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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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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头晕,眼前不是金星闪耀而是挥之不去的那个白色的不停闪动的“癌”字。我一屁股坐在护士站的坐椅上,我徒劳地挥挥手,想赶走那些FLASH一样的白字。我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我告诉自己我不是吓的我是饿的,因为我没吃早饭。反正还没轮到我的号,我该去买点儿吃的东西,我真饿了。我想站起身,可是我站不起来。我太饿了,身上有冷汗冒出来。等等吧,等等,我擦擦汗,原地不动地坐着。
  大概十几分钟,我却觉得有半个世纪,我就那么坐着,紧紧地攥着病理结果,想不起这报告是如何到我的手里的。我试着挪动双脚,可以了,周围好像有无数目光,我视而不见。我挪到门外,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好闻的空气,以前怎么没发现?空气原来是有味道的。一阵小风吹来,吹来点儿来苏水儿的味道,我清醒过来,我这是在医院。
  我从包里翻出手机,给陈卫东打电话,我也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在忙,是不是在开会,我都不管了。他还在东北出差,他总是要出差,不是他爱出差而是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没办法,他就是喜欢做电视,喜欢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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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字的动漫效果(3)
但是奇怪,他好像就在等着我的电话,好像没听到电话铃声响他就接了。他知道我今天要来取结果。早晨从家出来的时候,他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我还说他“没见你这么早起过”。我还故作轻松地跟他说“要是恶性的我就得查查你了,一定是你传染的 。”
  我故作轻松是因为我不愿意给他增加负担,我不愿意麻烦任何人,他已经很辛苦了。我知道,男人不能没有事业,我不想让他在家庭和事业中做痛苦的抉择,我不认为家庭和事业是对立的,我和儿子要做他的坚强后盾。现在儿子还小,所以我就多担待一点儿,将来的担子还是他的。为了早一点儿过上我憧憬的幸福生活,现在我要和他一起拼。
  “怎么样?”他略显焦急地问。
  我轻声道:“是恶性的。”我就是不想说那个“癌”字。
  “怎么会这样?”
  “你说怎么会这样?”我好像有气没地方发,声音陡地提高八度。
  丈夫在电话的那一边,长久地沉默……
  半天听不到他的声音,我说:“我挂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稍稍平静一下,返回候诊室等候医生叫号。还没走进候诊室,手里的电话就响了,吓了我一跳。是陈卫东,他有些语无伦次,他说他刚才问了几个人,他让他们给找偏方了,还有谁谁谁的什么亲戚也得了这个病,吃了哪个神医的什么药就好了。他让那个谁谁谁去问他的亲戚到底是什么药,是谁给开的方子。
  我默默地听着,编辑着,判断着,总结着。我听懂了:癌症不可怕,奇迹处处有。
  “42号,洪小冰。”
  “叫我的号了,听听医生怎么说吧。”我挂断手机,攥着病理结果,走进医生诊室。
  给我看病的医生是副主任医师,姓王。她戴着淡蓝色的无纺布帽子,大大的口罩遮住多半张脸。她从我的手中接过已经有些皱的病理结果,看了我一眼,然后俯身看报告。她的眼睛看来有点儿近视,但没有戴眼镜。她把身子俯得很低,很快看完病理报告,开始熟练地抽过一张又一张单据。
  “住院吧。”她边说边开了张住院单,“先做全面检查,然后手术切除。”
  住院是必然的,但是听到切除,我坐直了身子。“切除?切,切什么?”
  “子宫呗,你得的是宫颈癌,不切子宫,还能切什么?”王大夫细声细语地说,她的平心静气,倒显得我没见过世面。
  我咽了咽口水,还想问点儿什么,就是不知问什么好。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王大夫轻轻抬一下眼皮:“有小孩了么?”说完继续开一系列的检验单。
  “有了!”我赶紧回答。
  “那就切了呗,还留着干吗!”
  她以为是茄子、辣椒、西红柿呢,“那就切了呗” 。我心想。我还是不死心,看着她,等她继续说点儿什么。终于,她开完了所有的检验单,终于,她抬起头来。“子宫就是一容器,生完孩子就没什么用了。再说,你的子宫有了病变,当然要切了。”我还是觉得她嘴里说的“子宫”像茄子、辣椒、西红柿。
  但是不知不觉间,我的心情恢复了平静,我的双手也有了温度。
  她把一堆单子交到我的手里。“去住院处约一下吧。”她指着其中的一张单子说,“把这张单子交住院处,有空床她们会通知你的。”她又指指其他单子,“这些都是要做的检查,等床位期间你就可以把检查做了,明天就开始做。”
  “好的,谢谢大夫。”我走出门诊室,抬头看着标识,找到住院处。
  我把住院预约单递进窗口。“放这吧,把你电话再留一遍。”我说着我的手机号,住院处的人一一对照着,“回家等电话吧。”
  “大概什么时候能有空床?”
  “说不好。”她翻着手边一沓子住院单给我看,“这么多,都等着呢。”
  我起身离去,慢慢地往外走,边走边盘算着时间。晚点儿也好,公司的业务总得有个交代;再说,家刚搬到望京,还没有收拾好呢,还有很多基建工作要做。我正低头琢磨着,一抬头看见王大夫从我身边走过。我回过头想打招呼,王大夫并没有看到我,她脚步匆匆来到住院窗口,我下意识地回过身,侧耳倾听。
  

“癌”字的动漫效果(4)
副主任医师王大夫跟住院处的人说,有个叫洪小冰的病人,得的是腺癌,希望尽快安排住院。
  腺癌?有什么不同?难道……我不敢深想,平静的心又被未知的命运揪了起来。
  从妇产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3∶40。我忽然觉得很茫然,我不知道要去哪儿,该干什么。我慢慢走着,想理出个头绪。前面就是皇城根遗址公园,初夏的阳光温暖着大地,徐徐的微风吹来小鸟的鸣叫,哦,还有潺潺的流水,从我脚下流过,遇到一处小小的陡峭,还会激起水花,发出欢笑。周围的一切都活泼着、生动着,只有我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我低着头,看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我漫无目的地数着小径上的石子。
  近在咫尺的一声汽车鸣笛把我惊醒,我看看手机,16∶15了。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我决定不回公司了。我给设计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一个客户的电话,让他直接联系,有问题就找易菁吧,我打车回家了。刚上车,易菁来电话,酒楼开张在即,问我们俩谁参加,我说你去吧,我这两天家里有事。
  易菁显然听出我电话中的异常,她小心地问我:“你怎么啦?你还在医院吗?”
  我说:“我没怎么。挂了!”
  我果断地挂了电话,果断地关了手机。
  我以前总不理解电影、电视剧里的人物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我觉得编剧把剧中人物写得太过矫情,但是那一刻,2004年5月17日下午4点30分左右,我真的想对全世界大声吼一嗓子:“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一堆纸盒子一堆照片一堆未了的人和事(1)
在妇产医院附近并没有流连太久,17点30分,我独自回到了新家。从没这么早回过家,家又是刚刚搬的家,心里竟有点儿新奇。新家在望京,望京是北京中产阶级的聚居地。我是中产吗?我没有想过,生活是一个大车轮,我被卷在其中,不停地往前滚着。
  新家新房子,墙上还有好闻的乳胶漆的味道。家还没来得及收拾,除了主卧室以外,客厅和儿子的屋里堆满了“集装箱”。
  打开大门的那一刻,映入我眼帘的是挪威蓝色的墙面衬托着的满地的纸箱子,宽大的客厅,不久前还是空旷的会有回声的客厅,如今已经被我们一家子填满。满地的纸箱子都有编号的,一共16个。纸箱子里有好多好多的照片好多好多的书,那里有多少的人、多少的事、多少的往昔岁月、多少的未了的心愿和希望啊!
  家里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易菁。接还是不接呢?接吧。“刚才光顾着说事儿,忘了问你,结果怎么样?”
  我听着易菁的唠叨,就觉得有气无力,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那么的累。我说:“不好,恶性的。”易菁傻在电话的另一端。我挂了电话,我还没有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我该怎么应对?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就,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就让我一个人坦坦荡荡自由自在毫无顾忌地哭一场吧。
  我一步都不想挪,就站在客厅中央,站在一堆纸箱子的旁边,放声大哭,我让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横流,我哭得昏天黑地。哭累了我就坐在纸箱子上,手边是编号3的纸箱子,这里装的都是我大学时代买的书,那是我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买的书,戴厚英的《人啊人》,李泽厚主编的美学丛书,有《审美心理描述》《审美价值本质》,刘再复的《性格组合论》,写《艺术与视知觉》的那个美国人叫什么来着?鲁道夫·阿恩海姆,还有劳伦斯的《儿子和情人》,每本书都有一段故事。为了买书,每个月的最后一周我都吃馒头、榨菜,实在没辙了,就上教练家蹭饭。
  多开心的日子啊,天天有看不完的书,看不够的书。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书对我来说成了那么奢侈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喜欢买书,陈卫东讽刺我是藏书家,我自己知道我现在拼命工作就是盼着有一天我可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 (没想到我梦想的生活很快就实现了,后来在医院保肝期间我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
  我想,我要是死了,我的这些书怎么办?万一儿子他爹找一个没文化的或者不爱书的,把我的书当废品给卖了那怎么办?又一阵悲从中来,又一次泪雨滂沱。
  儿子,我的儿子,我来到编号是1的箱子旁,翻出所有儿子的照片,我抱着它们走到主卧室。我的卧室一片洁白,我喜欢卧室一尘不染,只有床头上挂着的婚纱照是红色的,渐变的红色背景,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西装礼服,我当然是白色婚纱,我们俩摆着一个挺难摆的姿势,不过照出相来还挺好看。
  这张婚纱照还能挂多久?我看着照片上的他,我的英俊的丈夫,在他的领域里也算是事业有成。哼!越是成功男人越容易被生猛的女人搞定!正所谓最原始的就是最有效的。我仿佛看到一个妖冶的女人在我的家里颐指气使。绝不能让他得逞!!我平添了一份生存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我就这么独自跟我的假想敌作战,我想陈卫东这会儿要是知道我的想法,一定会说我贼心眼儿,想到这我忍不住想笑,但我的嘴角只是牵了牵,笑意没出来就消失了。
  然后,我靠在床上开始一张一张地翻看儿子的照片,那时候,我每个月都会给儿子拍照,摄像。我轻轻地一张一张地拿起儿子的照片,仿佛在阅读儿子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这张嘟嘟出生时的照片,是医院给照的。嘟嘟出生时有8斤半,妇产医院的秤都快装不下他了。
  这张是嘟嘟一百天的时候,可胖了,专门给明星拍照的摄影师陈旭叔叔还给嘟嘟拍了裸照呢。爸爸的同事还用专业摄像机给儿子录了像,嘟嘟一点儿都不怵镜头,还知道找镜头呢,摄像师叔叔说嘟嘟长大能当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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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纸盒子一堆照片一堆未了的人和事(2)
至于这一张,嘟嘟的年纪在8个半月,没错!因为嘟嘟8个半月的时候能下地站着了。小东西那时候老扶着床头柜站着,用他的小积木“当当当”地砸床头柜,砸得床头柜都是小坑儿。
  哦!这张迫不及待地做出走路状的照片是嘟嘟10个月的时候。
  再瞧这张!嘟嘟的脑门上磕了一个大包,那是嘟嘟11个月的时候。妈妈当时心疼得呀,可是嘟嘟只哭了几声,就又开始耍宝,让妈妈含着泪花跟他一起哈哈地笑啊笑。
  这是1岁的时候,照片上的嘟嘟已经走得相当不错了。
  1岁1个月,嘟嘟学会了挑眉毛,妈妈说是挑逗,嘟嘟受到鼓励,至今没忘,并成为保留节目。
  满地跑的这张照片是在嘟嘟1岁半的时候。嘟嘟喜欢跟大孩子玩,总是追着3岁半的毛毛姐姐。在姥姥家的活动中心,经常看到嘟嘟挥着小胳膊,一边追嘴里还一边喊着,“毛,毛。”那时嘟嘟还只会说一个字,毛毛姐姐也不理我们,妈妈看着不是滋味:“嘟嘟!别追了,太伤自尊了。”可是嘟嘟却一点儿不气馁,继续追。
  再来看看这张照片吧,有生日蛋糕有蜡烛,是的,这是嘟嘟两岁生日时的照片。这时候的嘟嘟非常爱学说话。他让爸爸不停地点蜡烛,他不停地吹。爸爸说他,他就学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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