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三部曲-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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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8日 雨
上午,接到继瑛来信,称赞小红英语进步很大,每次外出,都是她当翻译呢!到底是小孩子,接受新事物比大人快得多啊!继瑛又提到表弟从多伦多回奥尔良,直是称赞立言有经营头脑。他很希望回国同立言合作搞点什么项目……还搞什么项目?尽是流言蜚语。显然,城建委主任对我意见大得很。由于我主张竞标,打破他计划,断了他财路。仗着老资格,当面问我,是不是有人透露标的?完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要他严加追查。老家伙阴险地一笑,说,这怎么查得出来?我当即板下脸讲,只要搞了鬼,肯定查得出来!他的屁股本来不干净,见我认了真,嘿嘿地干笑着说是开玩笑。
今天一天的情绪完全教他败坏了。…………
志鲲看罢这天记载,干脆找出有关此事的日记浏览起来。
8月6日 晴
今天召开反腐倡廉例会。进会议室时,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我。眼神很奇特,很古怪,也很可笑。有两名常委发言时认为应重提“以阶级斗争为纲”,这样才能加大反腐力度。还有人说,搞经济,姓资姓社是当前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根本问题。多一个外资企业等于多道资本主义渗透的空隙。前些时,我们就上了一个假洋鬼子的当嘛!……
实际上,他们或者本身有*问题,想“以阶级斗争为纲”,把火烧向普通群众,蒙混过关;或者,不懂经济建设,回到整人的熟悉的思维定势,好“重振雄风”;或者,是什么也不懂的糊涂虫、大蠢蛋,并无真知灼见,人云亦云。
因为他们那口气暗示关涉到我。懒得辩论。我只就理论方面讲了一通。
鲁迅说,谣言可以杀人。显然,几把刀子向我举来了。但我问心无愧。倒看他们怎样下刀子?!
晴天也没好心情。
10月3日 多云
下午,省纪委王书记和省委组织部吴部长找我谈话。王书记开门见山问到小舅投资汉正街搞开发的事。我如实讲了。显然,他不信那些诽谤我的谣言,听后笑了。并且,希望小舅以后还能来武汉投资新项目。但是,他要求我交出小舅所赠虞世南临摹的《兰亭集序》。这倒真是有趣的决定!亲戚送的东西,凭什么让我上交?本来没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旦交出,岂不是“受之有愧”,“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白!吴部长说,不交也行。考虑影响,准备把你调回襄樊。当然,并不是为这件事,主要是……不等吴部长说完,我气急败坏地回答:我宁可调离,也不会干那种蠢事。
调襄樊?行哪,又回到熟悉的工作环境嘛!反正没有老婆孩子牵挂,哪里去只需两脚一抬就是了。
10月5日 晴
当初从襄樊调孝感,虽是平调,孝感比襄樊富庶,离省城近在咫尺,显见属于上升趋向。后来同莫丹欣几名常委产生矛盾,省委大约出于“一班人的团结”考虑,让我到党校学习——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总不便为我一个人端掉一窝子吧?随后,任命为武汉市委副书记。应该说,升了半格。未曾料,世事无常,因为小舅变故,搞得满城风雨。王书记和吴部长虽表示相信我在汉正街开发项目中是清白的。调我走,仍有点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味道。然而,表面是为小舅的事引起。根本问题在于我一系列改革主张与几个人观念相悖,甚至侵犯他们利益,激起众怒,于是群起而攻之。
这次,我出任“地改市”后的襄樊市委书记,担任第一把手,固然算平调,但有贬的意味。就这样,打个圈,又回到襄樊。联想立言说的“哪里来,哪里去”真让人失笑了。
下午,市委为我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会。襄樊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各部委办、厅局级一把手和各县县委书记、县长,济济一堂。在近八十人的与会人群中,我认出不少熟悉面孔。大部分是邹本利复出后栽培的。而我在襄樊时,这些人最高级别不过县委副书记。如今,常委就有好几个属邹本利当年嫡系呢!真像刘禹锡形容的:玄都观里桃千株,尽是刘郎去后栽!不过,这些人也知道邹已退了,自已应该改换门庭。所以,何学庆虽然身为副书记,对我一脸谄媚简直让人目不忍睹。还有几个也是百般讨好。只要在以后工作中同心协力将襄樊地区搞好,谁又计较过去的事情啊!在笑语暄哗、人头攒动里,我发现有双陌生却明亮的眼睛始终含笑注视着我。眼睛不大,很黑,充满好奇和惊异。当何学庆分开人群,领着一位身材娇好的年轻姑娘走到我面前,介绍她与自已同姓,叫何湖柳,是市委秘书长,轮到我好奇和惊异了。这双眼睛更黑更亮,仿佛莲花瓣中跳动的一对蝌蚪。寒暄一阵,她自去张罗她的。没像别人那般围着我转。但我仍能感觉瞅空她便斜睨我一眼……今天,我还见到舒少华,她已升任襄樊旅游局局长。我走后,伊竟然没被整倒,大约沾了她父亲的光?何学庆解释,如果不等舒少华从隆中开完全国旅游会议,欢迎我的大会上午就开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部长说,我的前任老展批阅文件时,突然吐出大口鲜血,死在办公桌前。他这精神诚然可嘉,也足见工作之繁重!唯其如此,激发我迎难而上的豪气,冲淡心中的不快呢。
陈志鲲写日记、翻阅日记的当夜,何学庆也在记日记。作者创作这部小说时,收集到许多小说中人物的素材和有关文本。下面,我想偷点懒,干脆抄录若干志鲲和何学庆、包括相关人的日记片断,读者诸君即可从中读到一些精采的故事。
10月5日 晴
实指望老展呜呼哀哉,我顺理成章坐上第一把交椅。没想到,又把冤家对头陈志鲲调回当书记!他会不会还记着邹在任时的一些过节呢?反正我表现出了高姿态。虽说这次班子调整有点让人失望,我并不计较。我才不会像邹那样同他争权夺利!第一把手固然权重,责任也大。副书记权小一点,责任却小多了!啥事得辩证地看呢!
我对陈应该很宽厚的了。会上,他讲话——实质上是“就职演说”,也算“施政纲领”,谈到争论企业改制后姓资还是姓社,他要大家莫担心姓资姓社,理论绕了一大圈,最后加句,吃东西谁不想有滋有味呢!听是调侃,就是宣扬有资才有味道!主张资产阶级自由化。我没驳斥。但是,这事要记下来,防备他以后整人,可作为把柄反击呢!
我提到舒少华,陈装作若无其事。他俩在栗阳的事儿谁不知道啊!不知为了掩饰,还是别有用心,他竟对湖柳表现出兴趣。问我,你这位本家如此年轻当上市委秘书长,真不简单嘛!我回答,是老展搞人事改革,通过考试招聘当上局长,之后又提上来的。他点了点头,称许这种选拔干部办法好。接着详细问她的履历、学历。听我介绍后,又夸道,她举止言谈很得体,知识面也广。不知实际工作能力怎样?我说,强。他故作庄重地嗯了声。
是不是企图把湖柳当第二个舒少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10月15日 晴
上午,我让何湖柳陪同到信访处看看。并告诉她,上访处是执政、行政的晴雨表、温度计、试金石,干部的作风、老百姓的疾苦、群众关心的热点,都可以从信访处了解到。她笑了,说我会抓突破点。接着抱怨我们国家上访制度不够完善。尽是踢皮球,最后磨得当事人自已绝望放弃完事!随后,偏激地讲,戏曲里还有击鼓鸣冤,拦轿告状。现在哪,一个县委书记都难见,比封建时代的“候门似海”还要过啊!我笑笑,说,你一个市常委、市委秘书长权也不小嘛!可以相机处理呢。她摇头,说,条条、块块框着,还有层层批示,是你还差不多!再说,我爹不让……我问她爹做什么?她答,老农民呗,总嘱咐我少管闲事呢!说话间,我们已到信访处。大院里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有七八十岁的老人,还有抱娃娃的妇女,显见是拖家带口来申诉冤屈的。人人满脸愁苦。难怪老展累死了。据说,他临死前,正批示一封上访信。而堆在桌上没来得及看的上访材料足有一尺多高!这么大摞材料,还不包括信访处已处置的绝大部份信件。而是信访处觉得应处理,宥于权限,需得请示的问题。我和何湖柳在上访群众中串串听听,摸摸究竟是些什么情况。
有些事同武汉差不多,譬如拆迁啦,企业改制后职工和退休人员的安置啦,买断金不公啦,另外有征地问题,干部*并胡作非为,甚至还有几十年里各种冤案要求昭雪……屈指算来,我离开襄樊恰好十年,情况怎么变得如此复杂,如此糟糕呢!
其实,拨乱反正后,很多问题中央早有文件有精神,只需按规定办,可迎刃而解。下面的人图清闲,甚至坚持自已错误,为同僚护短,与中央分庭抗礼,不管百姓死活,推三阻四,搪塞敷衍,弄得积重难返,加大行政成本。
何湖柳说得对,关键是建立有效的制度。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肯定不行。陷进去拔不出又吃力不讨好。我让她起草一个文件,在常委会上通过,今后凡发现群众上访,该办不办,矛盾上交,追究辖区第一把手责任!
10月15日 晴 有时多云
听湖柳讲,陈在信访处泡了一上午,严厉批评了陆处长。当着许多老百姓耍威风,明是收买人心。姓陈的有一套呢。他还要湖柳起草《关于认真处理来信来访的通知》,这是给下面干部戴紧箍咒。行哪,这一斧子劈不开,枪枪都会哑火的!到时候我也好好作段批示。把*的三项指示为纲夹进去,里面有“以阶级斗争为纲”。嘻嘻!
10月20日 晴
今天到随州视察,问起洛阳店的秦家湾,市委书记老南告诉我,早筑成水库啦。听说已有公路直达,我要去看看。然而,当我驱车找到V字形山口,只见矗立一堵水泥大坝。大坝可容四辆车并行。站在坝上骋目望去,一片汪洋,碧波浩渺。哪还有什么村落?鲁连长现是随州市人武部副部长。他告诉我,水库是五年前建的。湾里人分到周边各村子里落户了。只有水生在城里做生意。我问族长和队长呢?他答,水库建立前就死了。如今,他俩的坟墓静静地躺在水下呢!这次访旧使我满怀惆怅。一个淳朴美丽、世代相传的氏族竟然就这样*云散了!真应证了一句俗话: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啊!
11月2日 雨
展书记有识人之明。何湖柳真算秀外慧中,她起草的文件言必有据,逻辑上也严谨。文件下发日期是10月18日,自收到文件之日起三天内凡有违精神者,先追究辖区信访局局长责任,一星期后追究市县第一把手责任。处理了随州和襄阳县两名干部后,下面工作作风果然为之一变。主席说得好,政治路线决定后,干部是决定因素呢!
今天为一个造反派头头刑满后如何安置问题,弄得我几乎下不了台。我说,给出路嘛。何学庆和两名常委认定为阶级斗争新动向。是翻揭批查的案。说,*中差点没让他整死,放出来就算给出路。现在好多人下岗没饭吃。哪有闲饭给他!我反复阐明道理,何学庆等人仍表示不通。听他们言来语去,并不是为这个造字号头头,而是想引导我犯错误。何湖柳出去一会,转来悄悄撞下我胳膊。我回头瞅瞅,她递给中发'1982'9号文件,这样我才有理有据将他们驳转去。然而,好久,那被她撞过的胳膊火辣辣,痒痒地,那感觉仿佛伤而结痂的创面。
后来议及隆中商贸有限公司的问题,个个装聋作哑。显然,前面那般小题大做,是为转移注意力啊!我已打电话白朋,责成他的经侦大队加大侦察力度。
散会时,我表扬了何湖柳。她突然问,比起舒少华,我的水平怎样?说罢,不等我回答,红起脸摇着手笑道,放肆了,开玩笑的……我用阿庆嫂的话回答:司令,这个玩笑我可经当不起啊!因为她也是常委,并且,语意不明,我只能这般应付。但是,联想何学庆第一天欢迎会上也曾提起舒少华,值得警惕。
11月2日 雨
真有趣,今天散会提到舒少华,陈书记那张英武的方脸马上现出窘态。看来谣传并非虚妄。真不可思议,他这般才华横溢,如何看上那个并不出色的女人?嗬,我怎么写这些呀!难道自已对这有妇之夫动了心?我才不会像舒少华那样蠢,不明不白献出一切。结果弄得现在夫妻感情一直不和。
雨还滴答滴答下个不停,心里烦透了!
11月20日 晴
白朋作风雷厉风行,仅半个月就把隆中商贸有限公司涉嫌走私、诈骗等问题搞个水落石出。这案子牵扯省里一位领导的儿子、本市几位常委的子女,内中就有何学庆的儿子何思敏。白朋怀疑何思敏与省里那位领导的儿子还当过卖官买官的掮客。我指示他,不管来头多大,涉及到谁就追究谁!
继瑛来信,说她皈依了天主教,把自已献给了万能的上帝。现就职于一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