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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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医生护士渐渐熟悉后,我常跑到医生办公室,看大夫们加班,听他们聊病人病情。
我说:“我看香港电视剧里,医院是有公关人员的,专门处理医患之间的问题。咱们医院怎么没有?”
医生们不约而同地笑了,“不光我们医院没有,哪个医院都没有。”
影子去世以后,我问过李大夫关于临终关怀的问题。我同意《西藏生死之书》中所说的,临终的人需要物质关怀,但更需要的是精神关怀;我问他现在医院如何临终关怀?
李大夫说:“没有。”他又说,“其实这是一个专门学科,是需要专门的人去做的。”但是,现在各大医院人满为患,对病人根本没有人文关怀。
我常常在医生下班的时候向他们提问,后来李大夫说,其实他们很不愿意说这些。大多数医生日常生活中很少说医院的事,医生并非冷血动物,尤其是那些工作不久的年轻医生,他们也会因病人的病情高兴或者难过。
下面的文字是我看到的一篇儿科医生的自述,我摘录如下:
几年儿科干下来,我们已经“变态”了,早晨交班,报告几号床死了,我有时会舒心地苦笑,不是我冷血,而是心理上有一种解脱感。我经常盼着早一点下班,就是希望那些奄奄一息的孩子,在用尽办法后能平安度过危险期,我常常下了班像逃跑一样离开,是不愿看着那一双双忽闪忽闪将要闭上的眼睛。
还有护士,在医疗行业中护士是医生最好的搭档,是医嘱的执行者,医生检查患者并下完医嘱后,除了特殊处置,80%的观察治疗和康复护理是由护士来完成的。执行得好与坏,关乎病人的康复,容不得任何差错,而这些是医生们无法替代的。
而护士普遍缺编是中国医疗的普遍现象。以一顶二或以二顶三,护士的劳动强度超乎想象,每隔三四天就轮到一次夜班,护士值夜班频度之高,是女性从事的各种行业之最。而作为女性的双重责任——家庭责任和工作责任来说,护士的付出比医生还要多。
医生护士每天要面对疾病和死亡,面对许多无能为力的挫败和伤感,面对患者的调皮或挑剔,面对着低薪大强度的工作,甚至还要面对来自患者不解的质疑和谩骂,还要时刻保持微笑。
我住院的时候,实习护士小曾只有18岁,尽管小曾获得大家一致的赞扬,但仍不免有苛刻的病人对她表示不满,一位住院时间较长的大姐劝那个病人:“行啦,别那么苛刻,你想想,如果是你闺女,十###岁还跟你撒娇呐,你舍得让她端屎端尿吗?人家爹妈要是看见了不心疼?”
面对这个病态的社会,我更加希望救死扶伤的医生护士能够健康,因为他们的健康关系着更多人的健康,我这里说的是心理健康。其实医生护士也需要心灵上的关怀,需要心理医生。当然,我说的是救死扶伤、有职业道德的医生护士,那些草菅人命、唯利是图的“病态”医生不包括在内。
李大夫和那扇神秘的门(3)
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医生护士和病人之间,熟悉了、了解了,也就能理解、能体谅了。在宣告我病危之后,面对医生我选择信任,这也成为我不死的理由之一。我相信我的眼睛和判断,我相信我的医生会给我积极的治疗。所以我跟易菁说过,“我不能死!我要死了,这些好医生怎么办?”如果我死了,因为成者王败者寇,他们一定会遭到打击,会心灰意冷,然后麻木,然后冷酷。
让人欣慰的是,二病房的医生、护士并没有因为这场官司对宋可欣另眼相看。宋可欣依然得到正常的护理和治疗。
除了李大夫,还有一个人能不被拒绝地进出宋的病房,那就是影子。
影子告诉我她曾经问过宋可欣:“为什么总是不出门?”
宋可欣说:“我也想出去,可是门关了这么久,我出去找谁?怎么开口啊?”
影子对我说,其实小宋她也想交流,只是不知道如何交流,所以只好不交流。
有人说过,生病是上天留给我们的功课。生病是一次机会,也是一种成长。生病是一场生理和心理的综合考验,它不仅考验患者本人,还考验着患者周围的人;而患者及其周围的人对“生病”这件事的不同反应也会对患者产生负面或正面的影响。
生理上,患者所能做的就是配合治疗;积极应对心理上的考验,才是关键。
其实,对宋可欣而言,比她的病情更可怕的,是她心理的病态。作为“知识分子”,我很想跟她说:学问是用来解决问题的,最大的学问是解决自己的问题。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宋可欣前前后后住院长达四年,一年前她的丈夫就不怎么来医院了。影子问她:“你老公怎么不来?”
宋可欣两眼看着天花板,毫无表情地说:“夫妻本是同林鸟。”
不久后,在影子的茶话会上,对男人的控诉成为主题。
一个中年病友说:“男人是有这个毛病,做情人时,对你无微不至,一旦作了老婆,立刻变脸。就像吃肉,没吃到嘴里时,他要集中精神,精挑细选,一旦吃到嘴里,立刻就把目标集中到下一块儿肉上去。”
“没错,男人就是这样。谈恋爱的时候,他去哪儿都带着我,我不去他还不高兴,即使自己去哪儿,也会告诉我,时时向我汇报;可是现在呢,我一给他打电话,他就说我查岗,说我看贼。我是你老婆,我当然有权利知道你在哪、在干什么,再说,是我看贼,还是你做贼?”一个姐姐越说越生气。
一屋子中年妇女频频点头,刚做完放疗回来的卓玛在老公的搀扶下,走进病房,“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卓玛的老公不惜倾家荡产给她治病,卓玛深情地看看丈夫,她的丈夫也深深地看一眼虚弱的老婆,说:“这个老婆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对她不好就是对我自己的否定。”
看到卓玛夫妻深情的对视,我常常会想起宋可欣那双毫无表情的双眼,我相信她和她的丈夫之间一定也有着美好的恋爱故事,她一定也曾经相信爱情这回事。然而癌症这个灾难逼得她冷冷地面对人生的一次次严寒,她受伤的灵魂不再相信什么梦想。宋可欣说:“与其相识、相爱、伤害、分手,倒不如相见时淡淡地一笑而过。”
这就是宋的丈夫口中的“冷”,他说她们一家都自私得发冷。我不相信这只是宋可欣的原因,至少他没有让她感到温暖。他很少来医院,每次来就是要求离婚,每次都会惹来宋的父亲的破口大骂。
有一天,骂走了女婿,宋的父亲借酒浇愁,他老泪纵横,对“业余厨师”说:“我这个女儿把我们害惨了,辛辛苦苦把她培养成研究生,她又生了这个病,真不如早死早完事啊,非得把我们拖累得倾家荡产啊。”
老人擦一把泪水,坚决地说:“我得起诉,我得跟医院要钱。”
直到2005年10月宋可欣撒手而去,这场官司还没打完,因此,宋的父母拒绝搬动遗体,以此要挟医院,直至动用了110。至死,她的灵魂都没有得到安息。
李大夫和那扇神秘的门(4)
宋可欣的死讯是李大夫告诉我的,电话那端,李大夫叹口气说:“宋可欣是独生女,她的父母也都是独生子女。他们一家没什么亲人,更没什么朋友,现在,唯一的女儿没了,这老两口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是啊,谁能焐热他们业已冰冷的心?谁来关心那些活着心却已经死去的人?
活着,还是死去,真的成了一个问题。
。。
这样和那样的青春(1)
请亲爱的读者随我再回到2004年9月20日,就是蓝青死去的第二天,整个二病房虽然重又恢复一以贯之的忙碌,但气氛中总是弥漫着一股五味杂陈的气息。跟我手术时 “隔壁” 死后一样,蓝青住过的房间也是房门紧闭,窗户上贴着报纸,依稀透出紫色的光线,那是在进行紫外线消毒。凡是路过这间病房的人都目不斜视,刻意地视而不见,而那一份刻意恰恰暴露出它的无处不在。
这一天,我刻意地低调出院,回家。我很想对自己对面的那间病房视而不见,但是走出病房,我却无法回避,蓝青抢救的一幕就在我眼前。
楼道里没有一个人溜达,安静得让我不适应,我走得并不快,或许是因为内心有逃跑的感觉,也毕竟刚刚结束化疗,上车后,我竟有些气喘吁吁。
回家的日子一如往常,吃药、进补,定期检查血常规、尿常规,我的白细胞也一如往常地缓缓爬升,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稍事休养后的一个傍晚,我去家门口的小理发店理发,准确地说是剃头,因为已经没几根头发可理了。正是晚饭时间,店里没人。女理发师四十出头的样子,她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轻叹一口气:“现在得癌的人怎么这么多?我嫂子是乳腺癌。”
我没说话,因为我无从开口。头很快就剃完了,女理发师还帮助我戴好假发。“还挺时髦,你这发型。”她还退后两步,看着我。
每天,我接送儿子,吃饭、吃药,跟儿子一起学钢琴,陪儿子看动画片,两个假发套轮流戴(小缨还给我买了一个长发的发套),基本上我已经坦然接受了现实。也许,这注定是我生活中的一道坎;也许,它真的是让我认识生命的一个机会。
接受了现实,我就不断给自己打气。想想自己,我战胜的可是化疗、是癌症!我不是一般的牛,我是862班的牛!是小二班的牛!我基本确定,我自己的战斗即将结束,我可以关注更多的人,为写书做准备了。
休养生息一个月之后,我开始大野放疗。周一至周五,一天一次,共一个半月。用病友的话说,就像烙饼一样,今天这面,明天那面,这叫“前后野垂直轮照”。
放疗之前,先要画印儿。躺在操作台上,褪下裤子,李大夫很认真地画着。画完小腹部,我翻身,还要画臀部。忽然想起16床讲的笑话,我忍不住笑起来,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李大夫直起身:“笑什么?”
“没事儿。”我强忍着。
“不许笑了,肌肉放松;要不然画得不准确,烤不到病灶,烤到输尿管,你以后就不会尿尿了。”
我立刻止住笑。
放疗室里有各种器械,用于不同部位的放射治疗,有的像头盔,有的像铠甲,还有一个像淋浴房似的大家伙,那是用于全身放疗的。
放疗的病人通常都有家属陪伴,只有我独来独往。每天我自己开车去医院,等候放疗,放疗结束,我再开车回家。放疗的病友不少,要排队。每次我都不会等很久,因为病友们说我是自己开车来的,会让我先放疗,好早点回家休息。
其实,放疗的时间只有2分钟左右。我的放疗剂量不大,一开始反应也不大,所以这是我相对轻松的时段。
放疗是在午后进行,大把的时间用于赶路和等候,我觉得怪可惜的,于是我就在上午逛逛街,或者约会朋友甚至约客户谈谈业务,为我重新出山做准备。
生活似乎快要恢复原状。从剃头至今,已经快两个月了,我的头发也长成板寸,我于是摘掉假发。每次超短发逛街的时候,都会有导购叫我:“小姐,我们这里的服装都很前卫,很适合你。”
我笑笑:“我不想前卫,我是不得已前卫。”
“小姐,那你是演员吧。”
“你看过我演的戏么?”
“好像……”她有些尴尬,我在心里窃笑。
我挑选了一件衣服,“等我红了我一定来给你签名,现在你还是给我打打折吧。”
这样和那样的青春(2)
门诊放疗期间,我注意到两张年轻的面孔:刘小娜和王琴,巧得很,两个人都是25岁,不同的是,她们俩一个阳光灿烂,一个妖艳风尘。
刘小娜得的是阴道癌Ⅰ期,新婚刚刚半年,结婚时正赶上取消强制婚检,图省事没做婚检。小娜是个快乐的女孩儿,在一家四星级酒店工作,刚刚升任领班。因为不规则出血来医院检察发现患病。好在发现还算及时,吴主任给她作了大部分阴道切除术+子宫全切手术,同时考虑她新婚不久,又作了阴道加长术。
小娜的新婚丈夫憨憨的,话不多,始终不离左右地陪在妻子身边。
渐渐熟悉以后,有一次闲聊,我问他:“小娜以后生不了孩子了,你介意么?”
其实这个问题我憋了好久了,虽然有点儿残忍,但我还是想问,我就是想听听作为患者家属的男人,面对这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会如何回答;而且,我更希望他们能永远记得他们的回答。
他憨憨地笑笑,并不看我,低着头说:“不介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