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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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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云朵、那块黑色像连绵的大山、那块黑色像狗、那块黑色像顶着巨大树冠的树……渐渐地,赵匡胤发现自己在那黑暗中竟然看到了周世宗的脸、韩通的脸、他记忆中韩敏信小时候的脸、范质的脸、陶榖的脸,还有自己想象中已经死去从未谋面的孩子的脸。赵匡胤看到那张脸小小的,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忽闪忽然望着他,仿佛要与他说什么话。他突然感到眼睛模糊了,那张小脸也模糊了,他想伸手去抚摸那张小脸,可是它仿佛是害怕自己被碰触到一样,很快就隐没在黑暗中了。这时,赵匡胤感觉到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于是努力收敛了一下心神。可是,他发现心神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了,它依然向着黑暗行进,想要在那虚空中搜索它想要的东西。过了许久,有一张女人的脸从隐隐绰绰的黑暗中慢慢呈现出来。“阿琨,是阿琨。”赵匡胤很快认出了那张脸是谁。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他盯着黑暗中那种秀美的脸,那清澈的眼睛,仿佛就在他的面前。他开始努力地思想,想要描绘出那张脸庞更为清晰的细节,可是黑暗像是不断变形的浓雾,一刻不停地变幻着自己的边界。当他刚刚勾勒出那张脸庞的下巴后继续勾勒它的脸颊时,黑暗已经侵袭了下巴的轮廓。于是,他开始尝试去描绘出那副脸庞下的躯体,他努力在黑暗中勾画着阿琨修长脖子的线条,圆润的肩膀的线条,令他迷醉的腰肢的线条和大腿的线条。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在黑暗中画出了阿琨的脸庞,描绘出了她的美丽的身体的轮廓。可是,所有这些,脸庞、身体,全都被黑暗很快地吞噬着边界撕扯着形状,一切竟然变得狰狞恐怖了。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想要在自己的眼前留住那脸庞和躯体,永远地留住,哪怕他要永远沉寂在这如墨的黑暗中。他想让时间停顿,让黑暗变成固定形象的模子稳固住他所珍爱的那些形象。可是,他发现他失败了。黑暗在他的眼前肆意蔓延与变幻,把他所珍爱的形象残酷地撕碎、无情地吞噬。

“我好害怕!”这时,赵匡胤听到了身旁的妻子突然说出了一句话,幽幽地,颤抖着。这句话让赵匡胤大吃一惊。

“怎么了?夫人一直没有睡着吗?”赵匡胤翻了个身,将身子侧过来,朝向自己的妻子。他发现她依然侧着身子背对着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定力寺,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夫君了。”赵匡胤看不到妻子的脸,但是他在黑暗中仿佛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肩膀的轮廓不停地颤抖。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几日前在妹妹阿燕对自己的责备。“是啊,可怜的女人,这一切不是她的过错。是我对不住她啊!”负疚感开始像老鼠爬出墙洞偷食那样,悄悄潜入了赵匡胤的内心,一小口一小口地撕咬着他的心。

“现在没事了。如月,我会保护你的。”赵匡胤将身子靠近妻子,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他感到她娇弱的身躯在自己的怀里不停地颤抖着。

“我害怕,害怕韩通的孩子会来找你报仇。”她在他怀里142转过身来,瑟缩着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我害怕,我的孩子死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她开始抽泣起来。赵匡胤感到她暖暖的泪水流在自己的胸脯上。“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更多孩子的。我也不会死,我会保护你。”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她微微仰起了自己的脸庞,暖暖的泪水继续滑落在他的肩膀上、脸颊上。这时,在漆黑如墨的黑暗中,她感到他滚烫的嘴唇压在了自己的唇上,眼前的黑暗像含苞欲放的花朵般在刹那间怒放,中间喷薄而出的鲜艳的血红色,她闭上眼睛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大相国寺这天非常热闹。按照旧例,相国寺每月对市民开放五次,在这五天内,百姓们可在相国寺内摆摊交易。当然,谁要摆摊位,那都得经过寺院住持的批准。毕竟,相国寺再大,也容不下过多的客商。

这天正好是正月二十五,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次开放。小德昭和琼琼、瑶瑶因为之前没能去成大相国寺,几天来一直嚷嚷着要去大相国寺玩耍。赵匡胤担心局势未稳,最初不同意带孩子们去玩,可是挡不住孩子们的死缠烂打,再加上妹妹阿燕的煽风点火,便同意由阿燕、如月两人一起,带着三个孩子去相国寺看热闹。

阿燕、如月带上了三个孩子,乘檐子前往大相国寺,还未到近前,便远远望见大相国寺门前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三个孩子一见热闹场景,马上兴奋起来。阿燕牵着的琼琼咯咯咯笑个不停。小一点的瑶瑶则在如月身边不停地摆着小手。小德昭也被阿燕牵着手,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完全被热闹新奇的场面吸引了。

进得大门,便见院子里四个角上一个摆着七八个摊位,尽是些卖飞禽猫犬、珍禽异兽的。如月与阿燕担心这些动物给孩子惹上病,便急匆匆地径直往里走去。可是,三个孩子的眼睛却都停留在那些珍禽异兽上了。

“都说小孩子有灵性,与猫啊、狗啊灵性相通,看来真不假啊。瞧着琼琼、瑶瑶的眼睛,好像在与那小猫小狗说话似的。”阿燕抚摸了一下琼琼的头发,顺溜柔软的黑发上有暖暖的孩子暖暖的体温。琼琼却自顾看着那猫啊、狗啊,呵呵呵傻笑个不停。

“可不是嘛!”如月答道,在这热闹的人群中,往常挂在脸上的忧郁也淡了许多。

进了第二门,阿燕发现里面的人多是妇女孩子。 原来这第二门内,摆卖的多是日常生活中常用的物件。这里搭了许多摊位,有的摊位还撑着彩幙来遮挡日光。摊上所卖之物,有洗漱、鞍辔、弓箭、刀剑、时果、腊脯,可谓琳琅满目,种类繁多。靠近佛殿的地方,多是卖蜜饯、纸笔与墨的。在佛殿的廊上,却是一些附近尼姑庵的尼姑来卖织绣、领抹、花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幞头、帽子、特髻冠子、条线编织的各色带子等物。

如月与阿燕先带孩子在时果、腊脯摊位上看看了,又转到蜜饯摊上,给三个孩子买了几两蜜饯吃。

毕竟女子都爱美,不久,如月和阿燕便带着三个孩子走上佛殿的廊,在那里看起织绣、领抹、花朵、珠翠、头面。因是带着孩子,如月又有身孕,看东西不方便,她们也只能走马观花地看看。

在佛殿廊上流连了一会儿,阿燕正欲拉如月往第三门去,忽听旁边廊前有人称赞:“好画!好画!”阿燕心中一动,想起以前的夫君也是喜画之人,便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在大香炉的东侧,一个微微有些驼背的少年,摆了写字摊子,正在那里卖画。

“嫂子,咱瞧瞧去!”阿燕往那卖画少年方向一指。

如月也是个喜静之人,平日也喜欢书画,便随着阿燕,一起往那书画摊子走去。

那驼背少年正手中握笔,悬着肘,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画着一幅墨竹图。阿燕凑近了看去,只见那驼背少年手中的毛笔倏起倏落,转眼之间,几株墨竹便活脱脱地摇曳于宣纸上了。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方才还在屏息观看,这时候便大声喝起彩来了。

“见笑!见笑!”那驼背少年微微抬起头,背却依然驼着。

驼背少年约莫二十岁上下,身上穿着一件不甚合身的灰白色长衫,头上用一灰色方巾裹着发髻,脸色惨白,几无血色,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忧郁。这驼背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韩通之子韩敏信。自那天从王彦升的屠杀中逃脱之后,他决心留在京城,伺机刺杀赵匡胤报仇,于是隐匿于闹市之中。可是,他逃出来时,身上几无分文。为了糊口,韩敏信沿街乞讨,好不容易凑了几十文钱,便在街头摆摊子卖画。半个月后,从潞州潜回京城的陈骏找到了他。陈骏到潞州时尚不知韩通已惨死,更不知其亲眷被屠杀殆尽。他前去潞州,只是通报了兵变之事,并乞求李筠出兵助韩通勤王。回京城的途中,陈骏才听到韩家的不幸遭遇。因此,陈骏寻见韩敏信后,两人一合计,决定由陈骏每天都去宫城附近溜达,以寻找刺杀赵匡胤的机会,而韩敏信则负责卖字画赚钱来维持两人的生计。因为韩敏信往日很少外出,所以他并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他。恰值大相国寺开放日允许百姓交易,韩敏信便找到大相国寺住持,为自己在寺内赢得了一个摆摊子的地方,想凭借替人写字画画多挣点钱来糊口。

阿燕与如月是女子,平日里也很少出门,自然并不认识韩敏信。韩敏信当然也不认识阿燕与如月。

阿燕心里喜欢韩敏信的才情,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凄凉悲苦的模样,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这位兄台,画怎么卖啊?”阿燕歪着脑袋看着画,问韩敏信。

“十文钱一幅。”

“画得很好啊,我看可以卖更好的价钱呢!要不请兄台再画一幅,我买两幅。嫂子,我给你也买一幅啊!”阿燕微笑着对如月说。

如月颔首微笑,算是赞同了。

韩敏信感激地看了阿燕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立刻在案子上又铺上了一张宣纸,拿起笔饱蘸了墨画了起来。

阿燕凑到韩敏信的身旁,一声不响地看他画墨竹。

韩敏信画着画着,不知不觉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韩敏信知道,那清幽的香味,是从身旁买画的好心的女子身上飘过来的。他禁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阿燕正微微歪着脑袋,乌黑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自己笔下的墨竹,她的脸,在阳光之下白若凝脂,微微泛着红晕,鼻子也仿佛是羊脂白玉雕刻出来的,说不出的玲珑可爱。就在这一瞬间,韩敏信忽然觉得有一缕金色的阳光照进了自己黑色阴郁的人生。他微微愣了一愣,手中的笔一颤,笔锋在纸上稍有停滞,留下了一点墨团。

“糟了,画坏了。这位姐姐,我给你重画一张吧。”韩敏信心中惭愧,有点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你在这里多画几片竹叶就行了。”阿燕知道画画儿赚钱不易,要是重画一张,光是纸张、墨的成本就不少,不忍心让他重画。

如月也是好心人,她说:“小兄弟,不打紧,不打紧的。”

韩敏信这些日子来流落街头,短短时间内便尝尽了人情冷暖,看惯了各种脸色,此刻遇到两位亲切善良的女子,一时之间内心感动,几乎流出泪来,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哽咽道:“谢谢两位姐姐了!”

韩敏信说完,又低下头,稳定心神,再次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丛浓密的墨竹画成了。这幅墨竹,与方才那幅相比,尽管其中有一处笔锋停滞的痕迹,但是整幅画银钩铁画,饱含感情,无形中有一种感人的力量。阿燕待韩敏信画完,看着眼前这幅画神韵饱满,不禁又惊又喜。

“这位兄弟,你给这墨竹落个款吧。算是给我留个纪念。”阿燕对韩敏信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心爱的夫君,语气充满了温柔。

韩敏信看到了阿燕眼中的温柔,刚才体会到的被金色阳光照射的感觉再一次在内心深处泛起。但是,该怎么留款呢?

韩敏信略略迟疑了一下,提笔在那幅画左上角的飞白处写下了几个字:

天涯沦落人,相逢何须言。

韩敏信小心翼翼地将画折叠起来后,下意识地使劲直了直微微驼着的背,然后双手捧画,恭恭敬敬地捧到阿燕面前,说:“这位姐姐,在下的姓名不值一提,今日有幸遇见姐姐,已是在下三生有幸了。这幅画就算送给姐姐留个纪念吧。”

“那怎么成,说好买两幅的,来,请收下这二十文钱吧。”阿燕哪肯收受。

韩敏信道:“姐姐这样就是瞧不起在下了。”

阿燕佩服这驼背少年的才情,更被他的真诚感动,见这情形,再不接受就是看不起这少年了,当下接过画,说:“好吧,既然兄台如此盛情,我就收下你的这幅画了。这是十文钱,算是买那幅画的。等我回去后,与我兄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请兄台去给我这侄子侄女教教书画。你下个月初五应该还来这里吧?到时我过来找你啊。”说着,拉过小德昭,道:“快,叫叔叔好!”

小德昭带着佩服的神情盯着韩敏信,叫了声叔叔好。

韩敏信见阿燕收了自己的画,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听见小德昭问好,便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德昭的脑袋,说:“好乖的孩子啊!”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阿燕,也不接她的话。

“那咱们就此别过了。”阿燕微笑着向驼背少年告别。

“好,后会有期!”说这话时,韩敏信心里体会到之前从来未曾感受到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如此奇妙,让他觉得浑身暖暖的,但是其中又似乎包含着酸楚。

当看着阿燕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的时候,韩敏信感觉自己的心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又想到自己的驼背模样,不觉暗暗自惭形秽,一颗被爱情光芒笼罩的心灵同时也被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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