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作者:刘小寐(晋江vip2013.09.27正文完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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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还是夏天,却让人感觉到秋的凉意。
程彧开会时接到周姐电话,担忧地说,还是不肯吃饭,怎么办?他波澜不兴道,“不吃就饿着。”
挂断电话,他才无声地叹了口气,感觉到有下属偷偷投来的视线,他一个冷眼扫过去,那人立即正襟危坐,他这才淡淡地说了声继续。
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把手里文件夹往桌上一丢,整个人都变得意兴阑珊。白露这一次做得绝,居然绝食,中药也不喝,据说连书都不看了,彻底颓废。
结束完必要的工作,程彧早早回来,一上楼就见周姐一脸忧心地守在主卧门口,脚边蹲着肥猫,也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状。
房门紧闭。
他从周姐手里接过钥匙开门进去,房间一片漆黑,他开了灯,看见床上躺着的人,她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两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饿了三天,脸颊瘦得微微凹陷,嘴唇也有些干裂。
程彧站在床边看了她足足三分钟,才出声:“人在不吃不喝情况下,只能存活四天,我是不是该给你弟打电话,让他明天过来收尸?”
床上的人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没再有其他反应。
程彧深呼吸两下,俯下身将人打横抱起,心中不由一惊,她本来就不重,如今更是轻的惊人。
他抱她来到餐厅,放在椅子上,周姐已经把晚饭端上来,还温热着。
程彧在一旁坐下,把一碗参汤推到她面前。
白露无动于衷。
他端起参汤吹了吹,用勺子盛了,送到她嘴边,她扭过脸去。
他放下勺子,捏住她的脸,让她嘴巴自然张开,用勺子喂进去,喂了两三下后,干脆端起汤碗喂,白露被迫灌下去一大口,咳嗽得又流出一半。
程彧毫不在意,端着碗继续。
白露呛到,开始流泪,他给她捶背顺气,然后继续灌。
直到一碗汤见底,程彧体贴地用餐巾替她擦了嘴巴,同时问周姐:“药熬好了吗?”周姐迟疑地应了声。
“端来。”他说完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白露静静地坐在那,忽然开始打嗝,然后猛地起身,赤着脚冲向卫生间,一进去扒着马桶就开始吐,把刚喝的统统吐完不算,还顺带着呕出酸酸的胃液,似乎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掏空。
程彧站在门口,神色不明地看了会儿,然后接了水,扶起她漱口,又把人领到餐桌前,白露一闻到菜味儿就又想吐,可她实在虚弱得连说话力气都没有,只有摇头。
“不喜欢吃?”程彧难得地换了商量语气,“想吃什么告诉周姐。”
白露还是摇头,哑声说:“吃不下。”
她以前也闹过别扭,可从来没耽误过吃饭,那种小动物般的求生本/能一直是他所欣赏的。程彧心里一阵发堵,那个人,那个人在她心里就那么重要?还是说,她打算饿死自己,然后下黄泉去陪他?
这样想着他语气也差了起来:“那你是想打营养针?”
话音刚落,就见她身子往旁边一歪。
程彧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见她闭着眼软软地靠在自己怀里,虚弱得不成样子,心中又惊又痛,大声喊:“白露,白露……”
白露很累,很累很累。
累得一睡不醒。梦里各种场景轮番上演,有老家的山山水水,还有熟悉的一张张脸,大人们七嘴八舌地吵架,夹杂着小孩子的啼哭,她在梦里也知道自己在做梦,然后就嘀咕,据说梦到小孩子不吉利……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醒了。
睁开眼,看到程彧坐在床边,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时,她心里一软,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柔声问:“渴不渴?”
她合了一下眼,他立即领会地从床边拿过水杯,白露看到那个小熊脑袋,心中最柔软部分被轻轻碰触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然后躺回去。
沾上枕头的瞬间,之前发生的一切瞬间回笼。想起他之前的强硬和冷漠,心不由地一冷。
程彧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一下一下像是眷恋至极,然后轻声说了句:“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都要当妈妈的人了。”
白露垂着眼皮,隔了会儿忽地睁开,“你说什么?”刚睡醒的嗓子还有点哑,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声音轻且清晰:“我们有孩子了,已经六周。”
这声音落进白露耳朵里,却如同一声炸雷。
她张了下嘴,没发出一丝声音,手刚要动,被他按住,“别动,小心针头。”
白露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在输液,经由床头高悬的那根细细的管子流入她身体里的,是营养液?
程彧解释:“你身体本来就虚,这几天没吃饭,营养不良,又加上妊娠反应才会昏倒……”
白露打断他:“你想让我生下来?”
他点头,“当然。”
“为什么?”
他一愣,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吗?”
“不想。”
她答得异常干脆,握着她的手蓦地一紧,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传到自己身上,可他又克制住,“别说这种话,它会听见。”
这么句带点唯心色彩的话,让白露觉得荒唐至极,她想冷笑,心里又发酸,然后用为数不多的力气一字一顿:“你看清楚,我是谁?”
男人瞬间就反应过来,换成一贯的平静到冷漠的表情,语气颇重:“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又不瞎。”
他很快又调节好情绪,声音和缓道:“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点儿再陪你。”
说完轻轻拍了下她插着吊针的手背,起身离开。
随后一个年轻的护士打扮的姑娘进门,先是查看了一下针头情况,再调了调药水的速度,然后极有专业精神地退到一边沙发上守着。
房间里安静下来。
白露心中一阵疲惫,为什么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输液一天,吃了止吐药,喝了参汤和药粥,人有了力气,脸色也好了些。白露能下床活动后,立即回到书房,捡起冷落多时的书本。
到了第三天,程彧拉她出门,不知何意,她也不问。
车子驶进市内一处高档小区,上楼,他用钥匙开了门,白露随后进去,不禁一愣。
这是一间跃层公寓,所有家具都被白布覆盖。
“这是我们以前生活的地方。”
程彧在一旁解释,走到一处,唰地掀起白布,露出的是一面分有许多小格的收藏柜,上面摆满各种工艺品和有趣的小玩意。他接二连三地掀起白布,露出一件件家具,很快,一副极具居家气息的格局便呈现眼前。
很生活化,很有特色,跟别墅和他的公寓截然不同,但吸引了白露视线的却是墙上两幅放大的女人照片。
那个“她”长得的确很美,美得让同为女人的白露都不由暗暗吸气。从这个角度看,她是圆脸盘,眉目含情,配上微蓬松的长发,有几分九十年代女明星的韵味。
还有一幅是芭蕾舞造型的黑白照,姣好身材显露无疑,仰起头修长的脖颈优雅如天鹅……
身边响起程彧的声音:“你可以自己看看,她跟你,你跟她,到底有多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昨天大家的热情留言,涉及剧情的,作为一名有职业操守誓死不剧透的作者,暂时缄口。
明晚八点见。
☆、37
程彧拉着白露的手,走过一个个房间,边走边介绍:“她出生于中产阶级家庭,是独女,在国外长大,从小受各种艺术熏陶,什么都会一点,最擅长的是舞蹈……偏感性,有些完美主义倾向……”
走进卧室时;白露心中有些微微抵触,但进去后发现那里格外整洁,宁静而坦荡;程彧从床对面的沙发上拿起一只方形靠枕,低声说:“她对新鲜事物都感兴趣,有阵子特迷这个。”
白露看着那个十字绣枕面,是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她悄悄用手摩挲了一下那细细密密的针脚;以前室友们也绣这个;她却觉得浪费时间。如此看来;她们的确不同;但此时她想到的却是一个女人在漫长黑夜里,一针一线地打发着时间的画面……
回到楼下客厅,程彧背对着白露站在落地窗前,用低缓的语气说:“她走后,我在这里住了三年,饱尝思念和自责的苦楚,后来意识到这样沉溺于过去不行,而且这也绝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我从没把你跟她做过比较;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什么替身之类的鬼话,不仅是对你不公平,也是对她的不尊重。”
他说到这里转过身,目光坦诚地看向白露,“她会一直在我心里,但已是过去时,而你……”他略一停顿,“是现在。”
以及未来。
午后的阳光投过落地窗照进来,有些刺目,而让白露微微眩晕的是窗前站着的那个人的目光,明明平静至极,她却从中感受到阳光般的热烈,她几乎没听清他的内容,可又分明有种被那些字灼伤的错觉。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将视线移向旁边的沙发茶几,低声说:“我们还是,把这些重新盖上吧。”
“好。”
回去路上,车厢里异常沉默。
一个是刚刚敞开了从未向外人展示过的世界,分享了本不想坦诚的内心独白;一个是刚刚闯入别人曾经的私密生活,像是分享了一个重要的秘密般,有隐隐的触动,更多的却是无措。
直到车子驶进海边别墅区,微咸的海风从半降的车窗吹进来,也吹散了笼罩在白露心头的迷雾,她冷静开口:“即便这样,也不表示我要给你生下这个孩子。”
平稳行驶中的车子猛地刹住,车轮与地面急促摩擦发出刺耳声。程彧手紧握着方向盘,仍然注视着前方,但能感觉到他在克制着情绪。
绷紧的沉默中,白露微凉的声音继续:“别忘了,我们之间有合同。”
程彧忽地轻笑,平静道:“好,三年后,你走,孩子留下。”
白露一听,眼里闪过怒意,扭头与他针锋相对道:“你让我卖了自己不够,还要卖掉自己的孩子?”
程彧看她一眼,重新上路,然后才不疾不徐地答,“要么你们都留下,要么留一个,反正,这孩子我要定了。”
白露气结,她终于意识到这两天让她不忿的各种情绪里,一直没弄清的那一层是什么了,对,就是他自从她醒后陡然转变的态度——因为多了个孩子。
她愤愤道:“我不是给你传宗接代的工具。”
程彧差点被气笑,心说这个小古董脑袋还真让人头疼,嘴里懒懒地接道:“说到传宗接代……”他顿了下,“那你最好祈祷这一胎能生个男孩儿,不然三年时间,再生一两个也够了。”
白露是喜欢小孩子的,她打记事起,身边就伴着小娃娃的啼哭和咿咿呀呀,她觉得亲眼见证一个小孩子一点点长大,是种很奇妙的体验。她也曾设想过,等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会付出全部的*,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可那都是在婚姻的前提下。
如今自己这情况,被人包/养还不够,再来个未婚生子,不说父母知道了会怎样,她自己这关都过不了。而且,这让她有种莫名恐慌,一步错步步错,她的人生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几乎完全偏离了她的掌握。
可她偶尔也会悄悄把手放在小腹上,那里依然平坦,想象不出居然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六周多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呢?她还会忍不住推算到底是哪一次失误所致,应该就是在薛老爷子的寿宴上。
那日情形,每每回想,都会让她耳热,同时暗骂一声疯子。
当晚那人疯癫完毕,还把沾满恶心东西的手帕揣起来,也不洁癖了,说是不能留下证据,可还是留下了,还留在她的肚子里。当时她就担心,他再三保证医生说过,她体寒宫寒,不易受孕。
现在她不禁怀疑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骗子!
白露愤愤诅咒的那个人,此时就在一墙之隔。
自从得知她有孕,程彧身上也发生了诡异变化,每天在家逗留严重超时,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他自己书房办公,但那种强烈的存在感还是会影响到白露。
不多时,这人居然还得寸进尺,跑到她的地盘上来了。
虽然周姐以前就提过,说他偶尔回自己弄卫生,可当白露亲眼所见,还是十分震惊。
程彧穿着浅色的居家服,手里握着地板擦,动作有模有样,身后跟着个拖油瓶,擦到她脚下,他头也不抬地命令:“让一让。”
“把露露赶一边儿去,它踩来踩去我白擦了。”
白露抱起肥猫,被他赶得满屋子躲,又听他说,“它那么重,你抱它不嫌累?”
他擦得十分敬业,每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偶尔还要蹲下,从地板上捡起一根她的头发……
白露站在角落暗暗鄙夷,堂堂一个大总裁放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