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上人间-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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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柔情一腔针中诉
过了好久,老妇人才扶着甄肥肥从外面走进来。**
老人上了老大马德庆家,跟他谈分稻的事,一谈就忘了时候,这会儿还没回来。星星和毛毛已经睡下了,毛毛听到外面的声响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床,拖着小布拖走了出来—
甄肥肥下意识地扫了扫四周,没见到阿旺。
也是,忙了一天,他想必是累了。
“娘——”毛毛如一个小皮球般滚了过来,下扑入娘亲的怀里。
“娘,你怎么了?很难受吗?”刚睡醒的毛毛语气呢哝,多了几分童趣,少了几分平日里小大人说话的口气。
甄肥肥轻轻揪了揪毛毛的小脸腮,无力的摇了摇头。吐得那么厉害,苦胆都差点吐出来,她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那我摸摸——”毛毛说着手脚并用,想爬到甄肥肥腿上,摸摸她的额头。
娘是不是发烧了?她生病的时候脸也是跟娘一样红红的,吃进去的东西也会吐出来。
“毛毛,快起来,别累着你娘——”老妇人连忙上前将毛毛从甄肥肥腿上扯下来。
“娘,我没事。”难得她小女有这份心,她这个做娘的就算是残了也得爬起来,更何况只是身子有点不舒服而已。
甄肥肥揽过毛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在毛毛头上,舒服的磨搓着。
这个小家伙,总是会在无形中给她莫大的安慰和支撑!
正当甄肥肥眯着眼快要入睡的时候,阿旺端着一碗冒着浓浓热气的东西走了进来。
难道他还没有睡?是为了他手中的那碗东西?
老妇人走上前,看向阿旺手上端的那碗红红的泛着几片姜的汤水,有一刹那的愣神。
“阿旺啊,这红糖姜汤是……是你做的?”这红糖姜汤,须得提前把姜切片,用砂锅熬水待水烧开放入红糖,红糖融化以后放入姜片,熬制十来分钟。虽然做法简单,可对于一个庄稼汉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不过阿旺这傻小子不晓得红糖姜汤是在人偶染风寒时喝的吗?
甄肥肥不知何时已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阿旺——
“阿旺?”
“啊——”阿旺上前一步,双手牢牢地捧紧手中的碗。。一会看着她,一会又低头看着碗里的红糖姜汤。
每当他看向那碗亲手熬制的、为她熬制的姜汤的时候,目光中带了丝令人震惊的虔诚!
甄肥肥错愕,心瞬间跳得很快。
“…···阿旺,这是······给我熬的?”虽然这碗姜汤闻起来味道有点冲虽然在汤的表面飘浮着星星的锅烟,虽然她从来不吃姜···…甄肥肥还是感动,不可遏止的感动!
除了感动,还有一丝隐隐的、轻不可察地甜蜜······
“额——额额——”阿旺的手又往前了一步。
“阿旺啊,这姜汤是给得了风寒的人喝的,你看······”
“娘,女儿嘴渴了,想喝——”没有忽略阿旺瞬间黯淡了的眼神甄肥肥及时打断老妇人的话。
“而且······”甄肥肥瞅了瞅阿旺。“这姜汤不仅可以治咳嗽,还能治胃口不开、增进食欲馁!女儿有两天没吃进什么东西了,早就饿死了说不定喝了这姜汤,立马就能吃两大菜碗饭呢!”
果然,这句话一说完,阿旺的眼睛又亮了。
“这是也是······”显然老妇人还有点犹豫。要知道这两天闺女吃什么吐什么,喝碗水都得不舒服一阵,把她都吓怕了。一碗姜汤是不要紧,喝一死也没什么害处。可她要是又吐出来,岂不是让闺女遭罪吗?
“还有啊,这姜汤能消热解暑、治腰肩疼痛,也能治腹痛、吐泻哦。女儿在蚕房一呆就是好几天热得人没处钻得,腰酸得不行,那热劲、酸劲到现在都还没散馁……况且不是说能治腹痛、吐泻吗?用到点子上了,不喝多亏,指不定得耗到嘛时候才能好——”
“哟——想不到一碗小小的姜汤还有这么多用的地啊!”老妇人喃喃。“得了得了,只要你喝照就照娘没话讲!”
阿旺的眼睛更亮了。
她总是有办法劝服别人,让别人心悦诚服地按着她的意思办事。
她又是如此的善良体贴,总是能考虑到别人哪怕是最细小的心思,用她独有的方法周到的解决所有的事!
她又是那么的懂得感恩,对于别人给予她的,即使是再细微的事,她都充满着感激……
温润的目光悄悄打在了她的身上,阿旺的心头蓦地涌起一抹骄傲,一抹难言的骄傲!
老妇人忽然定定地瞅着阿旺,用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睛瞅着他,仿佛能从他那张刚正的脸看进内心深处。
这个傻小子,最近越来越让他瞧不明白了。
老妇人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视线在甄肥肥和阿旺身上来回地扫来扫去。脑子一动不由暗暗地想——这俩孩子之间不会真的有啥事吧?
她的闺女她晓得,对人热心,说话爽快,对别人那是打心眼的好。可话说是这么说,她还是觉着她对这个阿旺的事,还是太过上心了点。
不说别的,就说她为了阿旺的事逆着她爹多少次了!想方设法的让他少做点,碰着么事根本不等她爹交代阿旺去做,自己就抢着做。你看看,这傻闺女要不是对阿旺有那么点心思,犯得着为他做到这地步吗?
还有就是阿旺!这傻小子平时像个闷桩蔸,闷不吭声的。可要是她闺女出了么事,就急得像个什么似的。
阿旺很听话,比星星毛毛还要听她闺女的话。不说远的,就讲上一次闺女进城之前给他留的那张画满了鬼画符的纸······她就不晓得上面整了些甚子宝贝,用得着那么小心地折了又折,生怕损了破了的揣进兜里吗?
有一次,她拎着一箩衣到河沟子里去洗。哪成想她前脚刚到河里,正准备蹲到石头上洗衣,突然——卷来一阵风,一股大力袭来,差点将她连人带箩给掼进河里——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本想着大骂一通的,却见阿旺那傻小子像丢了魂一样将箩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往外扔……
阿旺来家这么久,还从来没做过这么不像话的举动。
直到他翻到他那件磨荒的旧衫,从内袋里掏出那张边角微微皱褶的纸,轻轻地摊开,见它完好无损才慢慢放松下来——
那时候,她说不出来心里头是种什么滋味。
几分了然、几许安慰、还有……一丝淡淡的隐忧。
抬头,不自禁地笑了。
看那傻小子,怕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自个儿刚才犯了什么事吧?慌张地拿起小箩,将散乱在地上的衣服麻利的装进箩里,讷讷地递给她——
自始至终他都不敢接触她的眼睛!
当天晚上吃完饭,阿旺抢着把碗洗了。
等她洗完澡打算睡觉的时候,阿旺轻轻敲响了她的门。“啊啊哦哦”地跟她比划了半天,原来是要跟她借针线。
她问他要针干什么,并且跟他讲要是有衣服破了拿过来她帮补就是,不需得非要借针线。阿旺一个劲地摆手,别不过,只得将针线拿给他,让他自个儿去拾弄去了。
阿旺拿着针线,满足地走了。不溜烟就进了房,没听见动静了。
睡下不多久,男人说要喝水,她就下床帮倒来着。阿旺的房门正对着厨下,门又没掩实,倒完水回来往回走的她不经意间就瞧见了那一幕——
昏黄的松油灯,寥寥的散发着微弱的光。不时倾吐出一圈黑烟,传来一缕略微有点难闻的松油味。
灯下的男子缓缓地、战战兢兢地抽着手中的线,眼睛一瞬不瞬,笨拙的拽紧手中的衫子——
老妇人将茶碗轻悄悄地放在一旁的小凳上,眯着眼打量着里面的情景。
一条边缝完,阿旺低下头,绕着手指学着老妇人平时的模样打了个结。细细摆弄了会儿,又将衫子举到嘴边,用牙齿将线头咬断。
老妇人动容。
没想到,阿旺做起针线活儿来,比她的闺女还要像回事!她闺女虽然也做些简单的针线活儿,可每次都得她这个做娘的来帮她收尾。不是说结打不牢,就是说线咬不断,一堆的事儿。
现如今看看阿旺,一个大男人,忙哪头像哪头!心疼别人,还晓得自个儿缝衣,这要是哪家的闺女跟了他,不愁没好日子过!
还不待老妇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阿旺又重新扯了段线,全神贯注地盯着针眼慢慢穿起来。
阿旺眼力虽好使,可无奈手有点抖,手心里满是汗,线总是穿不进针眼里。可无论穿了多久的针,他的脸上一直都很平静,安静中还流淌着汩汩的……喜悦和幸福——
终于穿上了针!
接下来阿旺的手就愈发的顺了,一鼓作气地缝好了衫子,将针细心地扎进线团里。
阿旺站起身,微笑着抖抖衫子。
老妇人身体霍的前倾,怔怔地看着摆动的衣衫——
原来在衫子的里侧,赫然缝补着一个正方形布袋,袋中凸起,轻触中有纸张翻动。三边缠线,一边开口,在其开口处延伸出两条抱叠在一起的长线——
绕过颈项,牢牢地固定在他脖颈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湖湾喝杯喜酒
第一百一十八章上湖湾喝杯喜酒
隔天早上,老妇人和阿旺一早就将蚕房除了出来。''。茧库的门已经关上,干燥密闭,除了换气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什么异味散出来。
蚕渣用粪箕装好,被阿旺挑到了屋后的菜园地。老妇人拎了几桶水,反反复复清洗着蚕房。
甄肥肥昨晚睡得很晚,直到日上中天才爬起来。起来一闻,惊奇的发现异味消失了,不由嗷了一嗓子,踹了脚上的鞋,撒着脚丫子在马家小院里畅快地跑了起来—
在老马家的前头大傍上,有个小水淌。承接着上面田里的水和淤泥,不时掉下几只小鱼小虾,小小的水淌闹腾得厉害。甄肥肥跑着跑着就跑到这么个地方,“扑通”一声钻进了水里,两双脚欢快地踩着淤泥,搁脚掌心磨来磨去—ˉ—
心头的重负和阴云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甄肥肥恍如一个孩童一样戏着水,呵呵笑声阔别几日后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呀!”一只小鱼从甄肥肥的脚缝间溜过,甄肥肥身体一震。呆站着许久,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缓缓蹲下身子,专注地盯着浑浊的水,等它澄清。
水渐渐清了,甄肥肥猫着腰梭巡着鱼儿的踪影······
“好哇,小东西,以为扒点沙放身上遮着,本姑娘我就瞧不见了是不?看我怎么收拾你,回头把你熬汤喝—”甄肥肥说完,纵身朝着小鱼俯冲过去。
“闺女——”
“额——”甄肥肥身体一阵趔趄。陡然回过头,大热头下老妇人站在岸边朝她挥手。甄肥肥连忙就着水淌洗了把手,一路跑上岸。
“娘,你叫我啊?”甄肥肥的鼻尖沁出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波光晶莹。
老妇人举起衣袖,轻轻地为闺女擦了擦汗。
“刚才你爹跟娘讲,他要到大哥家商量下分稻的事·去不成湖湾了。让你有空就跑一趟,吃完饭就回来。”前两天湖湾的刘哥儿亲自来接,说今儿他家燕哥儿结亲,让他们到时候都去喝杯水酒。
闺女一直在忙·也没个歇的。正巧赶上人家做喜事,让她去看看、凑凑热闹也好。
“分稻的事?”甄肥肥惊诧。“爹不是昨晚才过去谈的吗?怎么,没跟大伯说好啊?”
“还不是你婶!你爹都跟你大伯讲好了,让阿旺帮他薪稻,到收成的时候多给我们家两百斤稻……唉!你也晓得你婶那个人小气吧啦的,炒着你大伯说啥都不肯!”想到这儿,老妇人脾气又上来了。。
“大伯他······?”要说婶不肯她还相信·可大伯不是小气的人啊。况且婶脾气虽然不好,要是大伯说了什么话,她还是会听的。这次是怎么了,大伯干甚也同意婶这么做?
“还不是你婶娘家出了点问题……听说她娘家的弟弟要上京赶考,她老娘到处跑着凑路费。你婶平时又喜欢跟娘家人拉呔,说自个儿的日子过得有多么多么好······这不娘家有事了,不找她找谁!”
老妇人说话的口气有点不大客气。她就是看不惯她婶那个人,整天舞到这滴·舞到那滴,没什么本事就一张寡嘴。喜欢搬石乱飞不说,还喜欢在背后说人家的短·这次手头紧也是她自找的。没那么大的能耐干嘛要在娘家人面前吹那么大的牛,撑死了怪不得别人!
不过她家有事,么理要缠上他们家?大哥那人也是,什么时候耳根子那么软,女人说两句话就把他拾掇到一块去了?
“上京赶考?好事啊—ˉ—”
“什么好事啊?他娘家的弟弟哪是个读书的样!跟那大雁岭的小路子、小邱子都是一路的,吃喝玩乐,一点家子全给他败光了!还赶考,那一点盘缠怕是没到京就给他散光了—”
“额,这样啊——”甄肥肥语现担忧。大伯家目前有困难,要让他们照着原先说好的多给两百斤稻·不容易啊。
“娘,我晓得了,一会儿我去跟林婶说一声,让她走的时候喊我一声就得了。”都是一个队上的人,她家要把人去喝酒,林婶家自然也是要去的。
天黑透的时候·甄肥肥回来了。
老妇人倚在门边,远远地看见甄肥肥从夜色中一步一步地踩回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