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鲁西永 作者:春十三少(晋江2013.05.10完结)-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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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沿着指示牌,开到岔路上,高架两旁的路灯照在我们脸上,是那样的苍白。
“那时候我真的好恨,恨我爸,也恨你们……”
“……对不起。”我情不自禁地说。好像这是我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贺央却忽然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手背:“你不要跟我道歉。我现在一点都不恨你,我当时只是情绪激动罢了。”
我看着贺央的手,他的手指关节很突出,指骨却纤细得像女孩子。我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的手,那个人的手指是粗糙的,我曾经想象过他用那双手制作模型会是什么样子,我想那双手应该很灵活,就像他这个人,总是跟外表不太一样。
我也曾经担心过同样的问题,我曾问他,是不是会恨我,可是最后没想到,是我恨他。
“西永?”贺央见我不出声,有点担心地看了看我。
“嗯……”我发现自己竟在这样的时候开小差,不禁懊恼。
“我那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我妈去了,再加上这件事……我当时谁也不想理。”
“我明白……”我笑了笑,“我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你发现一直深信不疑的人骗了你,你以为的那种切不断的关系其实非常脆弱……那个时候,你会怀疑也许一切都是假象,任何事、任何人都是,好像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了……是不是这种感觉?”
贺央一边开着车一边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我,高架两边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就是这样!”
我笑起来,他也笑起来。
我们就这样,在车里哈哈大笑。笑到最后,我眼泪也出来了。
“人啊,其实都是混蛋……”贺央说。
我想说是,但我笑得说不出话来。
等笑够了,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还好你没有一直恨我……”
“我想通了,”他说,“有一个观点我很认同,就是时间会抚平一切。就算当时再恨,时间长了,慢慢冷静下来,你才能站在客观的角度看清一些事情。”
“?”
“就像情绪的累积,到了某个点,忽然爆发了。想通一件事也是一样的,可能我断断续续地有一些思考和反省,然后到了某个点,忽然一切都顺了,那种乱如麻的感觉就被抚平了。结也解开了。”
“是吗……”我看着窗外,想象着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觉得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爸妈的事,有段时间我会不断回想我妈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表情,每次回想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其实我根本不了解她,也不了解我爸。作为他们的儿子,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解他们,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很久……”
“那么答案呢?”我忍不住问。
贺央顿了顿,才摇了摇头,答道:“我想我并不了解他们,至少,比我以为的要少得多。”
“……”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妈妈,我想起贺家国刚才对我说的话。
女儿,就是我的生命。
我妈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可她连一句“我爱你”之类的都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一直在想,我妈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她为什么一直没有说,等到快要不行了,才说出来,她最后为什么那么平静……”他驶下高架,那张刚才还带着笑的侧脸,此时却异常严肃,“我想不明白。可是我觉得,我有一种直觉,我觉得我妈已经原谅我爸还有……你妈妈了。”
听到这里,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贺央,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真的会有女人原谅丈夫的出轨吗?!
“也许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自顾自地说,“我说不清楚。不过我记得,当我妈告诉我这些,我愤怒得不得了的时候,她竟然可以很平静地跟我说:我告诉你,只是想告诉你这个真相,不是叫你去恨他们,毕竟你爸最后选择的还是我们……”
“……”我看着窗外闪烁的灯光,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好像对婚姻、对人和人的关系有了一种新的认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觉得,我以前的想法太狭隘也太绝对了。”
贺央说完这句话以后,我们就没再说话,好像各自想着心事,这种沉默就像是一种默契,默契地留给对方一段空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把车停到我家楼下的车库,我又陪贺央出去等出租车。年三十晚上要等一部出租车实在需要缘分。我们站在寒风里,两个人都缩着肩膀,但奇怪的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贺央总是喜欢斜眼看着我,他眼角的轮廓很深,我以前老是开玩笑说他的眼睛像是被看不见的鬼手往两边拉,但此时看起来,他的眼睛跟贺家国是如此得相像……
“在想什么?”他笑着说。
我摇摇头。其实我什么也没想,只是隐隐觉得,一切的一切从今天开始都变得不一样了。
有一辆空车驶来,我们手忙脚乱地把车拦下来。贺央忽然转过身,对我说:“新年快乐!”
我怔了怔,终于露出微笑:“新年快乐!”
然后他伸手抱了我一下。
靠在他胸口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我忍住要掉眼泪的冲动,然后挥挥手,送他上了车。
望着出租车的尾灯,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是今天,还是就到这里吧。
不远处又传来了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我双手插袋站在那里,抬起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家。
我沿着路灯往回走,这里的地上跟贺央家那里一样,到处是各种烟花爆竹的残屑。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一点了,这座生我养我的都市,终又归于平静。
没来由的,我想到了那个夜晚,马德里的仲夏夜,那个我至今也不明白是什么的圣母节,那个闷热又充满了狂欢气氛的夜。
那个……属于我和二哥的夜晚。
我始终忘不掉当我穿着漂亮的连衣裙从台阶上走下来时,他看我的眼神。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贺央有一句话触动了我,他说他对婚姻对爱情有了一种新的认识,说不上好坏,只是一种跟以前不一样的认知。现在我好像也有这种感觉,也许因为这一切发生在我父母身上,又或者,是我真的改变了。
到底爱是什么?
我曾经以为爱是一种付出,同样也是一种承诺,它容不下一颗沙、一道裂痕。可事实是,完美的东西在这世界上是如此稀少,更多的人,是在挫折中磨练出一颗更加宽容、坚毅的心。
爱是占有,也是忍耐。
只是占有是人的天性,忍耐却需要有足够的智慧。
我脑海中浮现出三个女人的身影,魏梦,贺央的妈妈,还有一个……便是我的妈妈。她们分别经历了不同的婚姻或爱情,我从她们身上看到的是女人面对挫折时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勇气。魏梦选择在异国他乡开始新的生活,这是一种从零开始的勇气;贺央的妈妈选择沉默,是忍耐与宽容的勇气;而我妈妈……她选择的是我。
在我出生之后,她所有的选择,都是因为我。
我对她的感情越发复杂起来。我们之间曾经有那么多不愉快,以至于在我记忆中,美好的回忆并不算太多。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我对她的了解,那些原本不美好的回忆,也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她说我是她的生命,结果我却叫她伤心。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私地爱着我,这就是……妈妈。
我的心开始抽痛起来。此时此刻,我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在地球另一端的人,奇妙的缘分曾经把我们连系在一起,如今,这种连系断了,我却开始分外想念。
有时候我会想,也许冥冥之中,自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把我和他连系在一起。从某种程度上说,路魏明和路天光的关系,就跟我和我妈妈一样。
也许就像路天光说的,他从我身上得到了救赎。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得到救赎的又何止是他——还有我。
他把在路魏明那里得不到回应的父爱分给我,我也把累积多时对亲生父亲的爱给了他。所以尽管他骗了我,可他给我的父爱是真的……说不定,比什么都真。
而路魏明……
我走在空无一人的砖路上,想要深深地吸一口气,却发现这空气冷得能呛死人。
我竟有点不敢去想他,不敢去想他的轮廓、他的五官、他的眼和他的眼神。因为一旦想起,我就像是跌进了一个深渊,久久也爬不出来。
我会想起发生在去年夏天的种种,每一个片段都好像是刻录在我脑海深处的胶片上一样,我以为它们不会那么深刻,但事实却超出我意料。我会想起他在开往阿维尼翁的火车上,自说自话地帮我搬行李;在布满白砖墙的小镇停车场,皱着眉头上了我租来的车;在即将到达鲁西永的山路上,迎着夕阳露出温柔的微笑;在路天光的客厅里看到我的一霎那,那错愕的表情;在我跌倒受伤却一点也没有要哭的时候,一脸疑惑;在我和路天光相认后,来邀我去他家吃晚饭时的阴晴不定;在去往巴塞罗那的加油站里,他眼中稍纵即逝的孤寂;在送子安去医院的救护车上,他搂着我的那种温暖;在他发烧后沉沉睡去之前,还不忘叮嘱我要关灯;在巴塞罗那街头,当说起高迪时,他的那种意气风发;在教堂的工作室遇上Sophie时,他脸上流露出的苦笑;当看到我额头上流下血来的时候,惨白的脸色;还有……还有那些在马德里的日日夜夜。他告诉我关于他的父母,他的童年,他会跟魏梦撒娇,也会在我想妈妈的时候用温热的拇指擦去我眼睑下的泪水,他还会像孩子一样跟我在街头笑闹,他还……
我不敢,也无法再继续想下去。
那个安静的夏夜,闷热的空气,他在黑暗中无声地落泪,以及……那个让我血液逆流的吻。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感情,我只是不愿意对自己承认罢了,然后,在知道真相之后,我又把所有的怨气就撒在他头上。我这么做,这么任性,无非是因为他对我好。他对我的好,不是挂在嘴上的赞许,不是嘘寒问暖,不是对我微笑,也不是把我捧在手心……而是一种,善解人意。他的心是善良的,他对我最善良。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起了一阵寒意,那是一种由心底发出的寒冷。我似乎意识到我做了些什么,比起我被欺骗的那种愤怒和难受,也许那时的他,更需要安慰和谅解。他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我还跟他闹脾气,更何况……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这短短的一段路,我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我甚至不敢想,当初我是有多大的勇气,才独自离家那么远,去寻找一个难圆的梦。
我抬起头,看到家家户户亮起的灯光,一种简直要让人窒息的孤独感就这样从心底荡漾开来。我有些失魂落魄,从包里取出钥匙和门卡,一步步走向大楼。
然后,在惨白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一个人。
他就站在路灯下,抽着烟,脚边有一只小小的行李箱。
我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看到他。是因为我愧疚吗?还是因为我想念他?
他也看到了我,灭了手上的烟,双手插袋,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又有一种血液逆流的感觉。我好怕我走过去,当看清了他的脸,却发现他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他穿得很少,黑色的皮夹克也许只能挡挡风却没法抵御寒冷。他似乎瘦了,肩膀的线条跟以前不一样。他的头发剪短了,只比板寸长一点,可是这样一来,竟能看到
他发际的美人尖……
忽然,路灯下的他微微一笑,用熟悉的声音说:
“西永……”
十(下)
“你……你怎么会……”我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还是双手插袋,缩了缩脖子,像是真的冷,连讲话也冷静得可以:“我的飞机本来应该早上到上海,然后我坐车回乡下去的。但是在北京转机的时候,因为下雪耽搁了大半天,我十点才到的机场。我想这个时间,要坐车回家很难了。所以我就想到了你……地址是问子安要来的。”
路灯下,他看着我,眼神还是那么清澈,那么诚挚。以至于我连一个反驳他的理由也没有。
“你……”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发颤的双手交握了一下,勉强找回思绪,“先进去吧,外面冷。”
说完,我鬼使神差地打开公寓楼下的大门,带他上楼去。
等到了楼上,打开自家的门,把他请进来,换了拖鞋,我才忽然发现——二哥竟然在我家里!
二哥很自觉地把箱子靠在墙角,换了鞋,把鞋放在箱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