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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断臂吉他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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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地在弦上游走,那样悦耳的曲子就是从他的断臂下流淌出来的。就是从他们认为完全没有用处的断臂下流淌而出的。那是一种震撼。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向南飞的声音带了点豪爽,神情是那样自然。很多人在台下安静地注视着向南飞,他们看到了,舞台上的向南飞充满了阳光和帅气。
“若真想要是一次解放,要先剪碎这有过的往日,我要的一种生命更灿烂,我要的一片天空更蔚蓝,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
台下,他的好朋友们已经激动得泪光闪闪,殷蓝高兴得泪流满面,大声喊着“南飞,你是最棒的!”一旁的赵子田欣喜地看到,一个在人生道路上摔着伤痕累累的孩子就是像现在这样,重拾着自信。作为教员,这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
向南飞淡淡地微笑着,他对所有人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我知道你们会惊讶。但是我想说,一切都有可能,如果想去追求,努力去追求,一切都做得到。正如这首歌,要先剪碎有过的往日,我们只是有过曾经的一时失足,但是我们可以重新站起来。我们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面对陌生的一片天空,我们可以剪碎有过的往日。我相信,我们可以飞得更高,纵然是折断了一只翅膀,也可以追逐属于自己的一份梦想……”

熟悉而陌生的城市(1)
当向南飞走出“笼子”再次进入社会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出了自己和这个城市的格格不入。他开始寻找各种工作机会,在经过多次的失败和心理的斗争之后,终于开始了新的生活!
2008年6月29日,激动,茫然。
三次减刑的机会,十二年改判为八年,终于全熬过来了。
今天,就是向南飞刑满释放的好日子。
头天晚上,室友们帮他收拾好了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教员送了他几件新衣服,朋友们拼拼凑凑地送了点生活用品。如今的室友早已不是熟悉的梁言、周然、刘昱和殷蓝了,他们早在一两年前就释放了。
宋明和沈露文还在。
八年光阴从铁窗中流逝,向南飞24岁了。他几乎想象不到自己成长了多少。他从16对少年变成了24岁的男子汉。原来嘴唇上的绒毛变硬了,皮肤开始变的黝黑,肌肉开始有了线条。当他想起应该脱下陪伴自己八年的囚衣的时候,竟有些恋恋不舍。他发现自己又长高了,囚衣有些褪色的裤脚已经遮不住袜子。
“南飞,出去之后好好的,听见没有?要是有人再来煽乎,你可别再糊涂了。”赵子田理了理他的衣服,抬头看他,“小伙24岁啦,该找点儿正事干干了。以后有困难可以来信告诉我们。”
宋明和沈露文拥抱了向南飞,说:“我们以后会去找你的。”
向南飞和他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再见。”
“去吧,有个人在大门那儿等你呢。”赵子田拍拍他的肩膀。
走出熟悉的“改过”楼,外面的天气有些灰暗,操场上空空旷旷的。朋友们陪他走到操场上,教员就把他们喝住了,向南飞最后向朋友们道别,转身走出了少管所大门。八年之后,他终于再一次迈出这个大门。
大门关上的时候,向南飞回过头,看了少管所最后一眼。那是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方,现在要离开了,朋友和教员还在注视着自己,那一刻向南飞的感受无法言表,他知道这里不该留恋,但他真的是感激这里的。他在这里找到了坚强,找到了自信,但他不知道今后的道路是什么样的?
太阳依然挂在“希望”和“改过”之间,淡淡地发着光,依然有一种宁静。
门关上了,自己与少管所从此告别,自己自由了。听着“咣”的一声,向南飞转过头,自己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空,有几许灰暗,他想飞得更高,但是面向自由的时候,他竟然有了些茫然无助。就像在笼里关了太久的鸟儿,即便给它自由,即便天再高,它也不知道该如何飞翔。更何况,自己是一只折断翅膀的鸟。
以后自己该怎么办呢?
茫然……
接着他看见了那个人。
他发现自己不认识那个人,那个白发苍苍、形容憔悴的老人是谁?向南飞看着老人,恍惚着听见老人说了一句:“小子不认识我了吧?我也快不认识你了。”
那个熟悉的称呼,只是声音变得那么沙哑了。老人身上隐约有父亲的影子,向南飞简直无法相信父亲这么苍老了。八年之中,父亲是怎样过来的呢?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一刹那,向南飞心如刀绞。
“爸。”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儿子。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要说完全不怨恨儿子那不可能,但是看着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老人除了心痛,就再也恨不起来了。
“走吧,以后你得靠本事养活自己了。”
出狱之后,向南飞又给自己加了“两个月的刑”。关在一间20多平方米的破屋子里,一个月一百多块的房租,那是他和父亲共同的家。
熟悉而陌生的城市(2)
他不敢出去,害怕外面那个世界。常常透过窗子惆怅地看着马路上的车来人往,听着喧嚣的声音,仿佛很遥远。他觉得自己被扔在一个角落里,是那样无助、那样迷茫。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事实上,他是什么都做不了。
没学历,没手艺不说,更要命的是他有残疾,有前科。
邻家的孩子曾经问过家长:“隔壁叔叔的手怎么了?”
“甭问这些,”家长瞟了向南飞一眼:“你离他远点,那是人渣。”
向南飞听了有种痛苦的茫然:“人渣?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这个样吗?”
出狱后的生活穷困潦倒。实际上,是父亲在养活儿子。还是靠卖废品糊口,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这八年,父亲就是这样孤身一人熬过来的,如今,一双手养活两个人实在是太艰难了,天刚亮,父亲就起来走四、五里路去垃圾处理场,尽可能和其他人多争一些可以卖的东西。捡到中午,父亲就握着卖废品得来的十几块钱去买馒头,然后回到家里和儿子一起吃饭,下午父亲继续去捡废品卖,仅仅能赚够晚饭钱。
强撑了两个多月,父亲就病了。其实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有严重的胃病。而父亲已经在好几年前就断了药。现在的状况似乎更重了,父亲的胃常常疼得他站不起来。直到有一天,向南飞发现父亲在呕血,一口一口地,向南飞就慌了。
去医院检查,兜里就八块钱,挂一个号就没了。医生初步诊断为胃溃疡和胃炎,但是说可能有恶变,需要做详细检查。
父子二人身无分文,从医院回来之后,向南飞发现家里只剩20多块钱,最多能维持两天。
走投无路。
当天晚上,向南飞彻夜未眠。他想:没有钱,爸爸怎么办呢?
为了爸爸,他豁出去了。第二天,向南飞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了梁言的下落,找到他开口借200块钱。梁言已经找了份正式工作,在一家餐厅做服务生,梁言借了他300块,说:“先用着,还不上就算我给你的。”
向南飞说:“我绝对会还给你的。”
用这300块钱给父亲在医院开了半个月的药,剩下70多块,向南飞从街头小贩手里批发了一些零散的物件,第二天,他把床单扯下来,在大街上支了个小摊子。
向南飞特意穿了一件硬硬的牛仔衣,把右手的袖子塞进衣兜里,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他的手了。
坐在又冷又硬的马路牙子上,向南飞守着摊子很是手足无措。没人告诉他如何卖东西,第一次面对着汹涌的人海车流,他有种胆怯和心虚,甚至不敢抬起头招呼顾客。但是幸好生意还算红火,第一天就连本带利赚回来了,净赚了50多块。
刚开始还行,后来慢慢地,其他的街头小贩也来和他抢生意,向南飞常常在外面喝一整天西北风赚不着一分钱,每个月给父亲买胃药就要上百元,向南飞快绝望了。
更倒霉的是,有一天他被城管逮着了。
那天他照例摆了小摊子,旁边还有几个小贩在兜售光碟。向南飞知道那些都是*,5块钱一张。小贩们都会吆喝,你喊5块一张,我叫4块一张,唯独向南飞沉默。
突然间周围没了叫喊声,向南飞抬头看时,穿着制服的城管已经大步跑了过来。他正起来要跑,但是城管已经把他堵住了。
“营业执照呢?”城管口气很生硬。
“没有……”
“东西没收,罚款200元。”城管毫不留情。
软磨硬泡,向南飞表示实在拿不出200元罚款,他想请城管通融一下,但是城管毫不理睬。
熟悉而陌生的城市(3)
向南飞再也没钱做生意了。
失业。
那几天真不怎么好过,房租、买药、吃饭加起来要上千元,但是父子两人榨干了才找出来区区的七角四分钱。向南飞开始考虑变卖手机、桌子、板凳什么的。
梁言、周然和殷蓝给向南飞打过几个电话,询问他近来的状况,向南飞向他们诉苦,朋友们就三天两头地扶持着向南飞的生活。如果不是几个好朋友的接济,向南飞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
几个好朋友都有了正式工作,他们劝向南飞出去找份事干,向南飞不是不想,谁要自己啊?
当然不是没人要,向南飞曾经接到过两个电话,是以前道上一块儿混的朋友打来的,他们出狱之后仍然在混,豪言壮语地邀请向南飞继续和他们一起重操旧业。向南飞都婉言拒绝了,因为他比别人更明白,这样继续堕落的结果是什么。
知道向南飞会弹会唱的朋友建议他去酒吧当歌手,起码能糊口。
向南飞犹豫不决,他不敢去。朋友劝他:“好歹试试去,总不能饿死。”
向南飞在西城的酒吧一条街上徘徊了一整天,一家名叫“木之屋”的小酒吧看起来很冷清,玻璃也有些脏了。射出来的灯光很昏暗。他在酒吧门前犹豫了很久,几次想着,干脆点,进去算了,但是仍然鼓不起那份勇气,他一直很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进去之后会怎么样,老板会对自己说什么。他猜想着自己将要听的话,盘算着该如何自我介绍。
该怎么说自己经历呢?向南飞实在编不出谎话来。现在快晚上9点了,酒吧里人会多起来,再不去就没机会了。向南飞等不下去了,他终于推开酒吧的门,手指触碰到门把的一刹那,向南飞忽然后悔了。
可是晚了,门轻易地就打开了,吧台小姐的目光立即抓住了向南飞。向南飞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径直走到吧台前。昏红的灯照在酒吧里闪闪烁烁,就是少了点音乐。他忐忑不安地问吧台小姐:“请问这里需要……歌手吗?”
吧台小姐上下打量着向南飞,态度生冷:“对不起,暂时不需要。”
向南飞有些尴尬:“哦,好吧……那可以问一下酒吧老板吗?”
对方很不耐烦:“我就是老板,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向南飞碰了一鼻子灰。人家明显是在轰他出去,他只好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酒吧。
第一次就碰了钉子,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他那一点儿勇气几乎就被泼下去了。回来之后,向南飞很是沮丧,有朋友说还是算了吧,歌手的活计更难找,让他给道上的弟兄回个电话。
有一个人跟他说:“工作难找,你才试过几次?你这是找借口逃避。如果你还要去找以前那些家伙的话,那你就对不起自己了,更对不起你爸爸。想想人生花得起几个十二年?”
这个人是赵子田。向南飞迷茫的时候曾经给他打电话诉苦,赵子田劝他振作,说:“你年轻,有的是机会,不要放弃希望,你不是要飞得更高吗?”
向南飞只好叹口气,说:“那我再试试。”
第二次,他去了旁边的一个“迷烟之城”酒吧,还是硬着头皮进去,硬着头皮出来。老板才刚看他一眼,就说:“我们这里不需要歌手。”
父亲一个月仍然要上百元的花销,房东也来催要房租了。向南飞被逼无路,他背着吉他走遍了大大小小的酒吧,无一例外地被委婉或冷漠地拒绝了。处处碰壁,向南飞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都是因为他的手……
熟悉而陌生的城市(4)
终于,他找到了一家偏僻一点的小酒吧,叫做“秋叶”。“秋叶酒吧”生意不温不热,平时最多也只有四五个人。老板同意了向南飞几次三番的请求,让他在酒吧唱歌。但是条件非常苛刻,向南飞只能在晚上12点之后出场,而且除了管三餐不付薪酬。
即便如此,向南飞仍然十分珍惜上场的机会,这毕竟是自己第一份工作。
第一天上班,向南飞背着吉他走进了“秋叶酒吧”,里面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看报纸,握着空空的酒杯很茫然的样子。12点之后人更少了,酒吧的灯很昏暗,有种冷清清的感觉。
他出场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看见他。向南飞也不打算跟客人打招呼。有客人点了一首《童话》,他硬着头皮就唱了起来,有人开始注意他了,向南飞就唱得更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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