必须自己离开。“这些人，”吃饭的时候，刘姐小声跟我说道，“平时韩总韩总地巴结着，现在别人要走了，各种传闻就钻出来了。”
“韩可，是那样的人吗？”我问，“像他们说的，因为经济问题？”
“他家境很好，没这样的必要，”刘姐摇摇头，“韩可平时真是白对这些人好了。这酒店啊，看着风平浪静的每天，其实底下都暗潮涌动的。他走了也好，省得生事。”我心里突然有些疼惜被误解和冤枉的他，他故意逗我开心的样子想起来竟然有些鼻子发酸。我还觉得委屈，虽然这委屈不能算到他头上，但我仍感觉被他丢在了这里。
妈妈她们如期而至，带了很多自己腌制的菜品。
“没有别的事，特意来看看你们，我们做妈妈的心情，有一天你们也会了解的。”妈妈边整理袋子里的腌菜边对我们说。赵茜靠在她妈妈身边，眼睛却看着我。
“阿姨，我应该只会了解爸爸的心情吧？”三千五幼稚地问道。
大家愣了一下，都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看了看赵茜，她马上将视线移开了。接着轮到她妈妈开始看我了。
“阿姨，我哪里不对吗？”我终于按捺不住心里莫名的火气，这母女俩怎么都有这样讨人厌的眼神啊。
“哦，没有，乐颖，我是，”赵茜的妈妈赶紧解释道。
妈妈手里的菜一下洒落在桌上，三千五赶紧拿来垃圾桶：“阿姨，您别急，你看一次拿多了就掉了。”
我转头看看妈妈，赶紧抽出纸巾帮她擦拭。
“太多年没看到你了，就上次你回去见过一次，”赵茜的妈妈接着说道，“你变漂亮了。”
“哦，是吗？”我看她一眼，“谢谢。”
“我们还是出去吃饭吧，家里弄太麻烦了。”赵茜举起手，“我请客。”
“好啊，我同意。”三千五响应道。
我鄙夷地看他一眼：“没你不同意的吧？”
“什么？一点面子都不给。”三千五嘟囔道。其他人都呵呵笑起来，我也笑了。
吃晚饭，赵茜的妈妈跟她回三千五家的出租房了，三千五开车将我和妈妈送回了家。
“阿姨，您先上去吧，我有事情跟郑乐颖说。”三千五嬉皮笑脸地看着我妈妈。
“好，你开车回去时小心点啊。”妈妈交代道，拿着我给她的钥匙先上楼了。
“又是什么不幸的消息？”我靠在座椅上呼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啊你，凭什么我说的就是不幸的消息？”他不满地看着我。
“我感觉最近有事跟我说的，都不会是好事。”我点着头，心底有一丝惆怅。
“我的就是好事。”三千五信心满满地看着我。
“是吗？”我怀疑地看他一眼。
“嗯，”他肯定地点点头，“不过在我说之前呢，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我说。
“你这态度太随便了，”他又不满起来，“你看我多认真。”
“三千五，说实话，我没心情。”我看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他小心地看着我，“因为赵茜她们吗？”
“才不是呢，”我看着前方，“我现在心里很乱，很矛盾。”
“因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想了想，“一个数字，一个每天都在减少的数字。”
“什么意思？”他疑惑地看着我，“你在计算寿命吗？”
我好笑地看他一眼：“神经病。”
“只有这个是每天在减少啊，”他斜眼看了我一会，“你就是多愁善感的，这样不好。”
“三千五，说真的，你有很投入地喜欢过一个人吗？你那些女朋友里面，总有一个是最爱的吧？”我转头问他。
他愣了一下，轻轻地点着头：“当然，怎么？”
“我说的喜欢，是像我曾经喜欢沈威那样的喜欢哦，不是这个也行，那个也可以的那种喜欢。”我解释道。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肤浅啊？”他叹了一口气。
“这种喜欢，有吗？”我没理睬他，继续问道。
“有啊。”他低下头，摸出烟点上。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干吗？”他含着烟含糊地问道。
“有些怀疑，”我老实地说出心里的想法，“不过没有也没什么，我告诉你吧。”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像在苦笑：“嗯，你说。”
“原来沈威在我眼里就像一个神，那么得与众不同，看着他，想着他都让我觉得欢喜，”我看着前方有些漆黑的路口，“失去他的时候，我想我完了，再也没有爱的能力了。”
三千五抽着烟，没有说话，他已经听够了我关于沈威的话题吧。可是我还是想说，想倾诉。所以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走不出心里的阴暗。虽然每天还是继续生活着，忙碌着，但并没有觉得有意思。旁边来来往往的人跟我说着这样那样的话，关于工作的，关于生活的，关于感情的，关于我倒霉的运气的。我以为，这些时间，这些谈话，对我来说都意义不大。伤痛还在那里，沈威不再爱我的事实也无法挽回。”
“你现在还喜欢他？”三千五转头看着我。
“我一直以为我还喜欢他，”我说，“直到有一天偶然撞见他和，陈晨。”
三千五愣了一下，继续认真地看着我。
“城市这么大，商场这么多，可是却刚刚好，我们在同一个时刻走进了同一家商场，”我回想起那天的偶遇，“我看见他们，他们没看见我。我看见沈威提着陈晨的包包，耐心地等她试衣服，还体贴地帮她理了理领角，眼里充满爱意。”
我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这样子可能让三千五更疑惑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的表情，确定我没有笑着在哭。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沈威并不是神，我眼里的他褪去了光环，只是一个普通的，恋爱着的男人。我原来以为他不屑陪我做的事，现在都自觉自愿地做着。再也不神秘，再也不特别，跟商场里每一个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一样了，”我笑着看向三千五，“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在那一眼的时间，我心底放不下的统统都放下了。原来那么久的辛苦，只需要一眼，便可以释然了。”
三千五点点头：“你就这样长大了。这就好了。”
“我自己也觉得开心，想找人分享，一回头，那个人却要离开了。而我以为他是不动的，会一直在那里。”我说，笑容凝固在了眼底。
“谁啊？”三千五拿烟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烟灰弹在了我的大衣上。
“对不起。”他赶紧伸手帮我弹拭。
“没事，没什么。”我笑笑。
“说的那个人，是谁？”他缓缓抬起眼看着我。
我看看他，又看看窗外：“你不认识的。”
他愣了一下，慢慢靠在椅背上。
“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说吧，你的好消息？”我打起精神看着他。
“没什么，”他摇摇头，语气里有一种明显的疲惫，“逗你玩的，你快上去吧，别让阿姨等久了。”
“真的？逗我玩？”我斜眼看着他。
“是啊，偶尔逗你一下，调节一下心情，”他笑笑，“快上去吧。”
“真是的，越来越大胆了啊，”我捶他一下，“那我上去了，你开车小心点。”
“嗯。”他点点头，跟我挥手，“拜拜。”
“我不喜欢她们，母女俩的眼神都让我不舒服。”我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对妈妈说。
“她们只是因为好奇，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妈妈将牛奶递给我，“不用放在心上。”
“干吗对别人的生活这么好奇啊，过好自己的不就行了吗？”我不满地说道。
妈妈轻轻笑着，没有说话，又似乎在想着什么。
“妈，”我向她靠了靠，将手环在她的脖子上，“你会不会担心我老是嫁不出去啊？”
“怎么会嫁不出去？”妈妈转向我，认真地说道，“只是早晚的问题。难道早早地嫁一个不称心的人，然后过没精打采的生活吗？”
“对啊，我也这么想的，”我高兴又有些许感动地看着妈妈，“跟自己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地在一起，我一直为这样的幸福在等待。”
“会有的，”妈妈和蔼地拍拍我的手，“会有这么一个人陪着我女儿的。”
“是因为我还不够好吧？”我将头靠在妈妈肩上，“没有很顺利的运气，没有优异的工作表现，总是在应付麻烦，所以老天才没有合适的人选安排给我。”
“真正喜欢你的人，不管你是顺境还是逆境，不管有没有出色的工作，只要看到你的努力，了解你的懂事孝顺，都会觉得你可爱的，”妈妈微笑地说着，“再说了，年纪轻轻的，又有健康的身体，这已经是一笔财富了。”
“妈，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用力抱了抱妈妈，“你可要长寿，让我好好孝顺你。”
妈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什么？来不了了？怎么会突然来不了了？”我惊异地看着负责联络表演的同事。正在现场检查布置工作的韩可也疑惑地转过头来。
“在路上跟别的车撞了，有两三样乐器也摔坏了，两个人受了轻伤，现在在医院检查，交警还在现场调查，”同事皱紧眉头说道，“刚刚接到的电话。”
“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一时慌了神，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受伤的人会不会有事啊？”
“应该没事，说是轻伤，但表演肯定是没办法了。”同事说。
“可是邀请函都发出了，媒体一会就该到了，客人们来了后看什么啊？”我焦急地看了看时间，离正式开始只有三个小时了。
现场的同事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全都看向了我。
“早就说别搞得这么隆重了，让大家费心费力不说，偏还出状况。”一个女同事小声地嘀咕道。
“成绩不是这么好挣的，”另一个幽幽地接过话，“这下好了。”
我转头看着她们。
“说怎么办吧，活动是你策划的，我们跟之前一样负责执行就是了。”那个女同事没好气地斜我一眼。
“对啊，现在怎么办？”所有人都看着我，等待着看我怎么收场。
“钱也花出去了，布置都弄好了，总不能取消吧？”另一个女同事冷笑道。
我头脑一片空白，只感到心脏突突地跳得很厉害。
“你们继续布置，活动照常举行，”韩可走到中间，板着脸看了看她们，“怎么，看到出状况很开心吗？”
她们瘪瘪嘴埋下头去：“都要走了，能神气多久啊？”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了看韩可。他却轻轻笑起来，慢慢转向她们：“怎么，想跟我一起走是不是？”
两个女同事闭上了嘴，依旧不服气地样子。
“大家各就各位，我把话说在前头，活动搞砸了，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