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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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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班就是由夜班护士介绍昨晚每个病人的病情。可是,接下来的声音变得很小,几分钟以后,音量恢复正常。
  我仔细聆听之后,听出端倪:第一个交接的病历一定是我的,因为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接着声音就正常了,而且正常音量的病情介绍中,我没有听到我的名字和床号。我窃笑:一定是小缨做了工作了。
  后来我知道,我的分析没错,自从我告诉小缨我听到医生在楼道的所有谈话之后,小缨就一一嘱咐医生护士:千万别在楼道里说我的病情,“她耳朵尖着呢”。
  开始输液之前,薛涛打来电话。大概已经找了一圈了,没找到更好的医生。洪小缨跟她通话时,是跑出病房的,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当小缨返回病房时,犹豫着把手机交到我手里。我有些受宠若惊,好几天不让我接电话了。
  “喂?”我刚一开口,大概因为激动还有点儿急切,我立刻喘起来。
  “喂。”电话那端传来薛涛浓重的鼻音。
  “怎么搞的,你感冒还没好?”不等他回答,我就急切地表示:“放心吧,我真的死不了的,医生是在吓唬你们呢。”我喘得有点儿厉害。
  一向能言善辩的薛涛有点儿语无伦次,“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咱还有那么多计划没实施呢,哪能说走就走呢,不会!肯定不会的!”
  认识他大半辈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此语无伦次。我忍不住笑了,但笑声未出,我就又开始喘。
   。。

全副武装的侦察员洪小缨来了(4)
洪小缨一直紧张地看着我,这时她二话不说,一把夺过手机不再让我通话。
  “他感冒怎么还没好呢。” 我为薛涛的语无伦次感动,我又有点儿委屈,可是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实在想表达一下,我真的不会死,我不仅不会死,我还有关心别人的能力。
  小缨从我手里夺过手机,就走出病房,我知道她肯定会跟薛涛说些不让我听到的话,她肯定还会哭,我很明白她在我面前多多少少是在掩饰着的;但是我决定不去追问,我决定从今以后我都不会追问检查结果的具体数字,因为我害怕小缨一旦绷不住失声痛哭的话,我也会绷不住的,我那只有9000的血小板就更加绷不住了。我现在必须按医生的话去做,不给我脆弱的血管增加负担。
  小缨一回来,我就把被单盖在脸上,让她开始紫外线消毒。我也想借机平静一下自己,同时也让小缨平静一下,她掩饰得一定很辛苦。
  一天两次的紫外线消毒算是放风的机会。小缨放风的时候,通常也是我反思的时候。
  或许,承受貌似无法承受的苦难是我的命运。既然命运不可改变,那我唯一能选择的是面对命运的态度。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所以我当然愿意用轻松乐观的态度去承受这一切。想通了,我就有办法让自己轻松,也让家人轻松。
  随着消毒灯定时器“卟”的一声响,小缨也推门进来。
  “你没趁机再去侦查一下医生,或者考验考验我的狐朋狗友?”我撩开被单,就跟小缨开玩笑。
  小缨“扑哧”一笑:“你的命多好啊,朋友又多又好;医生也好,护士也好。”
  正说笑着,护士进来给我输液,“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瞎聊,你不是要求我多说话么。”我低头看她给我扎套管针,“这套管针不用换呢吧,还。”
  “不用,五六天才换呢。”小张轻轻说着,忙着。
  小缨也轻轻走过来,看着,说:“在成都的时候,听着越来越低的数字我简直受不了;来了,看见她人了,反而平静了,不害怕了。”
  小张看看输液器,笑着瞄一眼小缨,对我说:“你看你妹妹对你多好啊,有个妹妹多幸福啊。”
  “我有俩呢。”我得意地告诉小张。
  “是么?那你太幸福了。你看我,就我一个,我要病了就惨了。”小张真是羡慕我。资深护士小张其实年龄并不大,是独生子女一代。
  我们的谈话虽然轻松愉快,但我的病情依然严重,我又是面部潮红且浮肿,双眼结膜血丝仍明显,全身乏力,咳嗽未见好转,同时开始脱发,每天吃饭时坐起再躺下我会感觉心慌。天天输血小板也并没让我的血像上升,相反是持续降低。其实昨天晚上陈卫东来的时候,已经又签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2005年1月5日这一天,我的病历上这样写着:因PLT持续降低,嘱其避免用力,卧床,以防出血,再次叮嘱家属对患者病情保密,避免其情绪激动,以防自发性出血。
  专家会诊之后,对我继观。
  继观就是继续观察,6日中午,我血像继观的结果是:血小板不足1000。当然我自己当时并不知道。尽管我一直表示对我而言知识就是力量,但是,这一次医生们跟陈卫东和洪小缨还是达成共识:向我隐瞒血常规结果。因为血小板实在太低了,要知道正常值是10万啊,我的血小板不足正常值的百分之一。
  尽管我知道我的血小板会很低,我也知道他们在瞒着我,但我实在没有想到会这么低;尽管后来被我识破,但我还是认为他们这么做是对的,因为当时我的身体状况,任何一点儿小小的情绪上的波动,都可能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如果他们告诉我实情,我自己也无法保证我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尽管有小缨一直在病房陪我,但是中午的时候,医生还是把陈卫东叫来了,而且陈卫东来后,只在病房露了一面,就一直在医生办公室(他们再也不在病房门外说病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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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副武装的侦察员洪小缨来了(5)
“又在交代病情了。”我笑着说,说完就开始咳嗽,我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小缨没有回应我,而是出门把护士叫来。我能看出她很着急。
  “吃了咽立爽口含滴丸,怎么还这么咳嗽?还有什么好药没有?”小缨问护士。
  “我一会儿告诉医生。她肺部有感染,肯定会咳嗽的。”小张无奈地说。
  “可是她不能咳嗽啊。”小缨有点儿急。
  “每次要咳嗽的时候,你先作一个深呼吸,然后再咳,尽量轻轻地咳。”小张转向我柔声说:“如果可以,就喝水压一压,尽量不咳,啊?”
  我轻轻点点头:“咳得我头皮发紧,眼睛生疼生疼的。”
  每次我一咳嗽,小缨就紧张地站在一旁,定睛观察。我知道她是在密切关注我是否出现内出血的症状。
  为了尽量减少感染病菌的机会,隔离病房里家属也一样不让出门。我笑着对小缨说:“这就叫软禁。”
  我接着问洪小缨,“你现在是不是特想在墙上题诗?”
  “题什么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啊。” 我替她总结道:“现在终于理解革命先烈何以对自由如此的向往了吧。”
  小缨笑道:“还真是。”说完,忍不住冲窗外看看。
  自由就在窗外,似乎触手可得,又似乎遥不可及。我在想,窗外那个世界的人们,此时此刻在干什么?上班的上班,开会的开会,奔波的奔波,吃喝玩乐的还在吃喝玩乐,打情骂俏的依然打情骂俏……与你毫不相干的人该干吗还干吗,而为你的病痛担忧难过的人都是你的亲人朋友,既如此,你为什么要让、你怎么舍得让他们因为你而陷入痛苦呢?
  快乐起来吧,不管痛苦有多大,终将过去。当你这么想的时候,痛苦已经向远处走去,然后越走越远,终将消逝。
  

将军陈卫东发火了(1)
虽然我不知道我血小板的具体数值,但我能感觉到情况不会很好。每个人都很紧张,楼道里一次次传来人们急促的脚步声,尽管我看不到是谁,但我肯定那是在为我忙碌。
  我忽然想大便,我让小缨把坐便器放在床边椅子上,然后扶着我下床,双脚着地的瞬间,我像踩不着地似的,双腿软绵绵地颤抖着。便后发现“大便中有血样分泌物”。
  小缨急忙按下呼叫器,叫来护士,我说:“可能是胃肠道毛细血管出血。”
  护士小张跑进来,我继续劝小缨别急,“医生说过,胃肠道出血能救,他们怕的是颅内出血。”
  小缨不理我,指指坐便器,小张看看说:“哦,那是死皮,是放疗时烤焦的死皮。”
  小缨松了一口气,然后问小张:“放疗会烤焦皮肤?”
  小张轻轻点点头,说:“你姐这种还是轻的,她属于预防性放疗。”
  小缨叹口气,摇摇头说:“我敬佩每一个放化疗的病人。”
  一位值班医生进来,她摘下眼镜仔细地看看,说:“查查便潜血吧。”我盯着她看,想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什么,但她根本不跟我对视。我觉得她有点儿害怕。她转身跟护士说:“一会儿让主任看看,会马上就开完了。”
  值班医生说的“会”,就是肿瘤科全科讨论我的病情及治疗方案,陈卫东列席会议。
  吴主任进一步指示:申请借用进口白细胞介素,输血小板,向院长汇报;与肿瘤医院联系购买血小板过滤器;与药房联系购买国产白细胞介素。
  会后,护士遵医嘱给我注射吉巨芬,接着送来漱口水和其他口服药物。
  我能听到楼道里一派繁忙,那是医生们根据会议精神,在按部就班地组织抢救,医生们甚至动用了私人关系,联系专家会诊、买药、借药、买过滤器……
  大家分头忙碌的时候,那个值班医生在发愣,李大夫见状,停下急匆匆的脚步问:“想什么呢,赶紧打电话啊。”
  值班医生叫住李大夫:“24床是你们家亲戚么?”
  “……”李大夫一时无语,终于没有回答,急匆匆走了。
  值班医生也急匆匆拿过一张纸,来到陈卫东面前,让他签字。
  她拿的是一张病危通知书。陈卫东看一眼,一把夺过:“除了让我签病危,你还会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赶紧想办法,还让我签这个?!” 说着,陈卫东把手里的病危通知书甩到一边:“你去复印吧,拿我签过的去复印,我都认!”
  这一切被小缨看在眼里,几天以后,当我血小板缓慢爬升后,小缨学舌给我,我说:“他就是害怕,怕承担责任。唉,也可以理解。”
  “我们理解他,他也该理解我们呀,至少你该给我一个积极抢救、积极治疗的态度吧。”小缨还是余怒未消的口气。
  小缨给我学舌的时候,正好护士在给我换药液,闻听此言,小张护士窃笑,“第一次见你老公发那么大火。”她们也对值班医生的行为不满。
  当天下午,我感到心慌、心律不齐、早搏频繁,还有一些发烧。心电监护显示:我的脉搏达到116/分,我的血小板仍然是1000,人民医院血液内科童教授电话会诊,给出方案:输血小板,需特配血小板加照射,在中心血站配血。
  护士站、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加上医生们的手机,一时间电话铃声不断。
  医生护士一边联系血站要特配血小板,一边让陈卫东去肿瘤医院买过滤器,他们已经联系好,药房通知白细胞介素已借来,速来领药……
  白细胞介素-11,3mg皮下注射。
  血小板也取回来了,虽然没有配型成功,但是经过照射了。
  陈卫东回来了!过滤器买来了!
  小缨帮忙看英文说明书,为准确起见,还给在香港开会的丈夫打电话确认无误。
  极速飞车赶回来的陈卫东喘着粗气,坐下来看护士给我安装输血用过滤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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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陈卫东发火了(2)
地塞米松20mg、丙球10g输完之后,终于开始输血小板了:当奶油一般黄色的经过辐照的新鲜血小板,经过过滤器,缓缓地流进我的血管的时候,小缨、陈卫东、医生、护士……所有的人都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我已被要求要绝对卧床,同时情绪要保持平稳,不许大悲大喜,还要注意休息,注意出血倾向。
  不许大悲大喜就是不许哭不许笑,上午我给小缨讲了一个病友的段子,小缨刚一咧嘴,我已经笑得满脸通红,因为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护士进来,严格禁止我再讲段子。
  “不让哭不让笑不让动,这样跟死人有什么区别?”我想起鲁迅的话,“只有眼珠间或一轮,才证明我是个活物。”
  我现在只能活动活动眼珠、嘴巴,对了,还有心眼儿。
  我知道,这时候他们需要而且非常需要我的配合。那么多跟我不沾亲不带故的人,都在为我担心,为让我能够活下去而紧张地忙碌着,我没有理由不配合,我没条件可讲!而且,我说过我不会死,为了证明我的判断,毫无疑问,我必须配合抢救和治疗。
  从心理学角度讲,我是自责型人格,我经常会反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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