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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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是我……
是你?呵呵,你是谁?我心里一沈。
──对不起,安宁,那天是我太过激动,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切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如果可以,我们需要一次真正平静的交谈,而非逃避……我等你,安宁,你需要时间冷静。
逃避?冷静?
欧阳,欧阳!!
我非常的冷静,从来都是,从来。我一个人,走了这麽久,也从未逃避过!若非你拼命追赶我又怎会逃避?!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几乎握碎手中的杯子,呼吸困难烦躁欲死。
为什麽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而当我只渴望平静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肯放过?你们从未问过我的感受,现在我已经不想要施舍的爱情难道你们不懂?你们说爱我,说得如此真实动人,却只会一再的给我负担,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真是可笑。
厌倦。
这个城市让人厌倦。
我到底为了什麽来到这里?治病?赚钱?
现在这些都将结束,我也无须留下。
结束,
这是一个契机。
《安宁》第16章
更新时间: 02/01
2003
第16章
银行帐户上的金额是117万。
真是让人安心是数字。
没有後顾之优。
然後第二天上班李牧大人召见我并责问我昨夜为何不接电话时,我说,小的昨天眼见你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中伤痛借酒浇愁於是醉得人事不醒以致於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这个理由应该十分充分并且可以大大满足他大人的自尊心。
不想他一脸严肃的看著我,说,不要开玩笑,安宁,你不是这种人。
啧啧,真了解我,我叹气。
不如相信,谎话总比现实动听些。
不过李牧显然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因此他将话题重新切回实际,咄咄逼人,安宁,回答我,你考虑得如何?我是真心的想要好好爱你,我希望你也认真对我。
考虑?
我已经考虑充分,所以一心一意的在做举家逃逸的准备。
只是我很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我要逃,必然要做得滴水不漏,我知道失败的下场,李牧绝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现在他爱我,所以包容我。但我没有忘记他是一个多麽成功的商人,狡猾,狠辣,我一旦背叛,他绝不会手软。
这是奸商的生存手段,切莫忘记。
於是我微笑,说,现在安宁十分混乱,无法思考,我母亲即将手术,你给我一段时间,等手术结束後再给你答复,好麽?
他不再言语,目光焦虑──或许他是真的爱我。
真是可怜。
或许我应该正式的拒绝他。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同他纠缠,既然决定离开,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即使有人会受伤。
离开,这是唯一的契机。
* * * * * * * * * * * * * * * *
她进入无菌室的第五天。
一切正常。
父亲日夜在医院陪她,所以满目血丝精神委顿。
真是奇迹,只剩一副空壳的她居然没有像以前那般无理哭闹,实在让我惊讶。
她最近没有再提安然,而且见到我时居然也会微笑,一副小女人的样子。
我只能将这诡异的情形想象成父亲的魔法,除此以外毫无解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这般说,也像是祈祷。
然後我憎恨的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想象,无法停止。
离开。
重新开始。
他说,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想起柔和恬淡的光线,有些恍惚。
以前,似乎也曾有过快乐的,只是早已忘记。
重新开始?
那将有多麽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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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第六天。
我躺到冰冷的手术台上,头顶眩目的灯光。
特殊体质,麻醉对我没有效力,於是有幸体验了真正的椎心刺骨之痛。
然後我看见我暗红色的骨髓,
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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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她被推进手术室,似乎十分平静。
十个小时之後,有人对我说,恭喜,手术很成功,只要没有感染,她一个月内便可康复。
父亲长吁一声老泪纵横,他似乎一下子站不住,扶著我号啕大哭。
我微笑。
三十万元的生命。
我们重新开始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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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我开始做逃逸的准备。
现在窝居的地方属於一位年过四十如虎狼般的女子,我对她说,我只租到这个月底时,她很是不满,唠叨不休。
辞职信早已写好,此月下旬李牧将要离开三天同外商谈判,我只需将它交给人事部经理即可。
行李少得可怜,无需操心。
呵呵,第一次发现我适合做小人,因为我居然十分开心。
其间我意外的接到那可爱小女孩的电话,她说,她已有一个母亲,不再需要新的做候补。不过,若是她老爸需要一个新老婆,她倒是不会介意。
然後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声若银铃。
我也笑──真是个聪明得让人心惊的小孩。
可惜她的好意我只能心领,箭在铉上,不得不发。
我的离开,已成定局。
* *
* * * * * * * * * * * * * *
我记得那天是四月二十七日,星期四,阴。
早晨起床时,四壁空荡。
我发了几秒的呆,然後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急燥了些,现在居然连果腹的食物也颗粒无存的被我打包空运。十几平米的房间只剩被褥和一台电话,实在贫瘠得有些可怜。事实上我几乎连电话也打算变卖,然而这绝非明智之举,李牧或欧阳若打电话寻我,岂非露出马脚?
上午7点25分。
我到医院看她──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意识似乎十分清醒,我告诉她,等她恢复,我们便回家时,她看著我,眼角隐隐有一丝泪光,她说,阿宁,对不起对不起……
我记不得她有何原因要对我说这三个字,然而她含泪的样子如此美丽,於是我淡淡一笑,说,没关系,一切都已过去。
於是她微微的笑了,温柔而甜蜜。
──那动人容颜,让人无法忘记。
离开医院时,天上下起微雨。
我坐在摇摇晃晃的电车里,车窗一片模糊,外面恍如幻境。
8:03分。
我抵达公司,已然迟到。
那时一切如常。
和欧阳企业的合作项目预计在一个星期内结束,我毕竟做贼心虚,於是投入大量心血完成这个项目,以期逃脱李牧未来的制裁──这当然只是妄想,不过求得良心安宁。
直至下午两点三十四分,一切都在预定的轨道上运行。
那时我以为所有都在掌握之中,只到两点三十五分电话响起为止。
我记得那声音陌生遥远而虚假,甚至在我听到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声音说,安先生,实在遗憾的通知您,您的母亲刚刚在医院逝世……
《安宁》第17章
更新时间: 02/01
2003
第17章
以为可以逃离,以为无论如何总有一线生机。
然而我实在太过天真。
我竟忘了所谓命运──不相信,却不得不服从。
於是我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於是我现在站在她面前时,竟平静无比。
──这是命运,母亲,我们终究无法回去。
耳边有人喋喋不休──是,我已知道,不是你们的过失,只是不幸的那千分之一的感染机率导致突发性休克死亡──我知道我知道我已没有精力追究所谓责任你们不必一再重复──让人厌倦。
空气中漂浮的隐隐的消毒水味道。
让人想吐。
父亲跪在床边,似乎已没有力气站立,蜷做一团。
我走近他身旁,看见他颤抖的背部,如此苍老。他没有抬头,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的,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
他如同被诅咒般反反复复的叫著我的名字,一刻不停,似乎这样便可以让他得到救孰。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著静静躺在床在床上仿佛安睡的人,如此苍白却惊人的美丽──让人憎恨。
然後我轻轻的笑了。
母亲。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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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惜。如此凄凉悲惨情节所需的所谓凄风苦雨原来只是虚有其表──并不很冷──叫人厌倦的绵长,甚至在落到身上时也毫无感觉,实在很不符合现在悲凉的现实的无奈。
浑身潮湿,粘腻的不快。
懒懒的坐在医院的露天长椅上,看著单一而无聊的景色,感叹。
然後模糊的看见那有些熟悉的身影,远远的站著──似乎是撑著伞的──真是辜负这难得的天气。
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却并不在意。
然後,他似乎慢慢的走近。
我笑,招手。
然後是温暖而干燥的怀抱。
如此之紧。
简直让人窒息。
──跟我走,安宁。
呵呵,你果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你究竟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实在让人吃惊。
我微笑。
看著脚边被他抛弃的还兀自旋转的洁白的,伞。
笑。
他的气息炙热。
但我已没有力气拥住这干燥的怀抱。
他在我耳边,不停低喃:
──安宁,你累了你累了你累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停下来……
原来如此。
我以为你在追赶,所以一刻也不敢停留,却忘了地球是圆的,你仅是站在原地休息。
而我,只是绕了一个大圈,最终回到的,还是最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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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我低下头,看著他的头顶。
他跪在我面前,正细细的替我擦拭滴水的头发,神色自然动作熟练。
为何会在这里的?
疑惑的打量著陌生的环境,高雅而华丽的装潢,充满这个男人的气息。
歪了歪头,那男人便微微的笑了,安宁,不要这样看我,这里是我家。
是麽?但这和我有什麽关系?
於是我听见自己说,我要回去。
回去。
这一念头甫一出现便不可抑止。
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
我要回去。
他依然微笑,说,不行,你得留下,你必须留下。
有些熟悉的命令式的语气──令人厌恶。
有一丝怒气,我重复,我要回去。
──不行。
──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不行不行不行……
他握住我冰冷的手,温和的说,不行。
为什麽?你有什麽权力?
我感觉到自己在挣扎,然後他压制。再挣扎。再次压制。最後,一把拥住我──你累了,不要闹,你需要休息。
累?
我不知道。
那怀抱让人急躁,但力量微弱无法挣脱,十分不快,十分。
欧阳欧阳欧阳欧阳……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但是那怀抱如此之紧,几乎要将我嵌入他身体的力量──无法逃脱。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我头昏脑胀,四周充满他的气息。
──快把我逼疯的味道。
然後我看到他裸露的颈项,如此,诱人。
然後我听到他闷哼一声,抬头看著我,目光惊异。
我感觉到,满嘴的血腥。
他看著我,死死的盯著。血,沿著他的脖子,流淌。
《安宁》第18章
更新时间: 02/01
2003
第18章
他说:
你累了。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说。
然後他起身走开,关上房门。
他的身影离开视线後,我竟然发现自己近乎虚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已失去。
於是我倒下,迷迷糊糊的睡去。
*
* * * * * * * * * * * * *
高三那一年,突然发觉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甚至来不及惊恐,他便忽然向我表白:
──安宁,我们交往看看吧。
我能做何反应?我只是张口结舌。
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在当时的我眼中那般优秀的男人,居然在我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第二天提出交往,简直是个奇迹。
而且无可否认,我是喜欢他的──即使还未达到爱的程度。
於是我也只是淡淡的笑,做出不甚在意的神情,说,好啊。
那天天气极好,阳光透过头顶的绿叶如水一般倾泻於地。
然後心情便不可抑止的飞扬起来。
这是个好的开始,
我以为。
*
* * * * * * *
手脚冰冷,忽然惊醒过来。
房间仍旧是昏暗,我盯著陌生的天花板,微微翻身,却不小心触到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