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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弃凤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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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您怎么哭了?”
小十二急了,“额娘,您别哭,儿臣给您擦眼泪。”
他的声音弱弱的,还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
小小的孩子,个子还不到那拉腰际,纤细瘦小的身子穿戴在厚厚的大红色袄子和大毛的帽子里面,更显瘦小娇弱。
那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心里半是温暖,半是凄凉。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贴心呢?可是,他这身子骨,唉,本宫还不知道他能不能长得成人……
“额娘,您为何又伤心了?”
十二阿哥见他的额娘并没有回答他,反而一阵出神,一阵叹气。他心里更加着急,便又拉了拉那拉的裙角,企图拉回他额娘的注意。
那拉被拉得回过神来,伸手揉揉他头上的小毡帽子,微微笑了笑。
“这孩子,咦——”忽然她想起,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她的小十二说要给她擦眼泪呢!那拉鼻子有些发酸,本宫的小十二也知道心疼额娘了。
用帕子掩了嘴角笑意,那拉细细打量了下,还真发现他小小的手掌里抓着一块手帕子。
小十二不知道他额娘在心里笑他,穿的圆滚滚的身子,笨拙地垫着脚尖,还努力地想要往她脸上送。
“好孩子,额娘不哭了,额娘不是伤心,额娘这是高兴。”
她蹲下来,让小十二给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痕迹。
小十二小心翼翼地擦干泪水,终于倚着那拉高兴地笑了。
“孩子,来,额娘带你看看你十三弟弟。”
轻轻拉过他的小手,那拉将小十二带到小十三的小床边,抱起来,放在一个小凳子上站好。
十二阿哥双手巴住床舷,看见小十三睡得甜甜的,捏着小拳头,心头不解,便回头望着那拉。
那拉拉过他的一只手,贴在了小十三的额头上,压低了声音说,“小十二,你看,你十三弟弟烧已经退了。太医说他明儿个就会大好了。额娘这是高兴的,不是伤心。”
“额娘,十三弟弟真的要好了吗?那他病好了是不是又能和儿臣一起学千字文了?”
“是呀,学千字文。额娘亲自教你们。”
那拉喃喃,心里似乎有阳光漫天洒下,驱散了阴霾。
十三阿哥病愈的消息,像一阵狂风,不到半日就刮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暂领宫务的纯贵妃,舒妃和令妃,反应各不相同。
永和宫,纯贵妃舒了口气,这几日风头浪尖的日子对隐身惯了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现在终于能退回去了。
钟粹宫舒妃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愣了好久。
她倒不是留恋这协理宫务的权利,毕竟那拉氏处事还算公正,并未对妃嫔们克扣,有协理和没协理对她来说基本没有多大的差别。
她只是不能抑制地有点嫉妒。
这样相像的情形,当初她的十阿哥没能挺过去。为什么现在皇后的十三阿哥就能挺过来?
老天爷,你何其不公!
之前对皇后一点同病相怜的心情再也找不到了,她心里无法克制的产生了嫉妒和怨恨。
而延禧宫,消息传来的时候令妃正在殷勤地陪乾隆吃晚膳。
“没想到这小东西命有这么硬。”
令妃心情不愉,恨得偷偷咬牙。
本宫好容易才挨着宫权的边,都还没来得及捞到一两银子,难道这下子又要交出去了吗?
令妃侧身搅着帕子,她很想找个人来撒撒气。
可是现在万万不行。她面前却还端坐着一尊大神呢。
在这尊大神面前,她不仅不得不强压着这股子邪火,还要装出一副欣喜的颜色来,以示对皇帝的爱屋及乌之意。
爱屋及乌?
真是他娘的瞎扯淡。本宫什么时候爱这个男人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本宫从来不白做事情,这是是本宫这么多年从来的准则。
不过么,既然必须要装出欣喜的样子,那一定得捞点好处才行。
好在,这演戏对本宫来说,并不是困难的事情,本宫早就驾轻就熟了。
这些心思转换也不过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像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的乾隆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爱妃温婉动人的表情下,深埋的心思像地下河水般咆哮过了几万次,他只是有些高兴,不,还不止,他那是非常的高兴。
“好,重赏太医院!”乾隆龙颜大悦,他高兴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令妃赶紧抓住机会奉承起来,“奴婢恭喜皇上。这可真是大好的消息啊,奴婢就知道,十三阿哥有上天和皇上龙威庇佑,他一定会没事的。”
乾隆闻言一想,可不就是嘛。
“哈哈,不错!朕昨日去看小十三的时候,他还病恹恹的,糟糕极了,朕还忧心不已,怕再次痛失嫡子。不想今日就传出了好消息,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朕的啊。”
“是呀,皇上您是真命天子。奴婢看啊,十三阿哥病好,全是仰仗着皇上您的龙气。”
“哦?怎么说?”
乾隆听得有趣,追问。
令妃帕子遮遮嘴角,娇柔一笑。
“皇上您看哪,十三阿哥病了这么好些天,皇后娘娘将宫务都交给纯贵妃姐姐,舒妃妹妹和奴婢三人处理,全力照顾十三阿哥,可是,说句不尊重的话,奴婢却只听见病情加重,却从未得闻病情减轻。太后和各宫姐妹都忧心忡忡,不敢稍稍打扰皇后娘娘。可没成想,皇上去探探,就有了好消息传来,那可不就是皇上您天子之威,让百病都退散么?”
“呵呵,爱妃你这张巧嘴啊,可真会说话。”
好听话人人爱听,没有哪个皇帝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真命天子,乾隆被奉承得高兴极了,大手一挥,赏赐像流水一般地铺洒给了延禧宫。
不过,他眉头微微有点发皱,并不是百分之一百的高兴。
这个皇后,真是无能极了。宫务不管,孩子也照顾不好,真是一无是处,朕当初怎么就选了她?
他深深地怀疑起了那拉的办事能力,从此一个大大的“无能”标签便明晃晃地贴在了那拉的头上。

半个毛月亮

时间是一只不断前行的蜗牛,爬得很慢,却一不小心,就不见了身影。
那拉今夜精神很好,怎么也睡不着。
那拉心血来潮,披上一件外衫,绕过外间值班床上睡得香甜的碧蕊,踱步到窗边遥望着天边的半轮毛月亮,想起了小时候,夏日里和阿玛、额娘一起坐在院子里眺望星辰,是那么的惬意,令人怀念。
新进宫的宫女们像死鱼一样在铺着大通铺的炕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间或传来压抑的痛呼或者□。
赵福儿也躺在其中。
她费力地弯曲着手臂揉揉自己的腰,感觉腰都要断掉了似的痛。
想到从进宫第一天开始就天天挨罚,赵福儿很沮丧。
阿玛给自己请的两位嬷嬷说自己的规矩学得很好,福儿本以为自己不会在规矩上出什么问题,可哪知宫里教规矩的姑姑和家里请的嬷嬷是不一样的。
训练的姑姑们真是太严厉了,太苛刻了。
其实,福儿也知道,她们这些新进的宫女们都来自包衣家族,有哪个在家里会没有被训练过这些宫廷规矩?就是为了小命也得学不是?
可是,无论学得多好,进了宫都被挑出一簸箕的毛病,一天非打即骂的变态训练下来,所有人都是腰酸背疼,精神恍惚。
“唉!”福儿长叹口气,心中明白,是自己是太天真了。
家里的两个嬷嬷都是阿玛花大价钱请来的,再怎么样,碍着点面子,也得给她留点情面,一遍学不好,再来一遍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宫里就不一样了。姑姑们都是铁面无情,抱着各种别样心思,稍稍犯错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听说已经有好些新宫女们被逐出宫去了。
其实被逐出宫也未尝不好,这宫里,呵呵,福儿虽然才待了一天,就知道,额娘说的真的没有错,深宫黑暗,尔虞我诈,的的确确凶险万分。
可是,她并没有退路的,一直以来都没有。
阿玛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渐渐很明白了。从小到大被阿玛悉心培养,疼宠万分是真,可是,这些心血里面究竟有多少是真正出于一个阿玛对女儿的喜爱还是对权势的执着就很难说了。
福儿不敢去深想,她害怕自己打破了这个被父爱包装得很华丽的外壳之后,在里面却只能找到丑陋的利用和欺骗。
没有退路,真的从来都没有过,即使是自己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免选的请求,她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的。
额娘,与阿玛结缡十五年,孤单病卧床间,唯一的女儿还被夫君用作换取权势的筹码,现在您后悔了吗?
阿玛,荣耀家族这个艰辛的担子,放在女儿身上,您就真的忍心吗?
从来没有问出口的话,在唇边咀嚼了,又咽下,只因为“胆大包天”,只因为不符合所谓的“孝道”。
福儿借着身体上的伤痛,痛痛快快地宣泄了一场,泪湿枕巾而不自知。
不知道巧朵过得怎么样了,她那个率直不会忍耐的性子,又好打抱不平,在这宫里如何得过?
正如赵福儿所料,张巧朵此时过得非常不好。
黑夜无星。
天上长着长毛的月亮,只露出半边脸,孤零零地循着往日的行程正要躲进天幕之中,似乎有些不舍,竭力洒下最后一缕光亮。
月光之下,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在寝房外面院子的青石板地上,全身微微发抖。露珠凝结成一滴滴珍珠,从头顶顺着辫子滑下,宫女青蓝色的粗布旗袍上留下了一条明显的深色印记。
张巧朵已经跪了半宿,又冷又饿又疼。
神武门搜查了包袱之后,她和同旗新宫女们来到顺贞门内一个院子里被粗粗考察了一番,之后就被领到这个院子住下,让一个叫王姑姑的老宫女教沏茶。
好奇心甚重的张巧朵静不下来。
她将规矩允许范围内能够欣赏的整个院子都转完了,爱打抱不平的她顺理成章地帮了一个被欺负的小太监,却得罪了教规矩的王姑姑,被小心眼的王姑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可惜张家虽颇有几分势力,却始终是鞭长莫及,不怎么帮得上忙。
早在几个月前,她阿玛就花了大价钱走内务府魏清泰的门路,希望他帮忙给安排一个轻松安全的差事。可是这宫里毕竟是皇宫,人家魏清泰也不是傻的,如何能大包大揽地保证一定安全?也勉强只答应了尽力照应一下,不让她死在宫里而已。
她每天都被王姑姑刻意刁难,不是说迈步时抬腿过高被要求练习抬腿一千次,就是说下跪磕头不够恭敬果断,强迫她一遍又一遍的做,磕得脑门子都肿了大包。
王姑姑还罚她不准吃饭。
今天下午练习沏茶,两天只吃了半个窝窝头的张巧朵饿的手脚发软,失手跌了一个杯子,王姑姑趁机罚她在院子里跪一晚上,晚饭也一并没有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吃过这种苦。
张巧朵龇着牙,再次将裙子折得更小些,更厚些,塞到自己被无数次磕头下跪弄得破了皮的膝盖下,脑袋昏昏,好像有星星在邀请她跳舞。
王姑姑,本姑娘将来一定要报这个仇!
同样的日子,延禧宫令妃也没有安眠。
在昏黄的烛光下,她出神地看着自家阿玛送来的一份名单,心里不断地计较着,这个人应该拉拢,这个人需要提防。
好不容易小选那几天皇后被她的病鬼儿子拖住了身,这个安插暗棋和拔钉子的好机会,本宫可不能够放过呢。
令妃眼角微眯,眼神迷离,手上精美奢华的指套在窗外清淡的月光照射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她在几个名字上重重地掐下,名单上,留下几个明显的印子。
阿玛说,这里面张家,势力还不错的么?
那真是好得很。
“绣草,这几个人,你去给本宫拉过来,放到各宫之中去,特别是储秀宫,知道吗?”
“储秀宫?”
绣草一惊,娘娘这是决定,要直接向皇后挑衅了么?
“娘娘您有把握?”
她是令妃的心腹,不像其他小宫女们那样唯唯诺诺,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自己的心腹,令妃还是很宽容的,并没有责怪绣草明显不和规矩的事情。
“去吧,时机已经成熟了。”
她得意地翘起嘴角,犹如智珠在握般,一双眼睛褪去了柔情,充满野心十足的光芒。
乌拉那拉氏,你家大业大不是看不起包衣么?那么,本宫可就笑纳了。

瞎了本宫的狗眼

天帝老爷也好像体贴那拉的好心情,特意绽放出了好久不曾出现的笑脸。
御花园内花开灿烂,满是芬芳。彩蝶翩翩飞舞花叶之间,愣是好看得紧,引得正值妙龄的小宫女们纷纷放下绣花绷子,拿起团扇,走出房门和蝴蝶们玩起了你追我逐的扑蝶游戏。玩到兴起,如银铃般清脆的笑语阵阵,似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十二阿哥虽还没有搬去阿哥所,但是得去上书房了。
这日,那拉送走去上书房的小十二,瞅了个空,带着被这场大病折磨得很少了些活泛气的小十三到御花园散散,顺便喝茶赏花。
“皇额娘,这是什么?……皇额娘,那是什么?”
小十三好一阵没到御花园,才刚记事的小孩子,认知尚且一片空白,发现了各种新奇的花儿,蝶儿,什么都要问一问。
那拉嘴角噙着笑,耐心地一一给他解答。
她喜欢这种亲子活动。摸着小儿子那兴奋得微微发红的小脸蛋,感受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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