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日落:老佛爷与光绪-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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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两人现在都赢得了老佛爷的信任，所以光绪知道他要否认袁世凯所说的话是徒劳无益的。这种时候，老佛爷肯定只会听信袁世凯的一面之词，而不给他任何辩解机会。
究竟是哪些因素导致老佛爷做出最后的决策，谁也不知道。人们只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
老佛爷应该相信了袁世凯的话，对光绪的严厉声讨足以说明一切。光绪从她对袁世凯的谎言深信不疑的神情中看出，自己进行任何辩解都是毫无用处的。于是，他放弃了应该的辩解，从而彻底地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二十七、失败的变法（1）
大殿里幽暗的烛光明灭闪烁，灯笼的光更是朦朦胧胧。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如同周围的一切全都不是活物一般。不错，这是一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在这里，光绪对变法的全部希望、对中国走向现代化的希望都死去了。
光绪这个难逃罪责的“罪犯”站在他威风依旧的皇姨面前。她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似乎一直能看到他内心深处。这个老妇人什么都不怕，她居然独自一人与光绪进入大殿。
她向他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可知道，皇室家法对于谋害母亲的人是处以何罪？”
这一问题暗示了光绪所有罪行中最不可饶恕的一条。派兵包围颐和园当然是有罪的，但比老佛爷第一个问题所指出罪责要轻得多。情况非常糟糕，维新计划失败所带来的后果远比他原来预料的要严重得多。
老佛爷不等这个跪在她面前的人开口回答，就刻薄地痛斥他：
“我一直把你当作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让你继承了我那早夭儿子的皇位，想不到却换来你对我这样的报答！我给了你荣华富贵，而你却要置我于死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怎么还配坐在大清皇帝宝座上做一国之君！你已经完全掉进那个广东人为你设置的陷阱里了，他的目的就是要赶走我们满洲人，最终篡夺皇位！你已经被人家用做颠覆大清帝国的工具了！你居然听信那个广东人以及他们所谓维新变法的建议。你知不知道，在皇室家族中，你对作为你母亲的人下毒手，该当如何处罚？”
绝望的光绪头也不抬地作了回答：
“请您按照大清例律惩处我吧，我确实罪有应得！我这个无德无能之人，正如您所说那样，实在不配做一国之君！”
“你有四万万臣民期待着你的英明统治和殷切关怀，你辜负了他们！”
“请按照大清例律惩处我吧，我罪有应得！”
于是，怒气未休的老佛爷把袁世凯和荣禄召了进来。光绪这个刚刚被贬黜了的皇帝，几天前他还满怀着改良中国的伟大计划，此刻他却与那个背叛了他的犹大面对面而立。
几年以后，光绪回忆起这件事：“我目光坚定地看着袁世凯，可是这个叛徒却不敢看我。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行径的无耻透顶；可是在当时，只要他还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就不能够翻供，纠正对我犯下的错误，推翻自己的弥天谎言。所以他只是毫无声息地站在那儿，面如死灰，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始终不敢投向被他出卖了的君主。袁世凯脸上的点点滴滴的表情无不流露出他对自己叛逆行为的恐惧。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的确命令他兵围颐和园，不让老佛爷出来，直到我的计划付诸实现；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但我的确没有，哪怕是提上一句，说让袁世凯或其他任何什么人加害老佛爷。”
光绪被袁世凯这个恶毒、狡诈的犹大所出卖，他的眼睛射出了谴责的目光，这个犹大根本不敢正视那令他胆颤的目光。袁世凯这个叛徒就像本尼迪克特·阿诺德一样邪恶，因为他对光绪的背叛导致了中国社会的混乱，而这个阿诺德的活动导致了无数生灵惨遭涂炭，这种恶果史无前例。
李莲英当时也在场。光绪也目光炯炯地审视着他，他竭力想弄清楚眼前这个可怕的中性人的思想，长期以来他一直仰仗着老佛爷宝座后面的权威。光绪遭到贬黜，其他所有目击者的脸上都现出恐怖、惊奇的表情；老佛爷脸上的表情是愤怒和藐视；而李莲英脸上则是一种沾沾自喜的、洋洋得意、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一向憎恨光绪。另外，由于珍妃是光绪宠爱的皇妃，所以他也憎恨珍妃。这种憎恨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深。
“按照法律给我应得的惩罚吧。我不配做一国之君。”
“那么，现在就在此地，你下诏书吧。你就说自己有负于大清皇位，自愿退位！你亲自写诏书，自动退出皇位，把权力交给我！”
纸墨笔砚都一一呈了上来，光绪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旁，那是专为他写诏书准备的桌子。整个大殿里一片死寂，紧张而阴冷的气氛令人窒息！光绪的右手禁不住战栗，手中抓握的毛笔颤巍巍地勾画着，一字一句都在为他自己的前途宣判死刑。
二十七、失败的变法（2）
蜡烛在冷冷的夜风中摇摆得如同卑躬屈膝的人。烛泪在一点点往下滴着，火焰在咝咝作响中扑朔迷离。与蜡烛跳跃闪烁的火焰相呼应，灯笼的光影也摇曳无定，远处的墙上因此布满了一些神秘的阴影，它们看上就像那些冤死的希望化成的幽灵。
老佛爷满脸阴云地站在光绪身旁，看上去心烦意乱得难以自制，皱着眉头等待光绪下诏签字交出手中的皇权。光绪在诏书里极力陈述自己的无德无能。尽管诏书中并没有用明显的文字表明他内心的忏悔，但是书写退位诏书这事实本身已足以说明了这一问题。
光绪如同一个患了疟疾的病人，身体在默然无声地抖抖瑟瑟。一群太监在烛光中僵尸般肃立着，就如一群朦胧烟雾中的雕塑，木然地等待着老佛爷的下一道谕令。烛光映衬出光绪脸上的苍白，他——作为一个统治者，即将走向灭亡。
袁世凯心怀叵测地默立在那里，正是他的无耻背叛招致这所有一切不幸和灾难。这一天也是他第一次正式上朝，因为他官阶低下，平时根本没有资格上朝觐见皇帝。这次他是被老佛爷强行召来的，为的是来向被他出卖的那个人的苍白脸容投掷他那些活灵活现的谎言。在他旁边站的是荣禄。此时此刻，光绪突然感到十分厌恶这个人对老佛爷的无限忠诚，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来到了这里，因为他丝毫都不怀疑袁世凯的话。
退位诏书写完了。从此，光绪再也不是皇帝了。
老佛爷开始了她政治生涯中的第三次摄政，四万万人民再次回到她的掌控之中；其实，除了名义上放弃了对他们的统治权之外，事实上他们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手掌。
光绪哆哆嗦嗦地送走了他不合规矩继承来的皇权，他没有注意到这时李莲英已经溜到了老佛爷的背后。
“这一切全都要怪可恶的珍妃！”他附在老佛爷耳边低声细语地说，“都是她怂恿皇帝不干好事。”
老佛爷眯起双眼一言不发。她也憎恨珍妃，因为珍妃竟然得到了光绪毫无保留的爱，但是她老佛爷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老佛爷没有立即对李莲英随声附和。李莲英也是卑鄙无耻的犹大，他比袁世凯还要可恶。更确切地说，他这个皮笑肉不笑的中性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伪君子，他撒谎诬陷珍妃时并不会感到脸红心跳。
其实，老佛爷心里非常清楚，康有为才是真正的肇事者，一切皆是由他而起。然而，这却是报复珍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她对光绪的影响确实超过了老佛爷对他的影响。再说，李莲英的话或许也是真的，因为没有人能证明它不是真的——老佛爷也愿意相信这话是真的。或许老佛爷心里是这样想的：珍妃有可能是第一个劝说光绪在宫里私自违例接见康有为的人。
李莲英在老佛爷的感情和理智上同时播下了一粒仇恨的种子。她绝对相信这个伪善、丑恶的太监。但是她并没有说话，因为光绪还在书写退位诏书。
一个紧张得令人窒息的场面：光绪在退位诏书上签了字，就这样交出了皇位继承权。
当一切都结束后，他又一次扑向老佛爷的脚下。“请您依照大清例律惩罚我吧！我罪有应得！我无德无能，我不配做大清的统治者！”
在这个改变历史命运的晚上，老佛爷再也没有对光绪说什么。她又一次公开地统治了全中国。她的第一条谕令将会是什么呢？
“将光绪囚禁在瀛台！食物要够他活命，保证不要让他饿死！务必严加看管！派一名信得过的太监随时守在他的身边！”
“珍妃怎么处置呢？”阴险的李莲英别有用心地问。
“绝不能让他们在一起！让她留在紫禁城里，但是也要幽闭！以后我还要找时间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她停下来略加思索，继续说：“拟一张诏书，将翁同龢永远逐出朝廷！翁同龢本人和他的子孙以后永远不得在朝为官。”
老佛爷慢腾腾地转过身去，看也不看一眼那位被废黜的皇帝，就大步离开了大殿——那座埋葬光绪所有希望的坟墓，只留下光绪仍然瑟瑟发抖地跪在她身后。从此，他命中注定一辈子要当一名可怜的囚犯。所有一切灾难都是由于一个人而起，这个人后来也成为中国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最终背负着犹大的骂名结束了自己可耻的一生。
光绪由四名太监押送前赴瀛台。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位于西苑的一个湖上。光绪被长期囚禁在那里，此间他写了大量的日记，那些日记给后来的历史学家带来了许多争论。至于光绪心中唯一的太阳，他宠爱的珍妃又遭遇了什么样的待遇呢？
她也成了一个囚徒。作为一个妃子，她被幽禁在专门为她准备的一间房子里。而且，按照老佛爷旨意，除了她进囚室时随身所穿的衣服外，不可以给她任何换洗的衣服。直至她衣不遮体时，为了维护礼仪，才准许重新给她一身衣服。
当然，对于叛徒袁世凯来说，这也不是个好日子。他背叛了自己的君主，不惜用谎言去攻击了一个文弱的皇帝。如果当时这个皇帝能够稍稍坚强一点的话，后来他完全有可能阻止中国军阀混战的痛心局面。袁世凯是个自私自利、阴险狡诈的家伙，却没有人觉察到这一点。以至于他最后竟然窃取了至尊皇位。令人欣慰的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很快就被别人赶下了台。
翁同龢曾经满怀豪情壮志，希望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挽救中国，但是他却遭到了严厉的惩罚——被永远逐出朝廷。时至今日，他在中国历史上的影响已经引不起太多人的关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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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瀛台的软禁
光绪被老佛爷软禁在瀛台，那是南海中的一个小岛，属于西苑的一部分。确切地说，这个地方还算不上是一个岛，不过是一所包括四室的建筑，建盖在水面上，四周荷花掩映。这个地方十分宽敞，但它只是一个用于囚禁光绪的地方。每当光绪从一个方向看出去的时候，他就可以看到远处的西苑，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一切的荣华富贵都不再属于他。当他再从另一个方向看出去的时候，他可以看到紫禁城内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他就是从那里被驱逐出来的，所有的这一切怎能让光绪不感慨垂泪呢？！
当然，让他感到备受折磨的是看到自己已经远远地被抛到了尘世之外，红尘滚滚而过，自己再也无法跟上这瞬息万变的人世。
虽然被幽禁在瀛台的岁月是那么漫长，但是这漫长的光阴丝毫没有减少光绪对袁世凯、荣禄和李莲英的憎恨。此后很多年，他说过，在被幽禁的日子里，他总是不由想到就在他刚退位的时候，那个“线蜡李”嘴里最后吐出的这几句话：
“我在老佛爷面前替你说了很多好话，”不要脸的李莲英说，“要不是我从中斡旋，老佛爷是不会对你这么宽大的。我向她反复解释了，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在于珍妃！”
可恶的李莲英！典型的伪君子！他希望用这几句话来博得光绪的好感，因为他要预防将来有朝一日光绪可能会重登皇位。适得其反，他的一席无耻之言让光绪感到越发痛心，他是在众人面前把刀子向皇帝的心口一捅，并且还将刀柄拧了一把。表面上看来，李莲英只是在说话中无心地提到珍妃，事实上他是处心积虑的！因为，虽然皇帝与珍妃自始至终未尽夫妻之情，但是他一直把珍妃视为自己的红颜知己。
光绪被驱逐到瀛台小岛，并幽禁在那所四室居室。他毫无盼头地走进了阴冷的囚室。他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囚犯，他与自由之间只隔着一条不宽的碧水。然而，这咫尺距离却胜似千里之遥，水岸远在天涯海角，可惜无人能逾越。要是真的远在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