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纵横十六国-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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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王乞伏乾归是个耍手段的高手,他的部下都劝他逃往成纪(今甘肃秦安北),他很镇定,说:“曹操在官渡打败袁绍,陆逊在白帝击退刘备,靠的都是权略,不在军队的多少!吕光发动全州的士兵,却没有长远的打算,用不着害怕。更何况凉兵的前锋吕延拥有精兵,却勇而无谋,只要用点计谋,就能把他制住。我们只要打败这支军队,凉兵全军必退。”
乞伏乾归说得没错,后凉的前锋大将、吕光的弟弟吕延轻敌冒进,乞伏乾归放出假情报说自己已退往成纪,吕延果然追击,与乞伏乾归一交锋,就战死。吕光受挫,也只得撤兵回到姑臧。
吕光征讨西秦失败,原本依附于吕光的河西鲜卑首领秃发乌孤在廉川堡(今青海民和)自称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很快攻下了金城,建立了南凉。鲜卑秃发部与乞伏部虽然都在陇西一带,却不同宗。他们原属漠北鲜卑一支,后来迁往河西走廊一带。有人认为“秃发”即“拓跋”的同词异译,如此看来此部则应与北魏拓跋氏同宗。《晋书》里关于秃发的传说则更有趣,秃发的祖先寿阗是他母亲睡觉时在被子里出生的,鲜卑语中“被”这个词读作“秃发”,秃发的姓由此而来。
姓氏来历同样有意思的还有卢水胡人沮渠部。他们先辈世代在匈奴做左沮渠,后代就以这个官名做自己的姓氏。
后凉尚书沮渠罗仇就是沮渠部的后人,他随吕延出征,打了败仗,沮渠罗仇的弟弟三河太守沮渠麹粥深知吕光年老信谗,性好猜忌,很担忧自己兄弟的命运,他劝罗仇率军前往西平(当时西平的匈奴人势力较强,不愁平定不了凉州。)。
罗仇回答道:“你说得有理,可是我们家世代以忠孝闻名于西北。宁人负我,毋我负人。”不久,吕光果然听信谗言,把吕延败死的罪责推到罗仇身上,将罗仇和麹粥一并杀死。
沮渠罗仇的侄子沮渠蒙逊不像他伯父那么迂腐,此人以善于随机应变著称,吕光曾对他很忌惮,他就肆意饮酒作乐来消除吕光的警惕。
沮渠蒙逊把伯父们的灵柩带回家乡安葬,前来参加葬礼的各部宗亲有一万多人。葬礼上沮渠蒙逊哭着对大家说:“我们的先辈自汉以后就雄据河西。凉王昏虐无道,滥杀无辜。我们怎能不上继先祖遗志,下为二位伯父雪耻呢?”众人顿时高呼万岁。
于是,沮渠蒙逊起兵攻占了临松(今甘肃张掖南)、金山(今甘肃山丹一带)两地。蒙逊的堂兄沮渠男成也聚众响应,因为势力不够强,他积极策反后凉的建康(今甘肃高台南)太守段业。
段业本是个书生,不懂打仗,也没有什么野心,不愿答应。他和男成在建康城内外相持半个多月,得不到后凉外援,动摇起来,深怕步沮渠罗仇的后尘,这才将男成迎入城内。男成推举他为大都督、凉州牧、建康公。蒙逊率众归附,被任命为镇西将军。沮渠蒙逊一有兵权就大不一样,他在一年之中先后攻下了后凉的西郡、张掖两郡,声势大振,西面的敦煌等郡纷纷投降。凉州张掖以西诸郡至此不为后凉所有。
这期间,吕光属下的郭黁也起兵反叛。郭黁通晓天文,能掐会算,民间都把他奉为圣人,他一造反,从者甚多。可惜“圣人”也不顶用,与吕纂的军队一交锋,便败得灰头土面。郭黁又与部众推后将军杨轨为盟主。杨轨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又战败,杨轨投往秃发乌孤,郭黁投奔乞伏乾归。
后凉境内叛军一呼百应,吕光疲于应付,终于在龙飞四年(公元399年)一病不起。他自知不久于人世,就立太子吕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又让两个儿子吕纂、吕弘分别担任太尉和司徒。
临终前,他叮嘱吕绍说:“如今三寇(应该是指乞伏乾归、段业和秃发乌孤三家)窥伺,我死之后,吕纂统领军队,吕弘治理朝政,你自己恭谨无为,把重任交给两个兄弟,也许还可以求得太平。如果兄弟互相猜忌,那么西晋、后赵的祸乱就在旦夕之间了。”
他又跟吕纂、吕弘说:“永业(吕绍字)没有拨乱反正的才能,只因他是嫡子,才让他做国君。现在外有强敌,人心未定,你们兄弟同心,国运方能长久,否则祸不远矣。”
结果,吕光的话是白说,他一死,就发生了宫廷政变,导致后凉衰亡。整个凉州的混战,也就不可避免。
九、沮渠蒙逊卖兄称王
在甘肃一省境内同时存在四、五个国家,今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在十六国后期却的的确确是事实。这五个国家分别是吕氏的后凉(甘肃中部)、乞伏氏的西秦(甘肃南部)、秃发氏的南凉(甘肃西南部及青海东北部)、沮渠氏的北凉(甘肃中西部)和李氏的西凉(甘肃西部)。
吕光死后,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便爆发。他的侄子吕超劝嗣位的吕绍除掉握有兵权的吕纂,吕绍抱着吕光的遗命不放,坚持不肯。吕纂、吕弘兄弟就没那么客气,两人私下里一拍即合,率军攻入宫廷,吕绍被逼自杀,吕纂以庶长子的身份夺取了天王之位,改元咸宁。不久,吕纂、吕弘又彼此拥兵自疑,在宫中大打出手。吕弘战败,出逃后被抓回处死。
吕纂给内乱中与他作对、而后外逃的吕超等人官复原职,暂时稳定住国内形势,也埋下了定时炸弹。他一心想着攻伐外敌,其目的应该是提高自己的威望,但后凉兵在咸宁二年(公元400年)与南凉的“希望之星”秃发傉檀的对抗中吃了败仗,吕纂的威望不升反降。据守张掖的段业于一年前自称凉王,建立了北凉政权。这还不算,更西面的敦煌太守李暠又在这一年脱离北凉,也自称凉公,这就是西凉。
李暠是北方各政权统治者中极少有的汉人之一,他的出身没有太大的疑问,他是西汉名将李广的十六世孙。他的先祖在汉初奉命到陇西讨伐叛乱的羌人,不幸战死,后人前来奔丧,将他葬于陇西,并将全家迁到这里。李暠的家族从汉朝到晋朝,一直是凉州的大族。祖父李弇在前凉张轨的手下做到将军、侯爵,相当不容易。父亲李昶也很有名气,只是死得早,李暠是他的遗腹子。
李暠年纪轻轻,就文武双全,喜欢结交名士,与郭黁以及异父同母的弟弟宋繇志同道合,众人一致看好他会有一番作为。
段业、沮渠蒙逊起兵的时候,李暠也与宋繇等人响应。段业任命李暠做效谷(今甘肃敦煌西)县令。不到一年,敦煌太守孟敏去世,李暠又被推为敦煌太守。
段业自称凉王,他的右卫将军敦煌人索嗣想取代李暠,担任敦煌太守,在段业面前竭力构陷李暠,段业最后让索嗣去取代李暠。索嗣带着五百个骑兵,从张掖赶往敦煌赴任。在离城二十里处,得意忘形的索嗣给李暠写了封信,让他前来迎接。
李暠惊疑之际正欲前往,被宋繇和效谷令张邈劝止。他们说:“吕氏衰微,段业暗弱,正是英豪有为之时。将军既已据有敦煌之地,岂可轻易拱手送人?索嗣是个怎样的货色,将军可一战擒之。”
李暠早有野心,只是担心自己虽系陇西大族,毕竟不是敦煌当地人,吃不准敦煌名门大户的态度,如今见到身边的敦煌士人领袖都明确地表示支持自己,顿时信心倍增,回答说:“我这人向来没有叱咤风云之志,受了委派来此为官,没想到竟得到大家的拥戴。刚才准备出迎,实在是因为不知道你们的心意。”
于是,李暠在宋繇、张邈等人的支持下,乘索嗣没有防备,出兵击败了索嗣。索嗣逃回张掖,李暠又上书段业,历数索嗣的罪状。沮渠男成也因与索嗣关系不好,乘机怂恿段业除掉索嗣。无主见的段业不仅杀了索嗣,而且还专门派使臣到敦煌向李暠表示慰问,提拔李暠为都督凉兴以西诸军事、镇西将军。
李暠控制的地盘在段业的“支持”下不断扩大。北凉的晋昌太守唐瑶跟着背叛段业而支持李暠,传檄敦煌、酒泉等六郡,推举李暠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李暠下令大赦境内,改元为庚子,建立起一个类似前凉的汉人政权。
李暠的独立几乎是段业一手促成,段业这个懦弱书生作为领袖人物,表现实在差劲。沮渠蒙逊看出此人不足与谋,决定取而代之。段业任命的张掖太守马权有勇有谋,与蒙逊争权。他就在段业面前说些马权的坏话,事情果然进展顺利,段业杀了马权,为他排除掉一个障碍。
沮渠蒙逊想与堂兄沮渠男成联手,对他说:“段业愚暗庸碌,够不上做个君主的资格,我想除掉他,推兄长为主,怎么样?”
男成没这兴趣,回答说:“段业本是孤客,是我拥立为君主的,靠着我们兄弟,才如鱼得水。人家亲信我们,我们却要背叛人家,这可不行。”
沮渠蒙逊没得到支持,却不愿作罢,竟想出一招毒的!他在北凉天玺三年(公元401年)四月,约男成一同去祭告兰门山,在暗中却派人告诉段业说:“男成准备发动变乱,如果他请求祭告兰门山,我的话就可以应验。”
到了那一天,男成当然向段业提出要去祭拜,段业就派人抓了男成,命他自杀。男成说:“沮渠蒙逊先前曾和我商量谋反,因为他是我兄弟我没有把他告发。如今又因为我在,担心部众不听他的,才约我祭山,反诬我谋反,他这是想借大王之手杀掉我。大王不如假说我已被处死,沮渠蒙逊必然起兵反叛。那时我再奉大王之命讨伐,就可以无往不胜了。”段业不信,还是杀了男成。
沮渠男成一死,蒙逊便到自己的部众面前哭着说:“男成忠于段业,竟被段业无故杀害。当初之所以推举段业,是把他当作陈胜、吴广一样的人物,他却听信谗言,滥害忠良,我们怎么可以再忍耐下去?”
男成平时深得部众拥护,部众为了替男成报仇,都跟随蒙逊讨伐段业。不少匈奴人,羌人起兵响应,蒙逊走到氐池(今甘肃张掖一带),手下的部众人数已超过了一万,段业手下的一些将领也归顺了蒙逊。
这年五月,沮渠蒙逊到达张掖,段业的军队早就四散溃逃。蒙逊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城去,斩杀了段业,自己当上了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
(沮渠蒙逊卖兄称王,这一招真是太毒了。十六国时期尔虞我诈的事多得很,采取各种非常策略来谋得利益并不为过,但像这样的可不多。沮渠蒙逊出卖自己的堂兄,做得太阴险,且太没有必要。其实沮渠男成并不是很反对沮渠蒙逊谋反,他的原话是“背之不祥”,从语气可以看出他只是不愿做首乱分子。沮渠蒙逊完全可以用段业的昏庸无能和天下大义来说服部众,堂堂正正出兵打败段业。(其实当时段业早就没了群众基础。)那时或者推沮渠男成为主,或者自立为主,是很自然的事。(沮渠男成光论打仗和权术根本比不过沮渠蒙逊。)他用的这招,抛开阴毒一层,也有冒险的成分。沮渠男成临死前给段业出的主意,可谓将计就计,很厉害。如果段业依计行事,揭穿沮渠蒙逊的阴谋,则人心归向就会有变化,蒙逊反而可能会输。可惜,蠢才就是蠢才,段业的死,是怪不了别人的。)
十、后秦盛极而衰
沮渠蒙逊对付马权、段业等人绰绰有余,却无法立刻消灭西凉李暠的力量,西凉与北凉之间的人心导向并不全在他这边,因此他不但奈何不了李暠,反而因守将叛降而丢失了酒泉、凉宁两郡。同样道理,他能把后凉打得只剩下一个武威郡,却不能继续东进,讨伐中原,因为这一次,他碰到了比他更强大的对手——后秦姚兴。
姚兴的作为,比他父亲要强,这从他即位后一举消灭苻登的事迹便可约略看出。姚兴是个汉化程度较深的君主,他初当皇帝时不到而立之年,表现得很有朝气。他在政事上广泛听取群臣意见,上书劝谏中他认为说得好、说得对的人,能够得到一定的礼遇,甚至可以因此得到提拔。另一方面他很重视教育的兴办,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鼓励和支持学识渊博的宿儒名士在长安开办各自的学校,收授学生。北方自淝水之战以后连年战乱,现在在长安地区有这样的好地方,慕名而去拜师的人一时甚多。姚兴本人在处理政事之余,也喜欢和这些宿儒进行交流,谈论一些与文艺相关的东西,长安城在当时成了儒学的“圣地”,还出了不少颇有魏晋风度的文人。他又在长安设立讲授律学的学校,召集各郡县官吏前来学习和考核,成绩合格的人可以返回郡县继续执掌刑狱,不合格的就要移送廷尉予以处罚,他又常常亲临断案的公堂听审,如发现刑律中有不合时宜的条款,一概予以废除,后秦竟能一度做到“无冤滞”(没有有疑意的案子),这是相当不容易的。对于后秦境内因饥荒而沦为奴隶的百姓,姚兴下令一概免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