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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名家科幻选-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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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过头去看洋河,他也在看着我,然后转开了视线。 
  “它是不是没电了?”我问道,往下走了几步。 
  “别去。”他说,“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二十分钟后,一大批救援队赶到了。那几架直升机负责指挥,总共大约有两百个机器人,全是那种体重一吨半的老式家伙,力大无穷,很快成了主角。我们的机器人反应速度较快,但输出功率比它们差远了。我又一次提出下去给它们补充能量,还从汽车后备箱搬来一个重达二十公斤的临时充电系统。但洋河不理睬,他走出车蹲在地上呆望着,我发现他快要哭了。 
  “只剩六个了。”他说。 
  “……怎么?” 
  “这群该死的傻瓜!人家一个顶你们三个,逞能吧!”他忍不住了,当着我一个女士的面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口,我堵住耳朵也没有用,他的大嗓门甚至压过了水声。 
  “操死你们这帮没爹没娘的东西!”他站起来叉着腰,“你过来,你们给我回来!们完成一,你那右手都不听使唤了还玩呀!婀娜!你没看出那人已经死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蠢的事!们完成一先生,你的右手哪去了?你的衣服也不见了。瞧呀这个大花脸,它比妓女还脏哪!我敢打赌,这王八蛋的脑子里头连两百伏的电压都不够了。有谁见过一个灯泡在救人吗?”这时“们完成一”被洪水冲走了。他用手蒙住脸。 
  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难受。如果第三定律按他那样调整的话,这些机器人不会损失。实力强大的援兵已经到来,它们不需要被牺牲。 
  这时我作出了一生中最勇敢的决定。“婀娜”在追一个被水冲走的男人,从我脚下十几米的地方经过。我紧跑几步“扑嗵”跳进了急流里。“婀娜”立刻停下了脚步。 
  来吧,机器人,瞧,我比他更近一点儿,你应该先救我。 
  它向我走了一步,立刻又停下。我想在齐颈深的水中站住,但不行,转瞬间我已在洪水中打着滚儿向它冲去。 
  它伸出双手接住我,很轻柔地抓住我的肩膀。本来不该那么轻柔的,结果,为了减震它的重心移动了,翻倒在水里。我们互相纠缠着被洪水卷走,它一直将我的头托在水面上。 
  它确实耗尽能量了。我可以制服它,把这唯一的一个带回给洋河。 
  我抹开脸上的脏水看看前面,那儿有一堵被水冲得摇摇晃晃的墙。我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婀娜”拿出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两手一推把我抛离水面,落入路边一辆重型卡车的车厢里,自己则加速向那堵墙冲去。墙根被它一撞,轰然倒了下来。这瞬间“婀娜”已经没有能力躲开。 
  电势完全平衡了,它既不能救人也不可能救出自己。当我抬起头来时,正好看到它那水淋淋的脸上绽开一个洋河式的笑容。它在漩涡中消失的时候也正是洋河甩过来的钩子钩住卡车的时候,随着“当”的一声响,绞车轰鸣,我怔怔地看着洋河焦急的脸,泪水在眼中打转。但我没有让它落下来,一直等到洋河把我搂在怀中,这些泪才夺眶而出。 
  事情就是这么个结局。洋河的机器人全军覆没,事后的调查显示,它们各有各的死法。“们完成一”失去一只手臂是因为它被两块倒塌的水泥板夹住,为了自由移动这家伙硬把它拉断了;而“重工业”为了护住三个人不被急流中的一根巨木撞死,锁住体内关节使自己成了结结实实的铁墩子,它散了架的残骸被下游的人找到了不少。其它机器人也大同小异。人们感到万分奇怪的是它们在最后一刻纷纷绽露的笑容,这使一个老年妇女吓得夜里不敢睡觉,但更多的人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两周以后,有大约八百公斤的机器人残骸被找到。淳朴的小镇居民经过一番激烈争论,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为它们举行了隆重的丧礼。 
  洋河失踪了。他当初注册的竟是个无限责任公司,如果他不跑的话肯定要吃官司。我留下来处理善后。公司人去楼空,债主们把所有财物拍卖,还有人请私家侦探追踪洋河的下落。我负责地说一句:这是白费劲。 
  但有件东西留了下来,一个纪念品。昨天我接待了几个小镇居民的代表,他们带来一个在洪水中撞瘪了的机器人头颅,里面是个完整的k型正电子脑。他们不知道正电子脑一旦断电就彻底报废,希望留着它会有所帮助。我什么也没说,很恭敬地收下了它。 
  我将留在这个行业,我相信洋河也会如此。也许他在某个远在天边的角落,谋划着东山再起。我等着,恐怕我不需要等很久,他是那么富有个性,一旦有所动作就不会逃过我的视线。 
  对不起,我谈自己的事太多了,您不需要关心这些。故事已经讲完,只留下一个问题: 
  人们会不会允许机器人比自己聪明?它们今后是什么身份?是物体?是某种工具?还是…… 
  朋友? 

 
 


 1



楔子

  2001年8月的一个晚上,加拿大温哥华市的格利警官在阿比斯特街区例行巡逻。车上的微型电视正播放着纳特贝利体育场里1500米决赛的实况,那儿正举行世界田径锦标赛。格利警官是个田径迷,他一边开车,一边用一只眼睛盯着屏幕。忽然电话响了,是局里通知他立即赶往邓巴尔街的洛基旅馆。那儿刚打来一个报警电话,是一名女子的微弱声音,话未说完声音就断了,但电话中能听到她微弱的喘息声,很可能这会儿她的生命垂危。格利警官立即关了电视,打开警灯,警车一路怪叫着驶过去,7分钟后在那个旅馆门口停下。 
  洛基旅馆门面很小,透过玻璃门,看见几个旅客在门厅里闲聊,有的在看田径比赛的实况转播。柜台经理阿瓦迪听见了警笛,紧张地注视着门外。格利匆匆进去,向他出示了警徽,说: 
  “212号房间有人报警。” 
  阿瓦迪立即领着他上到2楼,格利掏出手枪,侧身敲敲门,没有动静,经理忙用钥匙打开房门。格利警官闪身进去,一眼就看见一名浑身赤裸的黑人女子,半边身子溜在床外,电话筒还在床柜半腰晃荡着。屋内有浓烈的血腥气,那女子的下体浸泡在血泊中。格利在卫生间搜索一遍,未发现其他人。他摸摸女子的脉搏,还好,她没有死,便立即让柜台经理唤来救护车。 
  他用被单裹住女子的身体,发现她的上半身满是伤痕,像是抓伤和咬伤。在喉咙处……竟然是两排深深的牙印!女子送走后,他仔细地检查了屋内,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地毯上丢着女子的T恤、皮短裙、黑色的长筒袜和透明的内裤,床柜上放着100美元。卫生间里的一次性小物品整整齐齐,可以看出没人使用过。 
  柜台经理阿瓦迪告诉他,这名黑人女子是半小时前和一名高个男人一块来的,那个男人10分钟前已走了,“是个黄种人,身高约6英尺2英寸(1英尺=0。3048米),身材很漂亮,动作富有弹性。他留的名字是麦吉·哈德逊,当然可能不是真名。” 
  “他是使用信用卡还是现款?” 
  “现款,是美元。” 
  这些年温哥华的华人日渐增多,华人黑社会也逐渐在温哥华扎根,这是警方很头痛的事。他问:“这个黄种人是不是本地华人?” 
  经理迟疑地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看他很像是华人。” 
  格利点点头,不再追问。这桩案子的脉络是很清楚的:一名不幸的妓女遇见了有虐待狂的嫖客。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上,也不会是最后一次。3年前,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家四星级饭店里,一名颇有身份的嫖客(在此之前,格利常在报上或电视上见到他的名字)把一名妓女咬得遍体鳞伤。另一次则正好相反,一名嫖客央求妓女用长筒丝袜把他的双手捆上,再用皮带狠狠抽他。这些怪癖令人厌恶,但另一个案犯的行为甚至不能用“怪癖”来描述,只能说是地地道道的兽行。在这个案例中,一家人全部被害,4岁的孩子失踪(后来在下水道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女主人被杀死后还被割去乳房,性器官也被割开。3个月后警方抓到了凶犯,是一个骨瘦如柴、眼神恍榴的精神病患者。他没有被判刑,只是关到疯人院了。 
  当警察时间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都能遇上。妻子南希是个虔诚的浸礼会教徒,对丈夫讲述的这些奇怪行为十分不解,她总是皱着眉头问: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格利调侃地说,这证明达尔文学说是正确的。人是从兽类进化而来,因此人类的某一部分(或是正常人在某种程度上),仍保存着几百万年前的兽性,在适当的环境下,这些兽性就会复苏。南希很生气,不许他说这些“亵渎上帝”的话。但格利认为,如果抛开调侃的成分,那么自己说的并不为错。确实,他所经历的很多罪行并不是因为“理智上的邪恶”,而完全是基于“兽性的本能”。 
  第二天早上他赶到医院,医生告诉他,那名女子早就醒了,她的伤势并不重,失血也不算太多,主要是因极度惊恐而导致的晕厥。格利走进病房时,那名女子斜倚在床头,雪白的毛巾被拥到下巴,脸上还凝结着昨晚的恐惧。听见门响,她惊慌地盯着来人。格利把一个塑料袋递过去,“这是你的衣服和100美元。我是警官格利,昨晚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 
  黑人女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她的声音很低,显得嘶哑干涩。格利在她的床边坐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地址?” 
  女子低声说:“我叫萨拉,是美国加州人,5天前来加拿大。” 
  格利点点头,知道这个黑人妓女是那种“候鸟”,随着各国运动员、记者和观众云集温哥华,她们也成群结队飞到这里淘金来了。他继续问下去,“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请你尽量回忆一下。” 
  萨拉脸上又浮现出恐惧的表情,脱口喊道:“他的性能力太强了!……就像是野兽,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是吗?请慢慢讲。” 
  女子心有余悸地说:“我们是在街头谈好的,那时他满身酒气,答应付我100美元。一到房间,不容我洗浴,他就把我扑到床上,后来……我受不了,央求他放开我,我也不要他付钱。那个人忽然暴怒起来,用力扇我的耳光,咬我,掐我的脖子,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格利看看她,“恐怕不是用手掐你,据我看他是用的牙齿,昨晚我就在你颈上发现两排牙印。” 
  女子打个寒颤,用手摸摸脖子,把要说的话冻结在喉咙里。格利继续问道:“还是请你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辨认他的身份?” 
  女子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回忆道:“他像是个运动员……” 
  “为什么?” 
  “他把我扑到床上后,又突然下床开了电视,电视中是田径世锦赛的实况转播。此后他似乎一直拿一只眼睛盯着屏幕。还有,他的身材!完全是运动员的体型,匀称健美,肌肉发达,老实说,当他在街头开始与我搭话时,我还在庆幸今晚的幸运呢。我没想到。” 
  “他是哪国人?你知道吗?” 
  萨拉毫不迟疑地说:“中国人。” 
  “为什么?柜台经理告诉我他是黄种人,但为什么不会是日本人、韩国人或越南人?” 
  萨拉肯定地说:“他是中国人。他说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但在性高潮时说的是中国话。我是在旧金山华人区附近长大,虽然不会说中国话,但我能听懂。” 
  “那么,他也有可能是在华人区长大的华裔美国人?” 
  萨拉犹豫地同意了:“也有这种可能,不过……他似乎是把中国话作为母语。” 
  “他说的什么?” 
  “是一些不连贯的单词。什么100米、200米、刘易斯、贝利等。” 
  “你知道刘易斯和贝利是谁吗?” 
  萨拉摇摇头,格利也没再告诉她。现在,他已经不怀疑萨拉所说的“他是个运动员”的结论了。贝利和刘易斯是几年前世界上有名的短跑运动员。只有那些全身心投入田径运动的人,才会在性高潮中还呼唤他们的名字。格利立即想到3天前看到的100米决赛情况。起跑线上的8个运动员,有5名黑人,两名白人,只有一名黄种人,是中国的田延豹。这也是多少年来第一次杀入决赛的黄种人选手。田延豹是个老选手,已经35岁,很可能这是他运动生涯的最后一次拼搏。他在起跑线上来回走动时,格利几乎能触摸到他的紧张。事实证明格利并没有看错。发令枪响后,牙买加的奥利抢跑,裁判鸣枪停止。但是田延豹竟然直跑到50米后才听见第二次鸣枪。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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