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三部曲-第9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义要翻7?20的案,果然使不少人噤若寒蝉,群众一直发动不起来。然而,当时是一比三,李卫东的话没人听。
散会时,关必升突然冒出一句:“卫东同志,幸亏你师弟走了,不然,是个难应付的对头呢!”李卫东斜睨他一眼:“你说玉章?”瞧关必升“嗯”地点头,李卫东冷冷一笑:“人家‘革命自有后来人’。杜小蓉可别看扁了。当年同我小丫头一起不怎的,这回闹得可欢!”
事实确乎如此,既为父亲的死,也为自已经受的打击,小蓉可没像母亲所说,点燃火,而后,站在一边看热闹。她四处奔走呼号,连轴转地投身反潮流活动。
杜小蓉在大学里就与朱洪霞、夏帮银、王光照、刘闯等人熟悉,经齐若男、龙建桥介绍,又同潮流派各班子挂上勾。三派活动她都关注、掺和,当然显得很忙。姑娘极力动员立功投身运动。立功一笑:“未必一家子都打成反革命才好,总要留个人送牢饭嘛!”小蓉不依:“不成!你与继红一起,成天帮忙刻呀、写呀,轮到我什么也不沾边,难道我真是小老婆,是填房?”汉口俚语,填房,就是男人死了妻子,娶的第二个老婆。立功只好嘻笑着答应帮忙刻蜡版、印传单。小蓉戏称自已闺房是反潮流战报印刷厂,立功为印刷厂厂长。有天,立功印传单,小蓉揭纸,心血来潮,支使立功:“唱支歌我听!也学着继红享受享受。”立功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刚唱两句,小蓉说:“停!我不欢喜听这支歌。唱《康定情歌》!”待立功唱一半,小蓉将他鼻子一刮:“别唱了。我问你,你同继红达到什么程度?”话虽然问得含糊,立功懂了,涨红脸,摸摸后脑壳,难为情地一笑,半晌不吭声。窘迫间,去*墨滚筒。小蓉按住他的手,盯着他沉下脸:“先别干活。坦白从宽!给我讲老实话!”立功只得结结巴巴把在民众乐园同继红接吻的事儿讲了。听他抱继红扑空,一下搂住舞台帷幕,小蓉捧腹大笑,前仰后合,同时,用指头羞着脸。笑够了,她噘起嘴坐在床沿又生起气来。立功很惶恐,踅近前扶定她双肩,窥测神情:“怎么,吃醋了?”小蓉将他手一扒:“哎呀,瞧你手上油墨,把人家衣服弄脏了啊!”说着,叹口气:“我才不吃醋。只觉得划不来。”立功嘻皮笑脸地:“我这会吻你几下,不就扯平了?”小蓉将他一推:“想得美!让我吻你还差不多!”说时,起身勾住立功脖子亲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好了,超过继红,心理平衡了!”小蓉同继红一样泼辣,但,她没继红的孩子气,开朗豪爽,更显女丈夫气慨。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四年一月二十五日,正是旧历春节,在噼哩叭啦鞭炮声中,周恩来、江青在北京主持批林批孔大会。新任湖北省委第一书记赵辛初、省委书记赵修、市委书记王克文,就是被简称“两赵一王”的省领导在湖北剧场组织了收听。这是新年伊始发动的一场新运动。省市委原打算撮合两派联合,当然搞不成了。首义路和合作路的两处学习班散了。人们春节都不过了,街面上两军对垒更其激烈。
这天,天没亮就下了雾,直到十点,乳白色雾气仍像轻纱笼罩着大街。牛角样的飞檐、高高的马头墙、精致的楼外楼天窗掩映其中,有如飘缈仙境。不时有红的、蓝的、绿的彩珠或冲天炮泛着金色划破迷茫,随后,“嗵叭”响彻天宇。这里那里放起鞭炮,空气中弥漫火药的幽微香气……小蓉从立功家下楼,碰上李卫东送关必升、冯世红出门,不免道声恭贺:“李伯伯新年好!”李卫东笑着回答:“一样,一样,你也好啊!”关必升见了漂亮姑娘就想搭讪,调笑,揪起一撮头发说:“还伯伯呢,看,满头白发,都是白头翁了,该喊爷爷了。”李卫东知道关必升德行,更了解小蓉性情,担心姑娘顶撞起来尴尬,岔开道:“小蓉听过广播没有?中央说,工农兵是批林批孔的主力军呢!”小蓉明白李卫东是标榜他们那派“工农兵”,笑着回答:“李伯伯,中央所指的工农兵与你们大字报署名的‘工农兵’是两个概念。有种鸟叫‘白头翁’,白头翁会飞,”说着,指指关必升:“ 您说,这只白头翁会飞吗?只怕会跌个狗啃屎呢!”屎,在汉口方言中与“死”谐音,大年里格外忌讳的。李卫东赶紧化解,哈哈大笑:“小蓉,辩得好,辩得好!”说着,一手拉一个客人走了。冯世红嘬着下嘴唇吹胡须,幸灾乐祸地瞟瞟满脸通红的关必升,问:“谁家丫头呀,嘴这么厉害?”李卫东说:“玉章的姑娘呀,大学生嘛,我没说错吧!”
八大军区对调,杨得志取代曾思玉。王光照等人把希望寄托在新来的司令员身上。小蓉大不以为然:“杨得志在济南与支造的王效禹是对头,会比曾矮子好到哪里?”但是,她还是同意到军区静坐,要求杨得志接见。临行,小蓉吩咐齐若男把她父亲养的鸽子带上一笼。王光照奇怪:“顽皮!又不是参加鸽会,带什么鸽子呀?”姑娘挤眉弄眼,笑而不语。
第二天去军区,杨得志果然推三阻四不肯见面,只派秘书、副司令员敷衍。王光照个子又长又瘦,钓杆腰急得像只大马虾,蹦去蹦来:“把妈日的,硬得群众压一压才会就范!”但是,口里嚷着,毫无办法。这时,小蓉急速地写了一通,然后,把纸条上的《第一号简报》系在鸽儿腿上放飞。没一会,大批造反派赶来,同时,武汉三镇四处散发立功刻印的《第一号简报》,指责杨得志冥顽不灵,想继续捂住*在汉死党所犯罪行的盖子。杨得志慌了,只好答应接见王光照几个代表,但,规定其他人一律在外等候。小蓉作为代表提着鸽笼进了军区大院,将会谈的情况,一次又一次写成《第二号简报》、《第三号简报》……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出,外面造反派则根据杨得志态度采取行动。杨得志开始嗯嗯啊啊,强调“军队有军队特殊性”,王光照拿出在武锅党委办公室发现的刘丰批示:“暂不传达”,封锁毛主席对曾思玉讲话:“你那里有北决扬,要注意政策。又过了一点。”的文件,杨得志问副政委张玉华,有没有这事?张玉华半天不敢回答。把眼镜取下戴上,戴上又取下。杨得志拍着桌子再追问一句,张玉华哭着点头承认了。杨得志这才觉得推不下去,答应揭批*活党曾思玉、死党刘丰在湖北实行法西斯专政的罪行。湖北的批林批孔由此掀动高潮。各厂矿单位以革委会和党委名义发表“造反公告”大搞汽车*,声讨曾思玉、刘丰在湖北的罪行。
刘丰当权有句口头禅:“新五师叛徒多,南下的特务多,地下党里地头蛇多”,言下之意只有他最好。两赵一王作为地方干部,对曾思玉刘丰专横拔扈、趾高气扬也十分不满;在省招十三号楼腾出房间,让武汉药厂的丁远芳等住下,专拨两部汽车供他们运送材料;派省委办公厅李德玉,把曾刘主事时期历年报告送来。这些标有“机密”“绝密”字样的文本,揭露的事实骇人听闻。充分证明他们是如何“打着毛主席旗号打击毛主席的力量”。丁远芳等人一 一摘录,整理出《*死党刘丰、活党曾思玉在湖北推行‘克已复礼’极右路线初步材料(一百条)》。省委以省总工会名义下发。与此同时,丁远芳等人以“劭正茂”笔名,湖北大学彭勋等人以“杜则进”笔名,连篇累牍在水塔发表批林批孔文章。潮流派除了在武胜路、六度桥也不时在水塔贴出重量级大字报。水塔墙又热闹起来。天天有汽车*,党委造反。
从中央到省市的政治形势,李卫东虽然估摸不透,决心再不能失着。在他力主下,厂革委会和厂党委发表了《造反公告》,成立了“批林批孔办公室”。李卫东出面请厂里原造反派头头、厂革委会副主任文子风当“双批办”主任。主持全厂批林批孔。
文子风中等个子,尖下巴,八字胡须,一对咕碌碌小眼睛;能写会画,能说会道。出身好,是党员。造起反比谁都跳得高,住进学习班比谁都坦白得快。两清时,关在省军区五不准学习班里,成天愁眉苦脸,像娘们哭鼻子。马小民觉得又可怜又可嫌。有天,文子风要剃头,马小民陪同监督。瞅瞅周围没人,马小民悄声说:“你要不是5?16、北决扬不承认嘛,哭什么啊!”哪知,文子风为表示态度老实,毫无隐瞒,回学习班便给军代表写材料,揭发马小民唆使他负隅顽抗。军代表追问此事,马小民气极了,当场给文子风两脚。李卫东明知马小民有股流氓无产者无原则义气,却掩饰道:“不可能!小*动初就是职工联合会,后来是红武兵、百万雄师,立场一贯坚定。怎么会说这种话?”因为没有旁证,只好不了了之。也因为这疑点,人家升官的升官,入党的入党,唯独马小民仍是鸟工人一个。李卫东内心里将文子风看死了,极为鄙视。这次却偏把他抬出来。文子风装作不感兴趣:“你们不是指控我为5?16、北决扬分子?哪能担此大任?”李卫东“嗨”一声,笑道:“那是*死党整治造反派嘛!你仍是厂革委会副主任,路线觉悟比我们都高。你不当‘双批办’主任,谁有资格?”这话教文子风微微一笑:“你就不怕我又让你戴高帽子、敲锣游街?那回有杜玉章解围,这次恐怕没人救驾了。”说着,小眼盯着李卫东咕碌碌转。李卫东大度地拍拍对方肩膀笑着:“只要是革命需要,让我戴高帽就戴高帽,让我敲锣游街我敲锣游街!”文子风也笑了:“行,有你这样支持,就勉为其难了!”
李卫东的作派,令同伙大惑不解;关必升尤为不满:“我厂里就不搞什么党委造反。党委造谁的反呀?还把一个派性头子抬出抓‘双批’,什么名堂啊!”李卫东见不为大伙理解,说:“我们厂里徐书记、岳厂长也同意这么搞嘛。”冯世红讳莫如深地:“虽说我厂里没这么做。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我们现在全上去了,让对方做点具体活儿有什么不好,嗯?”董南生冷笑一声:“我懂得,有成绩是党委的,有问题又可以找岔子……人家也不傻,不会就这么满足‘空对空’的。走着瞧吧!”
果然,文子风走马上任,只在双批办公室坐了一天,将写写画画任务布置给副主任,便到社会上各班子转悠。人们知道他德行,不甚搭理。大个子谢妙福干脆下逐客令:“大家怕你检举揭发,请离远点!”文子风干笑一阵,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张油印件,两指头拈起,显出幽默地唱着京戏:“崔旅长抬头请观看,宝图献到你面前!”谢妙福仍板着脸不理。小蓉接过文子风手里纸条一看,是张传单:“韩宁夫同志对俞文斌、李卫东等同志传达:江青同志传达毛主席指示,七?二O是*王力搞一箭双雕,一是想谋害毛主席,一是想诬陷武汉军区。 工农兵宣 ”小蓉当即表态:“好,老文,你为威虎山立了大功。我封你为威虎山老九!”谢妙福不知怎么演开京戏,待看罢传单,也露出笑容,抚慰道:“老文,以后坚强些。革命嘛,总是要经风雨,有艰险的——”文子风听说接纳他,感动得含泪直点头。
第二天,省委几个主要负责人由夏帮银、朱洪霞陪同,在小会议室与王光照等议会派商谈如何把批林批孔规范起来,统起来,工作做扎实。大家认为这并不难,主要是联系实际。王光照说:“揭批*在湖北的死党所犯罪行,首先应把受*的任爱生、胡厚民、杨道远等人放出来,*!”提到这些具体问题,几个省委领导不吭声了。赵辛初、赵修、王克文态度稍为好一点,也只是说,不要急,省委正在议,等到运动后期解决,云云。齐若男忍不住打断:“不要急?为什么每次整人雷厉风行,落实政策拖拖拉拉?”韩宁夫翻着眼看看姑娘,拖腔拖调地:“瞧你秀秀气气,说话怎么这般硬戗,总得有个过程嘛——”个子墩实的龙建桥,开腔如京剧里铜头花脸,堂音很亮:“我们的事你说得有过程。百万雄师翻案你倒来得及时。俞文斌保外就医,出狱那天,李卫东去接他。你同俞文斌谈话时,向他俩说,江青同志讲,主席说,7?20是*搞的一箭双雕,有没有这事?”说到最后一句,龙建桥拍着桌子。韩宁夫瞠目结舌,半天答不出。小蓉见他嘴巴张了几下,嗫嚅着:“有是有……”意欲狡赖;便来个两难:“如果有;你不传达,就是封锁毛主席声音。如果没有,你是造谣!”韩宁夫被诘难住,头上直冒汗,不停地抽烟,烟抽完了,颤颤巍巍伸手向王克文要烟抽。夏帮银、朱洪霞也烦了,声称要向中央写信反映。两赵一王听说有这等事,只推不揽,连连声辩自已一概不知。一时,闹闹嚷嚷,不可开交……突然,外面吼叫震天,人声鼎沸。原来是谢妙福、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