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出鞘-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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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晓还在沉思,一下子躺在枕头上,看着上边发呆。
清晨,黑着眼圈的林晓晓摇醒了邓敏。邓敏吓了一跳:“干吗啊?大早晨的!”林晓晓看着她:“我想好了,我爱何晨光。”
林晓晓来到军区总医院,推开病房门。护士正在收拾床铺:“你好,请问你找谁?”林晓晓一愣:“他呢?”
“谁啊?”
“何晨光。”
“哦!你是说铁拳团那个兵啊!走了啊!”
林晓晓一愣:“走了?去哪里了?”
“回部队了啊!”
“他现在不该出院的啊!”
“他早晨去找了主任,坚决要求出院。我们都劝他再住几天,基层部队多苦啊,他也难得休息。可他就是想回部队,说部队才是他的家。”
林晓晓呆住了。护士看着她:“你是他的女朋友吧?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没有……可能没顾上吧……”林晓晓掩饰着,“谢谢啊,我走了。”
林晓晓在街上走着,边走边哭。
路边,穿着军装的何晨光走进无名高地军品店。王亚东看见何晨光进来,一愣。何晨光默默地看着他。
“听我说,你误会了。”王亚东忙着解释。
“没什么,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来这儿,不是找你谈这个的。”何晨光说。
“那你是想……”
“我要回部队了,想给我的战友带两双军靴。”
“啊,好啊!我送你!”王亚东忙招呼着。
“不用,我有工资,虽然不多,但是我想买军靴应该够了吧。”何晨光笑笑。
“多大号的?”王亚东问。
何晨光报了号码。王亚东在柜台里翻出来,打好包。
“多少钱?”何晨光问。
“我送你。”王亚东说。
“真的不用,我无功不受禄。”
王亚东想了想:“一共五百。”
何晨光笑笑,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四千。我大概知道这靴子的价格,谢谢你。”说着拿起军靴转身走了。
“列兵!”王亚东叫住他。
“怎么?还有事吗?”何晨光转身问。
“你真的误会了!”王亚东说。
“不重要。再见。”何晨光转身走了,留下王亚东傻在那儿。
何晨光走出军品店,远远地看见林晓晓哭着走来。何晨光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上车了。林晓晓看见,急忙冲过来:“何晨光!”
“开车。”
司机开车走了。
“何晨光!”林晓晓在后面追着喊着。
何晨光闭上眼,泪水慢慢流出来。追着车的林晓晓摔倒了,何晨光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刚想喊,王亚东跑来,扶起了林晓晓。林晓晓哭着还想追,被王亚东抱住了,林晓晓泣不成声。何晨光转过脸,咬住嘴唇,车渐渐开远。
11
何晨光迈步走进铁拳团,听见士兵们洪亮的口号声,一切都那么熟悉。何晨光笑笑,迈步走了进去。士兵们看见他,对他笑着。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何晨光的情绪大好,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连队。
“报告!指导员,我回来了!”何晨光站在门口喊。
龚箭正在训话,大家都看过去。龚箭笑了,大家也笑了。李二牛很兴奋,有点儿克制不住自己了。
“好!欢迎归队!全连——解散!”
战士们一哄而散,冲向何晨光。龚箭和老黑笑着,看着。李二牛一把抱住了何晨光:“可想死俺了!”
战士们围着何晨光,把他举了起来。何晨光笑着,被抛起来。他知道,他回家了。
炊事班,李二牛拉着何晨光进来:“快来快来!俺给你做小灶!饿了吧?”何晨光笑笑:“不饿!在长途车上吃了俩面包呢!”
“面包哪能当饭吃?看俺的!”李二牛准备开火。何晨光从背囊里取出军靴:“这个是给你的。”
“啥呀?”李二牛接过去,“军靴!咋还有外国字呢?”
“傻蛋!进口的!好东西!”何晨光笑。
第33章 (5)
“进口的?俺试试,俺试试!”李二牛蹬上军靴走了两步,“正好!真舒坦!”
“艳兵呢?是不是调到咱们连了?怎么没看见他啊?”何晨光问。
“没,他还在六连呢!”李二牛试着新鞋。
“还在六连?我觉得他够格调入四连啊!”
“这俺就不知道了。总之指导员去要过他,结果他自己不肯来,继续留在六连了。”
“我明白了。他重情义,不肯背叛六连。”
“啥背叛不背叛的?不都是解放军吗?”李二牛听不懂。
“你不懂。我去六连看看他。”何晨光说着往外走去。
“中!你叫他过来,我给你们好好炒几个菜!一块儿吃!”李二牛开始切菜。
六连车库,三班在做快速更换弹匣练习,王艳兵在做示范,一板一眼的。他的余光看见了什么,一转脸——何晨光站在那儿,正对着他笑。王艳兵愣住了,冲过去一把抱住何晨光:“你还知道回来?”
“我不回来,你不就是第一了吗?”何晨光抱着他。
“没你,第一也没劲!”两个人都笑了。
“怎么着?什么时候解散?二牛可做了好菜!”何晨光问。王艳兵为难地说:“今天刚出来……”
“那什么,今天改训练科目,大家打扫一下车库卫生!”黄班长开始布置任务。蔡小心一愣:“又打扫卫生?昨天刚打扫过……”
“怎么?不乐意啊?”黄班长眼一瞪。大家都很不乐意。
“好吧,我也民主一把,大家举手表决!不愿意打扫卫生的举手!”
全班都举起了手,看着他嘿嘿乐。
“好,经过民主评议,今天不打扫卫生了,换科目——武装越野五公里!走!”
全班都傻了。
“还不如打扫卫生呢……”蔡小心悔得要死。
黄班长走到王艳兵身边:“你跟你的战友好好唠,晚上归队就好!”
“是,谢谢班长!”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跑了。
12
障碍后面,三个兵正在野炊,火在烧,锅在滚。“咣!”三个茶缸子碰在一起,何晨光、王艳兵和李二牛拿起茶缸子,一饮而尽。
“哎!咱们团全团禁酒,这酒从哪儿搞的?”王艳兵问。
“我悄悄带回来的!我想,咱们哥儿仨重逢,怎么着也得喝两杯啊!不能过量啊!”何晨光笑。
“有你的啊,何晨光!”王艳兵笑。
“有些事儿,恰恰是你想不到的人做出来的。”何晨光脸色有些黯淡。
“咋了?看你闷闷不乐的,出啥问题了?”李二牛夹了口菜问。
“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来,再喝一杯!”何晨光举起茶缸子。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王艳兵问。
“没什么心事,真的。”
“你瞒不住我。我了解你,就好像你了解我一样。”
何晨光笑笑:“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咱们再喝!”王艳兵看看李二牛,苦笑:“算了,别问了,想喝就陪他喝吧!”
何晨光一口干掉了一杯酒,又倒。王艳兵伸手拦住:“你搞什么?这样会喝醉的!”
“我说了,我没事!”何晨光又倒。
“晨光,你到底咋的了?”李二牛担心地问。
何晨光表情奇怪地笑笑:“我失恋了。”
“失恋?”王艳兵一愣。
“啥?跟对象吹灯了?”
“对——吹灯!”何晨光苦笑。
“难怪……”
“难怪什么?喝酒吧!”
“来来来!喝!一醉解千愁!”王艳兵举起茶缸子。李二牛忙拦着:“我说你们俩,真喝醉了咋办?指导员他……”王艳兵把茶缸子一顿:“我说你这个脑子——这儿有指导员吗?”
“我是说,指导员那么聪明,他一看就知道……”
“前怕狼后怕虎!牛哥,你还有没有点儿血性了?”何晨光也把缸子一顿。
“赶紧喝吧!别废话了!”王艳兵给李二牛倒酒。
“可咱铁拳团是应急机动作战部队,应急机动作战部队……”
“应急机动作战部队,二十四小时战备值班部队,只要命令下达,可以不经战前训练,不经战前补充,随时投入战斗……牛哥,这些我也会背!”何晨光看着李二牛。
“这要是喝醉了,万一打仗咋办?”李二牛还坚持着。
“打仗?跟谁打?哪儿有仗打?牛哥,我说你这个脑子啊!”王艳兵气得想踹他。
“咱不天天喊‘提高警惕,准备打仗’吗?”
“跟你也说不明白!喝酒喝酒,陪这倒霉蛋喝!”三个人的茶缸子又撞在一起。
火在烧,烟雾在升腾。
训练场上,龚箭绑着沙袋,背着背囊,手持步枪跑步过来。他抬眼看见烟雾:“失火了?”拔腿冲了过去。
三人还在喝酒,突然,一铲子泥巴直接进了锅。三人一愣,抬眼——龚箭拿着工兵锹站在他们跟前。李二牛和王艳兵急忙起身,何晨光已经有些醉意,还在倒酒:“指导员……来,喝酒……我请客……”
“嗯,好酒。谁的酒?”龚箭冷冷地说,另外两人站在那儿都不敢说话。
“我的……我从家带来的……”何晨光话都说不清了。龚箭一把打掉他的茶缸:“给我站好!”
“是!”何晨光站起来,没醉,不过脚下有点晃悠。龚箭冷冷地注视着他,何晨光带着笑意看龚箭。
“你是谁?你告诉我,你是谁?”龚箭大吼。
“报告!指导员,我是列兵何晨光!”何晨光本能地立正敬礼。龚箭一把撕掉他的军衔,举到他的面前:“你不配!”
“报告!指导员,我是列兵何晨光!”
“你穿着军装,但是你根本不配做一个解放军的列兵!”
“报告!指导员,我不明白!”何晨光还在晃。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龚箭怒吼,“何晨光,我一直看重你,欣赏你,所以有些时候纵容你!但是你太过分了!你根本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你把解放军的军营当做什么?你们家的后花园吗?!我知道你在军区大院长大,所以你自以为熟悉部队,了解部队;我更知道你从小就看见了部队的另外一面,然后你就不把基层部队的荣誉和尊严放在眼里!”
“报告!指导员,我不是这样想的!”何晨光努力站直。
“可是你已经这样做了!你把我的宽容当做理所应当的,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纵容你!何晨光,不要以为你枪打得好,军事素质过硬,就无可替代了!神枪手四连,人人都是神枪手!但是人人也都必须是一个合格的出色的兵!兵,你知道这个字的含义吗?”
“报告!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但凡对‘兵’这个字有一点点的理解,这些事你都做不出来!全连这么多战士,你有什么特殊的?条例条令是什么?是坚不可摧的岩石!任何一个人往这上面碰,必然头破血流!你特殊在哪儿?你告诉我,你特殊在哪儿?!”
“报告!指导员,我不特殊!”何晨光大吼。
“不特殊?”龚箭冷笑,“从新兵连开始我就注意着你!对,你有过硬的军事素质,但是你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兵!不是一个好兵!因为一个合格的兵、一个好兵,绝对干不出你做的这些事来!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个列兵吗?你的眼里还有条例条令吗?你的眼里还有官兵关系吗?你把你的班长、你的指导员当回事吗?!”
“报告!我没有!”何晨光喊得更大声。
“你可千万别说你没有!你自以为对军队很了解,所以什么事情都想搞个特殊化!也许你并不是这样想的,既然你来部队,就是想做一个好兵,但是你的潜意识里一直在这样做!你在部队的点点滴滴,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吗?我告诉你,你在侮辱的,是这个军队的荣誉和尊严!”
何晨光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什么是荣誉和尊严吗?”
三个兵都不敢说话,龚箭冷冷地看着他们:“军队的荣誉和尊严,不是一枚挂在军人胸前的军功章,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和忌惮!为什么自豪?为自己是一名解放军战士而自豪!为什么而忌惮?为大家都必须遵守的条例条令而忌惮!别人都忌惮,而你却不忌惮——你就是侮辱了我们全体!你不仅不是一个好兵,而且是一个混蛋!根本不配自称为一个兵!一个解放军的列兵!”
“报告!我是一个兵!”
“你还是把这句话裹巴裹巴塞茅坑里得了!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兵,而且解放军也不需要这样的一个兵!你军事素质再硬,有什么用?狗屁!你的那点儿本事,在解放军当中根本狗屁不是!数百万的解放军,不出这个团,就能找出来比你强的兵!你承认不承认?”
“报告!我承认!”
“那你还有什么特殊的?!你以为,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吗?!”
“报告!指导员,我错了!”
“‘对不起’有用的话,就不需要处分了!”
龚箭举起手里的列兵军衔:“好好看清楚!这军衔,不是谁都配上的!现在我就告诉你,你不配!”何晨光不吭声,急促呼吸。
“你也不配!”
李二牛急忙撕下自己的军衔。王艳兵犹豫了一下,唰地也撕下了自己的军衔。
“王艳兵!”龚箭大吼。
“到!”
“你不是我连队的兵,滚回六连去,找你们连长指导员坦白,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
“是!”王艳兵立正。龚箭看看另外两人:“你们把部队当做什么?还像你们在街头打架一样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