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宫阙-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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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笑声豪放,苏静萱的怒火却渐渐消了,耍她一次能让他这么开心,他还真容易满足。不过细细想来,皇帝也不过刚刚二十的年岁,尚且算不得成熟的年纪。她都三十好几的心理年龄了与他置什么气呢,如此一想,苏静萱轻轻叹了气便释然了。
第三章(3)
三日前,皇帝于晚膳后去了紫阳宫。
对紫阳宫的宫人们来说,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但于苏静萱来说却着实郁闷不已。看着宫人忙碌收整的身影,她坐在一旁发呆,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好的法子。皇帝来自然不是找她闲嗑牙聊天的,但除了闲嗑牙聊天她并不想同皇帝做别的事……
上一世她大学时经历过两次恋情,工作后也相处过一个男友,只是最后都被她相处成至交好友。原因无他,她一心想着学业工作,恋爱对她来说始终不是太重要的事,也未曾遇见过太重要的人。
对爱情可有可无的态度,任哪个男人都无法忍受,偏偏她又总仗义得很,但凡有事需她帮忙她总能雪中送炭竭力去帮助对方,即便,是她并不爱的人。于是,她能拥有的只是知己死党,却不可能拥有爱情。
讽刺的是,这一世为人,她的工作竟索性变成了服侍男人——不可谓不是因果报应。早知道,上一世应当多学学驭男之道才是。不想侍寝,但是不侍寝可能会翘辫子。
于是,在皇帝来到紫阳宫后,她先是同皇帝饮酒,然后便说起了故事……
一个定能引起皇帝兴趣的故事——九龙夺嫡。
果然,皇帝对这个故事的兴趣超乎她想象,如此堪堪讲了一夜直至天明宫人来唤他早朝。
苏静萱躲过一劫,第二日直接睡了整天,惹得紫阳宫中人人见她便抿唇暗笑。
气得她想骂娘——烛火亮了一夜没看见啊瞎眼儿驴们!
只一夜,自然是讲不完的,于是今日皇帝下了早朝便驾临紫阳宫,要她把故事说完。于是苏静萱不得不接着讲,讲完时天色已暗,竟真的没人来寻皇帝。
于是很不幸地,她的“九龙夺嫡”只救了她一次。
今天晚上要怎么过,这成了苏静萱绞尽脑汁急需解决的问题。
晚膳布好后,宫人退出寝室,只留他二人用餐。
屋子四角皆竖了烛台,将这四方之屋照得亮如白昼,屋内摆设堪称简朴,且多以花草为饰,墙上古筝一把似已挂了许久未曾动过,侧方一面墙寥寥放了些书籍、字画、宝瓶之类,几乎没有一件是值钱物件。转头,另一边摆放的妆台上,也只寥寥几盒胭脂几枚珠钗。
夏侯拓打量了一番,心下有些疑惑。
“皇上,用膳吧。”苏静萱斟酒,摆筷。
“朕可是克扣了你银两用度?”
“皇上何出此言?”
夏侯拓撂了下摆坐下,执筷后顿了顿,眼前统共摆了五菜一汤,外加白米饭两碗,而那五菜中只两荤,且无鱼无鸡。
他放下筷子,看向苏静萱。
“若不是克扣了你银两,你为何拿这些东西打发朕?”
苏静萱眨眨眼,一脸不可置信地道:“皇上,臣妾平时只两菜一汤,且大部分时候并无荤菜。二人五菜足矣,尚且吃不完呢。”
“你的意思是,紫阳宫的厨子向来怠慢于你?”夏侯拓瞪她,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苏静萱摇头,“平时臣妾自己下厨,今日因陪着皇上,所以只列了菜单叫他们做。”
“你自己下厨?”
她点头,并夹了一筷豆腐放入他碗中,“勉强可吃。皇上将就些吧,改日有机会,臣妾做与你吃就是。”
夏侯拓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抬眼瞥她,“这,只是勉强可吃?莫非你做得比这好?”
那豆腐虽比不得御厨所作,却也是佳肴,宫中大部分厨子也就这个水平,但怎样都比民间厨子水平高些。
“当然。”苏静萱说着举了杯,“往日在家中,臣妾常常做些吃食给父亲母亲。”
“呵……萱贵嫔果真多才,诗文卓绝,唱曲好听,还略通拳法,讲起故事也头头是道,如今又烧得一手好菜……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夏侯拓淡淡地问道,端了酒杯饮下。
闻言,苏静萱立即背脊一凉。
她到底是,不够谨慎——
“若论诗文拳脚,臣妾如何能当一个‘好’字,只闲时自娱罢了。”苏静萱浅笑,亦端了酒杯同饮。
“你闲的时候,还蛮多……”夏侯拓夹了菜,面色无波地吃着,目光只落在桌上,突然转了话题道:“木易临行前曾要朕允他一事。”
苏静萱抬眼看着他,并不追问。
“原本朕并不打算告诉你,可如今看来,倒真被他料对了。”夏侯拓依旧夹菜吃,闲聊家常一般的口气,“他要朕允他,除非你自愿,否则朕不可迫你。”
苏静萱呼吸一窒,即刻将目光移向别处——
夏侯拓淡淡笑了笑,发现每当她无法面对何事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瞥过头去,不让人看她的眼。
“还有,待他归来之时,若你依旧不肯……”
苏静萱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夏侯拓。
“他会带你走。”
掷地有声的几个字,令她手腕一颤。
一声脆响,她碰掉了手边酒杯,杯中酒溅湿了她的裙摆,一地细小碎瓷坠成一朵无法拼合的花。
这一刻,她满目仓惶无助,尽落夏侯拓眼中。那左顾右盼不知所措的眼,生生袒露了她对此一无所知的事实。原来,始终只是那笨师弟一厢情愿么——夏侯拓轻叹了气,连人家是否愿意跟他走他都未确定,就敢跟皇帝开口要人。
果真以为是师兄弟情谊深如渊,还是当他这个皇帝心胸宽似海?
况且对于这个女人,他并非毫无兴趣——
苏静萱立即俯身去收拾破碎的酒杯,捡起后放入掌中,酒杯很小,碎得很细,竟怎么捡都捡不净。似乎总得做些什么,才可掩饰这一刻的慌乱……
夏侯拓弯身,拉了她的手令她起身,自桌上拿起绢帕轻拭她沾了酒的手。她目光依旧无措,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咬了唇,目光落向别处。
他了然一笑,明白她既想说自己与木易并未私定终生,却又觉得如此撇尽干系有些对不起木易一片深情,于是纠结得她无助无措。
她的掌心已被碎瓷割出血迹,她却毫无察觉。
夏侯拓将那些摊在她掌心的瓷片尽数扫到地上,换了干净帕子替她擦伤口。
“皇上……你,允了他了?”苏静萱一心想着这件事,竟未发觉皇帝在为她清理掌心的伤。
“你希望朕允还是不允?”夏侯拓反问得云淡风轻。
苏静萱一时语塞,竟答不出来。自私一点,她自然是希望能离开这个皇宫的,但她不想利用木易,尤其是知道对方用情至深而自己无意的时候,再去利用就太过残忍。
见她又开始纠结无措,夏侯拓勾起嘴角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其实朕允不允他,差别不大,全在你而已。这段时日即便朕强迫于你,届时他回来一样可以带你走。除非,你自己不愿随他去,或者,他嫌弃于你。否则,以木易的能耐,朕并无把握拦得住。天涯海角,朕没那个功夫去追你们。”
见她掌心血迹已凝,夏侯拓放下绢帕,依旧笑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活不到他回来。”
苏静萱苦笑着叹了气,这倒是大实话。
木易归来还不知是何年月,可眼下她是否能活到那个时候尚说不定。
“不过,朕还是允了他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再去编排故事,劳心。”夏侯拓接着吃菜喝酒。
她暗暗叫糟,果真还是被他看出来。
“皇上恕罪。”她说得并不怎么真心。
夏侯拓瞥她一眼,“既已知罪,不如侍寝?”
苏静萱立即将头瞥向另一边,装作没听到。
“哎……”夏侯拓大大叹了口气,将筷子一搁,道:“这可如何是好,朕不想坏了师兄弟情谊,又不想丢了美人。你说,朕要怎么办?”
苏静萱看出他在自说自话,于是也不答他,只看着一旁窗台上绽放了的蓝雪。
他起身,长身玉立站于她身侧,弯了腰一手撑在她身前的桌上,另一手挑过她瞥向一边的脸,迫她抬头看他。他的气息浓浓笼了她一身,他的眼,近若咫尺地深深看入她眼中。她甚至看见他眼中自己那张略显呆滞的脸。
他缓缓凑至她唇边,柔声道:“既如此,朕只好竭力讨你欢。至你心甘情愿,同朕双谱合欢曲……”
第四章(1)
皇帝若想俘获女子芳心,大抵用不着什么特殊手段,只言片语多含些情便足矣。毕竟向来女子殷勤逢迎得多些,于是在说出这样调情暧昧之语后,夏侯拓本以为看见的该是一副女儿娇羞面染红霞之态才是……
结果苏静萱眨眨眼后,竟只“哦”了一声……
这让夏侯拓有些暗暗受伤,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魅力不够。
按照皇帝以往的习惯,十日中最多只去后宫两三次,而自那日从紫阳宫出来后,他接连几日留宿后宫而非自己的养心殿,这让中宫太监不明所以甚至报请了太后……
于是这一日,太后寥寥数语便散了妃嫔请安,只留了这几日皇帝留宿过的宫妃。
细问之下,惹得几位妃嫔皆红了脸。
“太后……这叫臣媳如何作答呢?”辰妃讷讷说道。
“有何不好答,直说就是。”太后看向梅容华道:“梅容华,你向来才思敏捷,你说。”
梅容华那千年未变的冷漠神色,终在此时有了裂痕……她抿抿唇,目光有些飘忽不定,想了片刻才开口道: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噗——苏静萱一个没忍住,硬是喷了一口茶。
好,好香艳——艳得她都不淡定了。
幸而她坐得远,众人皆面色复杂,一时倒无人察觉她失态,只小竹暗暗递了帕子给她。
“哀家没问你这个!皇上这几日,可有什么不同之处?”太后亦有些尴尬地说道。
“回太后,皇上与往日倒无不同。”梅容华神色静静地道,“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追问。
“回太后,”辰妃接过话,笑着说道:“皇上虽无不同,只是似乎突然对儿女之情有了兴趣……”
“儿女之情?”太后更加诧异了,“他做什么了?”
几位美人儿相视一眼,似是认同了辰妃的话,皆讷讷不答。
太后扫了这几人一眼,遥遥看见苏静萱坐在门边的位置上喝茶,与她无关般一派悠然。
“萱贵嫔,你过来。”太后命令道。
“是。”苏静萱移至梅容华旁边坐下。
“依内侍太监所录,皇上自去了你紫阳宫后,便即二连三留宿后宫。算起来,你是第一人。”太后冷冷笑了,接着道:“不知你使了什么功夫,让皇帝多日溺于女色!”
甘泉宫大殿之内一时静默,众人目光皆落在苏静萱身上。
苏静萱立即起身,行至殿中央跪下。
她叩首解释道:“回禀太后,几日前皇上确来过紫阳宫,但却并未留宿。用过晚膳后,皇上便离开了。”
“对呵,你不提哀家倒忘了这茬。”太后微眯了眼冷笑道,“你们几个进宫也有两年了,何时在青天白日之时,见皇上去过你们那里?”
其余四个妃嫔相互对视一眼,皆摇头。
“太后息怒,兴许……皇上是找萱姐姐有事呢。”辰妃笑吟吟地说道。
“哦?那萱嫔你倒是说说,那日皇上一下朝便去紫阳宫,是寻你有何事?”
苏静萱不敢抬头,依旧俯身拜着,半晌未开口。
“说不出来了?”太后怒火渐旺,“果真是你做的好事!”
“臣妾知罪,甘愿受罚。”苏静萱淡淡说道。
“太后……”辰妃欲求请,却被太后狠狠瞪回去。
“刚离冷宫就出妖蛾子,果真祸害不浅。”容贵嫔笑嘻嘻地说道,“太后,这蛊惑皇帝之罪,要如何惩戒?”
“你,依旧不肯说吗?”太后柔柔问道,却声如寒冰。
“臣妾知罪。”苏静萱依旧只有这一句,语中不卑不亢,亦毫无无屈服之意。
听得太后怒火中烧,急拍了桌案,翻倒了手边茶杯。
“去殿外跪着!何时愿意说了再来回话!”
“是。”她起身,毫无犹豫地走向殿外,神色平静如常。
行至甘泉宫正殿之前,苏静萱转身,面朝正殿跪下去,脊背直挺如傲雪之梅独立寒枝,丝毫不见畏缩胆寒之色。
几位妃嫔自殿内出来,从她身旁走过,皆未作停留。
只听得容贵嫔笑声不断,中了头彩一般。
苏静萱浅浅笑了笑,无奈地对一同跪着的小竹说道:“你先回去吧。太后并未罚你。”
“萱贵嫔,没有主人领罚奴才看着的道理。”小竹亦是无奈。
“我有事要你去做呢。”苏静萱笑着道,“估计我这一跪得跪到天黑了,你先回去烧了热水,再备些饭菜。免得你我一同饿肚子,再染个风寒更不划算了。”
小竹心下明白她这是要支她走,越发心疼起她来,起身将怀中的披肩盖在她肩上道,“好歹披件裘袄,如此深冬之际,天色也郁郁好似随时会下雪似的……”
话音刚落,几点雪花飘至眼前——
苏静萱很是哀怨地抬头看她:“小竹,你去更名叫乌鸦婆可好?”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如去求太后开恩吧……这天寒地冻,再下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