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1-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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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2年至1616年万历十年至四十四年短暂的三十四年生命我已走过大半!
握了握拳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长叹口气将胸口郁闷的浊气全部排除随手擦干眼泪。
还有……六年……
………【第九章 乌拉1】………
离去之时乃是毫无预兆的我甚至连个小丫鬟都没有带在身边。只随意地拣了几件换洗衣物卷成一只小包袱然后在某日子时顶着满天星光我悄然坐上马车出了赫图阿拉。
之所以弄得如此神秘偷偷摸摸地赶在半夜里走这个原因努尔哈赤没说我也心知肚明地没问。
一路马车颠簸摇摇晃晃地出了内城门、外城门然后直通城外山道。我掀开帘子望着满天繁星已然麻木得连心都不会痛了。
马车驶出赫图阿拉后并没有直奔叶赫方向反而转往十里外的费阿拉旧城。
我想在临走前最后看一眼费阿拉——这个要求提出时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当时甚至怀疑努尔哈赤根本就没有听见不过就此刻的路程安排来看他到底还是留心到了。
从费阿拉绕回已是丑时末赶车的车夫将马赶得很急我在车里颠得七荤八素先前满腹悲伤之情全被颠飞只觉得火气上涌突然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我用尽全身力气利用四肢紧紧撑住车厢这才避免自己被颠得在车内滚来滚去。这种疯狂的“飙车”行为简直比杀人还恐怖就在我再也忍受不了三字经冲口而出前马儿嘶叫一声车轮奇迹般定住了。随着惯性我却一头栽到了车厢门口。
车外有脚步声接近我撑着身子狼狈地爬起正纳闷犯嘀咕只听一个男子恭敬地问道:“请问车内的可是布喜娅玛拉格格?”
我微微一惊弯腰掀开帘子直接探出头去。
只见黑沉沉的山道前一簇簇的尽是明亮的松脂火把我顿时吓傻了眼视线缓缓收回最后落在眼前这个穿了件湖色团花事事如意织锦马褂的男子身上。
年轻秀雅的脸孔神清气爽的笑容……我哇的一声大叫兴奋地笑道:“乌克亚!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奉淑勒贝勒爷之命寅时正在此恭候布喜娅玛拉格格护送格格回叶赫!”
我愣了一下高涨的情绪陡然跌落“你非得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么?”他对我刻意疏离恭谨有礼让我心情重回郁闷。刷的一声我放下帘子缩回车内。
车子开始慢悠悠地重新上路我无聊得闷。天色渐渐转亮亮光一点一点透过帘隙洒进车厢我终还是忍耐不住撩起了窗帘子。
乌克亚悠然骑在马上神情淡泊自如目不斜视。
“阿丹珠好么?”我不管他到底听不听得见只是细声询问。
过了许久他才沉缓开口:“好。”顿了顿声叹道“她嫁人了。”
“嫁人?嫁了谁?是褚英么?”我坐直了身子脑袋几乎探出窗外。
“不是。”侧面看去乌克亚的脸色有些忧郁“阿尔哈图土门……不要她!阿丹珠心心念念想嫁他可他执意不肯娶。如此拖了两年阿丹珠年纪大了最后只得服从阿玛的意思嫁了族内的一员部将……”
原来……那般率性而为的阿丹珠竟也不能得偿心愿。集父兄的亲情宠爱于一身的阿丹珠从没受过委屈和挫折的阿丹珠自信烂漫的阿丹珠……阿丹珠尚且如此我又将如何呢?跟她比起来我缺失的更多——布扬古……唉布扬古!叶赫的亲人于我而言简直比仇人更可怕!
“格格在想什么?”
我抬头没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反沉下脸恨恨地说:“乌克亚你若再如此跟我讲话从今往后我只当不认得你!”
说罢我作势欲甩帘子他忽然扭头动容叹息:“罢了!阿步算你赢了!”
我嘻嘻一笑正要揶揄他两句忽然车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地传来。乌克亚面色微变扬声高呼:“全队戒备!”
乌克亚带来的兵卒约莫二三十人此时在他的带动下已全部收马靠拢团团围住马车。
我好奇心起正欲探头看个仔细乌克亚斥道:“阿步回去坐好!不管外头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他既然了话我也不好意思再探究毕竟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如今时局混乱山头强匪哪个都不是吃素的真打了起来万一有个什么好歹的就不知道我这个过气的老美人还能不能再挥一把一笑倾敌的魅力。
马蹄声渐渐靠近我感觉有点怪异怎么听起来好像这马只有一匹似的……难道是探哨的?还是这强人果然强到忘形居然单枪匹马也敢来打劫?
“站住!”
“什么人!”
一群呵斥轰然响后只听锵的一声像是兵刃的金属交击声。随即有个熟悉的怒吼声盖住了一切叫嚣:“狗胆的奴才!放大眼睛仔细瞧瞧爷是谁!”
哗啦一声兵刃落地声接连响起然后是拍袖子打千的声音:“爷吉祥……”
我窝在车厢内焦急地啃着手指心中警铃大作。果然没过几秒钟有只大手撩起了帘子。但没等完全掀开便听乌克亚的声音阻止道:“大……”
“滚开!”暴躁的脾气尽显他此刻的愤怒与不耐烦。
帘子终于被掀开我呆呆地望着那张剑眉星目英气俊朗的脸孔微微蹙了蹙眉。
“下来!”褚英瞪着我眼里充满血丝。
我别过头。
“下来!”他伸出手递到我面前时声音出奇地放柔了竟似在恳求我“下来好不好?跟我回去……”
我心里一酸。回去?回哪儿去?哪里又该是我去的?我原本便不属于这里当真要回去的地方也绝非是赫图阿拉。
“褚英……”我转过头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你不该来!”
“为何我不该来?”他哀痛不已那只手往下滑落却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我若不该来那谁才该来?我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但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我办不到!”他怒吼一把将我拖过去。
我半边胳膊麻疼得咝咝抽气他全然不顾将我生拉硬拽地拖进怀里强行抱离马车。
“褚英!”我惊呼腾空落在他怀里的感觉令我有些眼晕。
“阿尔哈图土门!”乌克亚拦到了他面前。
“挡我者死!”褚英咬牙脸色铁青。
我心里一悸愕然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孔眼眸如火嘴角勾起愤怒的杀气——他是认真的!若是乌克亚当真奉行职责坚持到底那么今日的褚英怕是当真要大开杀戒!
他想造反吗?居然敢如此违逆努尔哈赤的命令!
我撑在他胸口的手微微颤。之所以半夜离城为的就是封锁消息然而……此刻褚英却已奋然赶至那么……代善呢?皇太极呢?他们是否也都已知晓?
“褚英!褚英——”我憋足一口气大叫“拜托你回去!”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我宁可相信此时在赫图阿拉城内谁都还未曾得知我已离开!没有人知道……
………【第九章 乌拉2】………
“东哥——”他一把搂紧我嘴唇滚烫地印落我的额头战栗“不行!我不能……我不能……”
“阿尔哈图土门!我是奉了贝勒爷的指令护送格格回叶赫请阿尔哈图土门莫要令我等难做!”
“奉谁的指令也不行!”褚英激动地大叫。
我一把捂上他的嘴。
他疯了——我却不能陪他一起疯!
“褚英!你听好了!”我用力吸了口气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很高兴你能来送我!回叶赫是我自愿的没人强逼于我你听明白了没有?我想要回家……难道这也不行吗?”眼泪抑制不住地滑落“我被你们强留在建州这么多年难道人老珠黄想回家安享余生也不行吗?”
“不是……”
“你回去!不要……逼我恨你!”
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脸色苍白眼底有着浓郁的伤痛“东哥!东哥!东哥……”他狂似的念着我的名字然后仰天长啸一声蓦地将我放下地来。
他原地站着双手垂在两侧握紧的拳头上骨节泛白“你等着……不出三年我一定接你回来!三年……就三年……好不好?”
默默地垂下泪来我不喜欢褚英甚至曾经一度憎恨过他但说到底他对我的这份情却是诚挚可见。
“好。”我哑声回答。
明知这一声“好”无非是骗人骗己的一个谎言然而在看到他悲凉地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后我不禁再次心酸落泪。
谎言也分善恶吧?就让他带着这个善意的美丽谎言回去吧!
“那么……再见!”我吸着鼻子在自己眼泪成河之前踉踉跄跄地跑上马车。
帘子放下时耳边清清楚楚地听到乌克亚的一声无奈叹息以及褚英颤抖的声音:“珍重!”
我躲在车厢里把脸埋在膝盖上呜咽痛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影响了我我说不清只是觉得悲哀只是……觉得想哭。
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我的泪模糊了双眼……身子微微一晃马车已然重新启动继续踏上迈向叶赫的归途。
内心悲痛之中又似乎透出了零星的期冀也许……也许……
不没有也许!
即使他们来了又能如何?我能面对褚英说出的话未必能对他们说出口。他们若是来了反而增添彼此间的伤痕。
还是……不来的好!
可为什么……我的心竟会感觉如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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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叶赫后布扬古待我比想象中要亲热我揣测或许是他看我还不至于老得掐不动指不定还能派上些用场所以才分外地讨好我。
我欣然接受一切转身却将布扬古和那林布禄送我的金银饰全都赏了屋里的丫鬟仆妇直把她们乐得跟什么似的。我倒也并非是刻意要去收买人心然而我这个老格格想长期在家好生待着不受气上下还是得多加打点才好。
自我回转叶赫为表感谢之意同时能更好地缓解与建州的关系将孟古姐姐之妹择日送至赫图阿拉。
是年中努尔哈赤娶了这位年纪比我足足小一半的姑姑叶赫那拉氏纳为侧福晋;后又娶了一位西林觉罗氏纳为庶福晋。
冬十一月据闻努尔哈赤命额亦都率师招渥集部那木都鲁诸路路长来归还击雅揽路为其不附又劫属人是以取之。
明万历三十九年。
转眼在叶赫已经待足一年。级乏味的一年每日浑浑噩噩除了吃喝拉撒睡感觉无所事事的像是在等死。布扬古虽然不怎么为难于我但是看似松懈的管治下却是盯得极严生怕我跑了或者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
七月建州派出七阿哥阿巴泰及费英东、安费扬古攻取渥集部乌尔古宸、木伦二路——没想到连七阿哥都披甲上战场了皇太极他……是否仍不受重用地留置家中呢?
八月一则惊人的消息传到叶赫——建州贝勒舒尔哈齐亡故。在幽禁了两年半后于十九日猝死于暗无天地的牢狱之中终年四十八岁。
冬十月建州大将额亦都、何和礼、扈尔汉率师征渥集部虎尔哈俘两千人并招旁近各路得五百户。
建州势力节节扩张布扬古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然而偏生在此紧要关头那林布禄却因心力交瘁而病倒。
明万历四十年正月。
新年方过便有消息传来建州与蒙古科尔沁部族联姻努尔哈赤娶科尔沁亲王明安之女博尔济吉特氏——满蒙联姻努尔哈赤终于跨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布扬古终于因震惊而怒我看着他在家宴上听闻消息后遽然变了脸色硬生生地将手中的酒盅给捏碎了。然后他铁青着脸孔慢慢转过头视线穿过人群木然地停留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心怦地一跳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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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我年满三十。这个岁数以现代眼光来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放在古代却已是祖母级别的老姑娘。
而现在我这个曾经的“女真第一美女”如今的“叶赫老女”却不得不再次放下自尊被自己的兄长遣送至一个我早知会去却延迟了两年的地方——乌拉城。
马儿懒洋洋地踢踏着细碎的脚步以踩蚂蚁的龟前进间或它还拗脾气进一退二。
我优哉游哉地任由它原地打转反正我不急急的是前面两位大爷。
穿紫色漳绒福寿三多纹袷坎肩下巴有些尖瘦肤色略白面容秀气的那位是我的小哥布扬古的弟弟布尔杭古;另一位着绛色缂金水仙纹袷马褂容长脸肤色偏黑宽额窄鼻的男子是布占泰的弟弟喀尔玛。
他们两个一个是奉命来送我的一个是奉命来接我的。同样是两个部族领的弟弟身份相似长相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性子也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东哥!你能不能快一点?错过了时辰让贝勒爷等久了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