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都已倾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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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旧时代。
1906年夏天,鲁迅从日本返归绍兴,奉母亲之命,与比自己大三岁的同乡朱安结婚。土语有云,女大三,抱金砖,言下之意,男人和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结婚,会得到更好的照顾,是享福的美事。
可鲁迅明显对这块“金砖”不满意。婚后四天,他便毅然东渡日本,朱安则顶着一个名不副实的媳妇头衔,伺候娘娘(绍兴话,即婆婆,指鲁迅的母亲鲁瑞),独守空房,一等十三年。
十三这个年数很有趣。江冬秀等胡适回安徽老家结婚,足等了十三个春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而朱安则是在婚后,枯等了鲁迅十三载,可终究没换回鲁迅的心。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薛平贵衣锦还乡,还她一个美满家庭。胡适给了江冬秀一个较美满的家庭,鲁迅为什么给不了朱安?在这里,不是说胡适近于人情,鲁迅心肠太硬,我反倒觉得朱安的等待无功,恰恰是因为鲁迅太是个性情中人(胡适很理性,善于调和矛盾):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鲁迅的感情世界,是清冽的。
朱安:颗锈了的图钉(2)
1919年冬天,朱安在鲁迅的安排下,和婆婆及三弟周建人一家搬去北京西直门八道湾居住。在八道湾,周氏一家团圆的岁月里,或许是因为朱安没有读过什么书,或许是因为大先生鲁迅的“冷落”让朱安在这个家庭有点自卑,又或许是由于朱安天生就有种与世无争性格,总之,在周氏兄弟分家之前,朱安这个长嫂,没有顺理成章地当上家。家庭的财政大权,悄然旁落到了周作人的日本媳妇……羽太信子手里。
真替朱安不值。幻想着她当了家,手握财政大权,像王熙凤般撒豆成兵把整个大家庭调配得服服帖帖,那各路人马,恐怕就会对她另眼相看了吧。
事与愿违。
在旧时代,婚姻问题,最容易成就一个女人,也最能让一个女人抬不起头。羽太信子是不把朱安放在眼里的吧。她们妯娌之间,朱安多数时候持失语状态,羽太则全然掌握了话语权。不然,当家的弟媳妇乱花钱,坐小汽车进进出出,挥霍无度,身为长嫂的朱安,怎么就不能站出来帮大先生帮娘娘批评她两句?按常理,这个家还轮不到二房媳妇嚣张。可朱安没这机会,或者说,她没准备好,也没法抓住机会。
就这么三年就过去了。三年后,因为某种至今不能确定的原因(羽太信子起了大作用),周氏兄弟失和。
1923年8月2日,鲁迅带着朱安,搬去砖塔胡同俞氏三姐妹处借住。介于担心流离失所的考虑,搬走之前,鲁迅曾询问过朱安,是愿意留在八道湾还是回绍兴,如果她愿意回去,他会按月给她寄钱。朱安婉转地拒绝了,她想和鲁迅一起搬出去,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1924年5月,朱安和娘娘一起,搬进了位于阜成门内的这间小四合院。这一年,朱安四十六岁。这个如今只有一颗丁香点缀的四合院,就是朱安后半生全部的天地。
1926年,鲁迅离开北京,南下广州、厦门,挣扎万分亦轰轰烈烈,同许广平女士结百年之好,后来便长期居住在上海。这其间,他只有1929年和1932年回过北京两次。
作为新文化旗手的鲁迅,迈出这一步,好不容易,那种喊出“我可以爱”的悲壮,让人心痛。
在离婚潮汹涌流过,走进新天地的男人们,纷纷抛弃包办黄脸婆的时代,鲁迅没有离婚,对于朱安,他是放弃但不抛弃。他对朱安或许没有爱情,可一个“义”字,定还是有的。离婚,朱安何以承受?不离婚,自己又何尝不痛苦?一方面要忠诚于良心,一方面要忠诚于自己的感受,处于道德与爱情之间的鲁迅,恐怕也只能选择这个折中的办法。
鲁迅没有离婚,许广平的胸怀和大度让人钦佩(即便是在鲁迅去世三年后,编纂《鲁迅纪念集》时列鲁迅年谱,许广平亦敦促编辑不可不提鲁迅与朱女士结婚之事,而写到自己,她则径直拟写道“(民国)十六年,与番禹许广平女士同居。朱安仍是鲁迅名义上的妻子,这件从母亲那里得来的“礼物”,将永远寄存在母亲那里。鲁迅对朱安不算坏,他所能做到的最好,大抵也只能如此,他和朱安有缘无分,各有各的人生。
若按现在的婚姻法,分居两年便自动解除婚姻关系,朱安和鲁迅,已经是事实离婚了。那时的朱安,虽然顶着个原配夫人的名分,可已然像是个被供起来的偶人,没有现实的作用力,朱安的内心,大概如一盆将熄的炭火,随着时光的流逝,只剩下一点对生的余温之恋。朱安以前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蜗牛,从墙底一点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现在她没有办法了,她没有力气了。 。 想看书来
朱安:颗锈了的图钉(3)
周海婴的出世,对她未尝不是个震动。她只能以吃斋念佛遁入空门的心态度日,她的全部生趣,也只能是在照顾娘娘这件事上。大先生是新式的大先生,娘娘还是旧式的娘娘,有娘娘在,朱安可能还会觉得自己是有点用处的。
在这个略显阴沉的青灰色四合院里,两代旧式妇女相依为命。盛夏时节,丁香树枝繁叶茂,这里的天幕,有点像她在水乡绍兴的家。
寂寂流年也有突转。
1936年,鲁迅去世。北京方面的生活费,大部分是许广平在负担。
1943年,鲁瑞去世。临死前,她让朱安千万收下原周作人每月给她的十五块钱,算是这么多年服侍她老人家的一个交代。是鲁瑞把朱安带到这个家来的。鲁瑞担心朱安的未来,想在生命的最后帮她安排安排,可这样的“安排”,显然是无力的,人走茶凉,抗战胜利后,周作人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朱安?更何况朱安从心底里,大概也很抗拒收二弟的钱。大先生走了,如今娘娘也走了,朱安的人生走到这儿,真的是到了恋无可恋的地步,人世间,仿佛也只剩下糊口这件事,可供她去操劳。
由于经济上的困难,朱安忍痛将鲁瑞喂养了十几年的黄黑色大花猫,蒙了双眼,让佣媪带到崇文门外放走了。
抗战后期,朱安生活困难,有出售鲁迅藏书的念头,唐彛∮诖耸北鄙希愫陀讶饲巴白琛D鞘钡闹彀仓皇悄睾茸盘浪频南≈啵宰偶缚榻绰懿贰
宋紫佩说明了来意,唐彛虾<沂艉陀讶硕圆厥榈囊饧顾导妇洌彀蔡艘谎圆环ⅲ换幔闯逅巫吓逅担骸澳忝亲芩德逞敢盼铮4妫4妫∥乙彩锹逞敢盼铮忝且驳帽4姹4嫖已剑 钡闭嫫嗔谷牍恰K诤诎道锍聊昧恕
虽然有许广平的接济,在心底里,朱安似乎依旧有着那种“拿人家手软”的客气和怯怯,尽量把生活需要降到最低,不给别人造成太大麻烦。
1947年6月29日,朱安因病去世,享年70岁。逝世前,她还将两块衣料送给许广平作纪念。她说:“许先生待我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的确是个好人。”
朱安的一生是悲哀的,在她的生命里,几乎没有飞扬的时刻。她仿佛是一颗锈了的图钉,最初被钉在哪里,一生就只能钉在哪里,无可奈何孤独老去。
她不过是想做一个孝敬婆婆、恪守三从四德的旧式妇女,她最大的愿望,也不外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若锦上添花的话,得到丈夫一点肯定便更好)。只可惜,她是带着一双小脚被推进新时代的,她无力往前走。
时代的列车,轰轰然朝前驶去,我们站在车上,望着车尾那些渐渐远去的人影,不经意间,依稀还能望见朱安那哀愁的眼神,在夕阳的余晖里,淡淡地闪出一线光,瞬间又暗下去。这眼神里,囊括了一代旧式妇女的命运*。
许广平:纸面以下的情爱密码(1)
历史,总会制造出一些奇妙的巧合:许广平是在鲁迅和朱安结婚十七年之后,才出现在鲁迅的生活里的,而鲁迅恰恰比许广平大十七岁。
鲁许相遇之初,许广平是年轻激进的女大学生,鲁迅是声名卓著的大学教授。彼时,许广平刚结束一段痛苦的恋爱,鲁迅的心,则长久地深埋在漆黑的孤独里。在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女师大风潮里,许广平是学生方面的领头人,鲁迅则是老师方面的代表,他们相互鼓励,相互扶持,他们从共同的奋斗中,感觉到彼此才是真正的同路人。
那本堪称鲁许恋爱实录的《两地书》,现代人拿起来,乍一看,通常不解其意:没什么啊,写的都是些絮絮叨叨的平常琐事,而且作为情书集,这本书也未免有点太过于古板平淡……感情泛滥的年代,不少人似乎更习惯于为浓得化不开的情感表达击掌(譬如徐志摩陆小曼的《爱眉小札》)。可是,当我们捧起《两地书》,对着灯细看下去,书中的那一份欲说还休,也着实令人感动。
鲁迅在《两地书》序言里说,这一本书,“在我们自己,一时是有意思的,但对于别人,却并不如此。其中既没死呀活呀的热情,也没有花呀月呀的佳句……”可正是在这种平淡而近自然的笔调里,我们找到了一种节制之美:内心波澜起伏,可嘴上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只是着眼于看上去无关情爱的琐事,但在这琐事里,我们感触到了平凉外表下,原是有一颗火热的心。
如果说,徐志摩的恋爱,是开放型的,是满城风雨才罢休的,他是恋爱天地里的李太白,斗酒百篇,情感波涛山呼海啸,绵绵不绝;那么鲁迅的恋爱,则是内敛型的,是爱你在心口难开的,他是情感原野里的杜子美,字里行间,潜气内转,典故丛生。
《两地书》里的情爱密码,生朴而又有趣,读着它,像是侦探员捧着一篇杂乱的莫尔斯符号,看似蹊跷无章法,细碎缭乱,可一旦把这些密码破译出来,串联起来,则仿佛是用线,穿起了一盘珍珠,那情感的光华,足耀人眼。
《两地书》里的情爱密码,又像是藏在纸面以下的隐形字符,必须要显影水才能看得清。在这些躲躲藏藏若隐若现的情感密码里,我们看得见鲁迅犹豫,许广平的果敢,看得见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相濡以沫,逐渐朝恋人的方向迈步。
他们最初的通信是在北京写就的,时间是从1925年3月到7月。此时两人都在北京,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未毕业的学生,两人未尝没有机会见面,但写信的乐趣,就在于它的间接性,通过纸面的文字表达自己,有些话更能说得出,不会觉得窘。
鲁迅的文字是厉害,可是如果只是面对面与许广平交流,鲁迅先生不知能否如此晓畅,这就好似我们时代里的用手机发短信……有时候,电话里说不出口的,短信帮了我们大忙,人的情感是有冷有热的,文字本身却无所谓冷热,借文字传达感情,可调控度很高。
鲁许北京时期的通信,开始谈的大多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寻常话,苦闷啊、*啊、人生啊、社会现状啊,这些现在看起来未免有点闷,可在简素的通信中,我们可以捕捉到鲁许之间的好感,他们最起码是有话说,有共同语言,而后,许广平便开始给鲁迅的《莽原》杂志提建议,鲁迅也开始帮许广平改发文章,以文字相交的两人,越走越近。。 最好的txt下载网
许广平:纸面以下的情爱密码(2)
鲁许北京时期的通信,应该以四月为界,在1925年4月10日许广平给鲁迅的信中,她首先在称谓上做出了突破,原来“那个学生、小学生、你的学生”许广平,变成了俏皮可爱的“小鬼许广平”(此后鲁迅也帮她起过多个外号),这一下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紧接着,她第一次去鲁迅家中拜访,在16号的信中,她开头便是一句:“‘尊府’居然探检过了!”此处,我们可以感觉到许广平的努力,她是在用一种近乎顽皮的书写,逐渐引导鲁迅放下教授的身份,走进原应平等的情感世界里去。
在《两地书》中,原信有几封是被删除了的,其中就包括1925年6月农历端午节时,鲁迅请许广平和另外一位女生吃饭之后许广平给鲁迅写的信。还包括鲁迅给许广平回信的前半封。这部分信,是编书的时候被删除的(鲁迅那一天可能因为高兴而喝多了,导致一位女士逃走,许广平可能第二天写信来赔罪)。
一删除,便引起了世人的兴趣,就跟现在电影中删除的胶片,总能引起部分人的好奇一样……那其中一定藏着惊天的秘密吧。于是,看过原信的人便揣测说,鲁迅和许广平就是在这个时候定的情,理由可能是因为鲁迅那突然的紧张。
其实不必。生生给流动的情感加上一个固定的桩子,指令说,这里是定情处,未免有点刻舟求剑。同时,这也有点把感情这东西量化了。情感本虚无,沉浸在感情的世界里,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