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三部曲-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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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俩第一次见面,就像昨天事儿一样!你穿件银灰夹克、一条警蓝裤子,我一眼认出全是汉正街的水货!有一瞬,简直将你当成蹲在马路边,瞅着工商管理人员就逃跑,打游击战、“挖地脑壳”的地摊小贩。心里暗暗好笑。有次我问你,又不是没钱,为什么尽穿些水货?你做个怪相说,花钱吃在肚里肥了自已肠胃,花钱穿在身上让别人看划不来!你的幽默回答教我想起就笑!
后来,在共同工作中,我才对你有了真正认识。你的口才,你的学识,尤其是你敏捷的思维,教我大为感佩。我把你当成老师了。你简朴的穿戴,不再让我好笑,只使我想起“富不癫狂”的俗语。不,这还不够。联想你半生经历及现时生活态度,完全符合古代先哲所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人格品质!我对你产生一种自已也没发觉的依恋,最终,正由这依恋而萌发爱情!
然而,从小我就被父亲娇惯了,加之脾气急躁。我们常常吵嘴。你总迁就我。纵使有时忍不住争执起来,很快又重归于好。可是,我因了社会偏见,硬要你放弃个体经营。为着这,拒绝你的求婚。我的天啊,直到来了深圳,才明白观念是何等陈旧,何其愚不可及!应该说,这还不是导致我们真正分手的原因。如果不是汉正街上乱摊派,也许我俩顺理成章走到一起了。为着你闹事,爸爸垮台,我被调离。但我并没怪你。当我劝诫你时,你还是顺从我的要求,答应不再搞个体经营。同我去过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平淡生活。可是,天哪,为什么找你商量时,偏偏遇见那个愣头愣脑的赵井亮,气得我一路啼哭回去!
当天,我就同爸爸乘火车来到深圳。公司老总楚向南是哥哥的同学,也是爸爸战友的儿子,给我安排一个很体面的位置。一切顺当而惬意。然而,我终日愁肠百结,忧伤不已。没多久,竟然病得卧床不起。 医生检查后,说我是抑郁症。免疫系统紊乱,命悬一线。有昂贵的进口药物也许可能挽救生命。楚向南亲自到英国不惜重金求购药物。并且丢下公司事务,守候床侧。三个月后,我到底康复。爸爸和哥哥十分感激楚向南。认定是他救我一命。但我心里明白,就像欧?亨利的小说《最后一片藤叶》里那位女画家,是因了一丝牵挂——对你的思念方始起死回生啊!
我要挣扎回武汉。这时,楚向南却当着爸爸向我求婚。我推托考虑考虑,爸爸倒一口应允了。你知道,三岁时,我就失去母亲。是爸爸又当老子又当娘将我抚养成人。为了我健康成长,老人家谢绝许多好心人劝他再婚的建议。爸爸被梁区长当替罪羊拋出,一直郁郁寡欢。我难以违拗他的心意,只得勉强答应。直到结婚登记,我才发觉,一时迟疑,碍于情面铸成终生大错。但我没敢反悔。那无啻给我相依为命的爸爸当头一棒,当胸一刀!
唉,立言,这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注定我俩有缘无份!有时,我竟然像阿Q般自我宽慰,只想,我们曾经渡过的那些美妙时光,已够终生嚼咀,无怨无悔了!
立言,只当我俩从未认识。凭着你的人品才干,一定会有比我更好的姑娘作你终生伴侣。譬如,青岛商学院那位女大学生……
今晚给你写信,我是享受最后一刻情感自由。更主要是倾吐对你的思念。不知我走后,你的处境如何?你赶快离开汉正街吧,赶快,赶快!
你曾对我讲过那么多美妙故事,无以报答,只能将席幕容的《山路》改句相赠,留给你作为纪念。 无 题
我好像答应过你
摈弃 世俗偏见
要和你 一往无前
去寻找美丽的伊甸园
你说 园里山清水秀
还有晶莹的红豆
我好像答应过你
在我俩初嚐禁果的时候
而今 我将走进幽暗的教堂
忽记起 那些
浪漫时光 那些
许多无法解释的忧伤
在那条古老大街上
朋友啊 你是不是
还在等我
还在向来处急切地张望
你永远的霁虹 元月6日
看看日期,已是两月之前,立言知道再去深圳不但无益,枉自增加两人痛苦。反复看过几遍霁虹来信,悲从中来,泪如泉涌。忽地,他又带着哭声哈哈大笑了,向窗外天空张开双臂高声呼喊:“霁虹,我不是已经离开汉正街了吗?又能怎样,又能怎样?还不是让他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剌!我到底有什么错,又错在哪里?”
十七、忽如一夜春风来
6?4以后,尤其是苏联和东欧经济改革失败及随之而来的连锁般政治剧变,使许多干部对改革产生游移心态,左顾右盼。有人重提“以阶级斗争为纲”,左倾思潮蠢蠢欲动,甚嚚尘上,为即将召开的中共十四大做一种舆论准备。剑拔弩张之际,邓小平南巡讲话像一声惊雷打破沉闷和燥热,响彻中国大地!
南巡讲话,挽救了改革开放,也挽救了陈志鲲。
省委李书记看了省纪委、省委组织部和襄樊市委报送的陈志鲲有关材料,笑了,对纪委王书记说:“还有个人的材料附上才好。小平同志说,学习首钢这个决定带点‘资’味是吧?不要紧,现在就是要给我带点资味,我也高兴。老王,听听,是不是一样口气?”
王书记尴尬地笑笑,说:“那……材料……我拿去退给襄樊市委。”
资产阶级自由化是志鲲最严重的问题。至于安置造反派头头,是按文件办事;同湖柳的关系更不值一提,许多干部嫖婊子都嫖了,包二奶也包了,相恋上床充其量只算冲动,不检点。拈不上筷子。
志鲲就这样解脱了。他没有死而复生的喜悦,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欣慰。胸中只涌动一股悲壮。也许出身高干家庭,自小百事不愁;也许受到父母正面教育;自然,更因为书本的陶冶,他的人生追求迥异于常人。他从未想发财,也不单纯想着升官。他热衷的还是那句话:生前倜傥*,死后名垂青史。倜傥*之“*”诚然不排斥偶尔来点罗曼蒂克(自古美人爱英雄嘛),绝不意味专一拈花惹草,而是洒脱执政,建功立业,近乎庖丁解牛的娴熟风范,甚或垂拱而治。既是这种价值取向,他自然不会利用职权捞钱,也不会为职位而刻意追逐升迁。明白取得骄人政绩,禄在其中,何须蝇营狗苟?
他当然知道改革绝非轻而易举,一蹴而就的事。多半伴随风险。历代改革者如商鞅、吴起、王安石、谭嗣同都没落好下场。他内心还有个独特观点。其实,*中跟随毛泽东的张春桥和造反派也属改革者。毛泽东和*都志在改革:毛泽东是形而上的,*是形而下的;毛泽东着眼上层建筑,*着眼经济基础;毛泽是精神的,*是物质的;毛泽东是理想的,*是现实的。不以成败论英雄,客观评价,*是正确的。*主义认定,经济是基础,政治是上层建筑。没有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如何立得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子曰: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足而知礼仪,就是这道理。从*的失败,可以看出,中国保守势力是顽固而强大的。中国老百姓驯顺,惰性重。干部为着既得利益,甚至仅仅图懒,喜欢维持旧秩序。鲁迅说过,中国人不但不为福首,不为祸始,甚至不为福先,所以凡事都不易改革。自已既立志投身改革事业,励精图治,早有心理准备,不怕得罪人,不怕成众矢之的,随时准备承担责任。何况,自已并没错。他们整的材料哪够份量啊!就只同何湖柳的关系算件事儿。改革开放,谁没点*韵事?再说,她将责任担过去了。如果凭那些将老子整倒,趁早退出倒是幸事!
因而,在停职反省期间,他心地坦荡,安之若素,颇显定力。现在结论出来了。市委专门安排他在一次大会上亮相。当志鲲意气风发出现在电视莹屏,许多谣言不攻自破。
第一个来看望他的是何湖柳。前段时间,她也受到连累,下到襄樊轴承厂蹲点调研。说穿了,就是下放劳动,等待处理。现在自然官复原职。
“志鲲,我这次下去几个月了解到好些第一手资料!”
“好嘛,何主任,你可以写份详细报告让我看看。”
“你怎么这样称呼!是不是认为我和老头子串通一气整你?”
“没有。”
“心有余悸?”
“你不声明过,我们是恋爱关系。有什么可怕的!”
“你打算怎么办?”
“结婚嘛。”他淡淡地回答。心里充满继瑛当年的无奈、痛苦和怨尤。
“你要不开心,我不勉强你。”
“不,我承诺过,对你一定负责到底。”虽然言不由衷,从宣布解脱,仍让他主持襄樊市工作那刻,他就作出这个决定。他原以为自已肯定调离或者将她调走。改革开放以来,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如果那样,事情简单得多。不了自了。现在两人仍留在一起,就不能不结婚。这不仅仅出于辟谣,人家是个大姑娘啊!纵使是颗定时炸弹,也得揽在怀里。可能结婚后,她的工作会另行调整。那是组织上的事了。何况,他还是喜欢她的。打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她。她有着继瑛的淑雅,丁翠花的泼辣,舒少华的柔顺,臧倩的精明。臧倩是曲剧团大腕名角,狐媚*,香娇玉软。好多豪商巨贾、政要显宦见了馋涎欲滴。臧倩全不放在眼里。作为襄樊地区一把手,志鲲有回接见,趁着称赞她演艺时暗示自家仰慕之情。臧倩笑笑,表现很冷淡。不想,在一次会议间隙,她找到他下榻地方,主动委身。瞧她小小乳房想起丁翠花的论断,志鲲忍不住笑了。虽没点穿,臧倩猜出他笑什么,以教训口气讲:“你懂啥呀,这叫‘只堪一握的丁香乳’!中国古代文人最为欣赏的呢!”临走时,调侃道:“我吃的是高档,穿的是高档,今天终于用了高档。拜拜!”就这么一宵情,从此,再没找过他。似乎无所图。玩女人不被女人缠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女人被玩过不再纠缠更属难得的艳遇。可谓神不知,鬼不晓。志鲲对伊印象特好。后来曲剧团申请拨款,宣传部只肯给50万元。臧倩找到志鲲说:“陈书记,您看,买行头道具都不够啊!剧场还得整修呢!”他才明白什么叫“放长线”一说,佩服地笑笑,加了一笔,变作150万……
“强摘的瓜不甜!”湖柳咬着嘴唇,满含眼泪,使得漆黑的眼珠更其晶亮。这让志鲲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忘记是颗“定时炸弹”,一把搂住,说:“不,该是瓜熟蒂落!”
她笑了,用手背抹着眼泪:“严肃点啊,人家给你汇报工作呐!”
“行。你接着讲!”
“轴承厂每年交的利税不少。几乎90%的钱都上交了。这样,想开发新产品,机动财力太少,立项就相当困难……”
“问题正在这里啊!这个厂既是纳税大户,也是市里拳头企业。要真正给企业权力。应该留有余地,养鸡生蛋,放水养鱼。留点钱人家办事:开发产品,更新产品结构……可能暂时钱交少了,搞成功了只会增加嘛!任其老化,总有天一分钱也落不到的!”
“可是,这又牵涉到省里肯不肯,政策框着呢!”
“这就是机制和结构的改革了。唉,牵一发动全身。老虎吃剌猥,不知如何下口!”
志鲲接下来又讲了卷烟厂、农机厂、漳河机械厂、棉纺厂等单位情况。都得当机立断。接着,又谈起南漳和襄阳的两起案子。
“志鲲,你为什么不问隆中商贸和何思敏的事儿?”
“唔,那打伤的人康复了吗?最后怎样了结的呢?”
“早出院了。他俩还成了好朋友呀!”
“梁山好汉?”
“都是鬼!起因为个三陪小姐。争风吃醋。现在倒互相让起来!走私也不存在。他不了解情况买了几辆小车,后来差钱用就卖了。至于诈骗,属谣传。钱早退给人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是我的小舅倌了啊,得注意影响呐!”
“去你的!谁答应嫁把你了?”
这段对话何学庆得知,也大感欣慰,问:“你们真要结婚?”湖柳回答:“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做父亲的讳莫如深地一笑。何思敏说:“姐,我支持。几时把姐夫接出来坐坐!你放心,姐,我决不会拉拢腐蚀。沟通沟通,交流感情嘛!”
第二天,湖柳就把亲人的反应讲给志鲲听了,他也讳莫如深地一笑。她又说:“你几时有空就同思敏谈谈,好好教育他,要他走正路!”
“算了吧,他肯定找个小姐作陪!我能去吗?”
“不去就不去。莫要没行船先撑篙!思敏真请小姐陪你,我让他请舒少华!”
“舒少华比不上你年轻漂亮!”说着,志鲲将一根手指伸进她领口;方领衫领口开得并不低,丰满的胸脯依然鼓胀得露出奶蒂。他那手指夹在*里,久久不想抽出。
“又温暖又柔软又湿润。真像那地方啊!”
“哪地方?哎呀,哪像市委书记!简直是流氓!”忽然,她眼里涌出清亮泪水:“把人当三陪了!完全是……糊弄人家!”
女人的直觉让他震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