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1-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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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天色居然全黑了已是晚上了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丫头奴才一个不见我悄然无声地穿过长廊。
雨仍在缠绵淅沥就好像是我的内心写照般哭泣个不停。
伸手摊开掌心接下一片雨丝我将手指缓缓收紧握拳。最后拳头缓缓撤回我昂踏步跨进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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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扇厚重的朱漆木门紧紧闭合门前的石狮子在雨夜里狰狞地瞪着我。抢在守门的两名侍卫持刀走上来驱赶时我先一步亮出了身上的信牌“我是东宫侧妃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我要进宫!”
两人面面相觑盯着我手里的信牌仔细验看又狐疑地打量了我老半天。
“那个……果真是侧妃回来了么?”其中一名年约三十来岁的青年向我身后探头张望了下疑惑地问“怎么不见大妃她们?”
“我先回来的!”我有些不耐起来雨虽不大可细密的雨丝早已将我的头、外套打湿冰冷地贴在了肌肤上只消冷风稍稍一吹我便抖个不停。
“对不住侧妃!”两人互望一眼同时躬身打千道“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只是大汗早有吩咐任何人到宫门前皆不准开门。请侧妃饶恕奴才们的不敬之罪!”
啪——脸上像是被人迎面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我抬头看向这座森严的门扉。
一年前我的花轿打这里过时这扇门也曾紧闭着将我关在门外……命运像是跟我开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如今我再次被这道门槛给阻隔在了宫墙之外。
“侧妃请回!”两奴才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恳求。
回?我能回哪里?我还能回哪里?
这一生苦苦追寻的只是他!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他!
啪嗒信牌滚落在地侍卫们诧异地看着我。我凄然一笑手指握紧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侧妃!”
“侧……”
在他们的惊呼声中我缓缓跪倒双膝沉重地砸在坚硬潮湿的石砖上。
“大汗若是一个时辰不开宫门我便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若是一日不开我便跪上一日若是永不再开我唯有长跪至死!”
侍卫们显然被我的决定吓着了一时没了主张。
雨丝细密地落在我身上雨水顺着耳鬓汇成小股的水柱倒灌进衣领。风渐渐大了起来搅乱了原本有条不紊的细丝我迷蒙着双眼渐渐地觉得耳边侍卫们絮絮叨叨的声音小了许多寒意一点点地渗进我的四肢百骸冻得我牙齿咯咯打战。
再到后来仿佛周围的世界已经静止没有了喧嚣争论没有了哗哗水流没有了烦忧没有了苦痛没有了绝望没有了……一切一切!
“昨儿个夜里怎么无人及时通禀?”
“奴才该死……”
“你俩的确该死……拖下去杖毙……”
冰冷得毫无热气的口吻昏沉间我被这句残忍的话惊到猛地一个哆嗦两条腿自膝盖以下突然拼命抽搐起来痛得我失声尖叫模糊的意识被拉了回来。
微微睁开眼皇太极狂的脸孔出现在我眼前。
“请大汗息怒——”
我正躺在他的怀里身上裹了一件宽大的貂皮麾袍他的身上仅穿了一件半新的一字襟扣的卷云金丝边长褂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单薄。
………【第十九章 求情17】………
宫门已经开了他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傲然地望着阶下跪伏着的满朝贝勒亲贵、文武大臣。
“今天召集你们来是想和你们说说我这些天的心事。你们这些贝勒大臣如果认为我说的悖谬不当就当面讲出来不必曲意逢迎。我这番话上可告天绝无妄言你们这些人里固然有能体国爱民之人亦有不能体国爱民的你们都心知肚明不用我一一点名。如今蒙古各部皆称我为汗祈求归附。所有归降之人口也都如数分给你们你们这些贝勒务须以仁养之。这是上天的恩赐。上天赐给你们这些归降人口如果力行爱护眷养之道勤于治理则天将眷助。但是如果不够仁道有欠公允令这些降奴不得聊生穷困劳苦必然遭受上天报应。到时上苍怪罪下来可不还是得由我这个大汗担当么?你们这等行径让我如何能治国安邦?凡是一个国家有强力之人为君者有幼冲之人为君者亦有众人拥戴之人为君者。为君岂有轻重之分?”
他的这番话字字句句含沙射影矛头直指代善。
我心中大急想撑起身子无奈腿上抽筋疼痛难当无力动弹分毫。
果然底下寂静无声皇太极冷言扫视隔了一会儿猛地厉声喝道:“正红旗的那些个贝勒们欺我太甚!轻视我的旨意……”
我险险当场晕过去只觉得耳鸣目眩浑身冷打战。
而接下来一句更是直点其名“昔日大贝勒出师北京执意欲归;后进兵察哈尔仍坚称欲返。我每欲奋勇向前他必主张后退……”
嗡的一声我脑子里像是被压路机轰鸣着强行碾过刹那间失去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只听得皇太极的声音如雷霆万丈言辞犀利狠辣毫不留情地数落着代善的种种“罪行”。
“……大贝勒的阿哥们借口放鹰勒索百姓鹅鸭猪鸡这让那些贫苦之人何以为生……大贝勒明知我已将多罗福晋许给济尓哈朗贝勒却仍是执意欲夺他人所好……我令其娶察哈尔囊囊福晋大贝勒称其无财帛竟是不娶。寻常人娶妻皆是须给财帛当聘礼岂有为得财帛而娶妻的例子……莽古济格格自父汗在世时便有恶虐谗佞之行大贝勒原本与她并无来往这次竟因对我心存怨念而故意将其邀至家中设宴款待……德格类、岳托、豪格三贝勒偏听莽古济格格的离间之言欲杀托古这算什么道理?托古何敢唆言额驸杀格格……古语有云避强凌弱乃小人!我倘若不能公正审断则何以当得一国之君?我不是自图富贵而令众兄弟贫弱乃是为承继先汗之遗业兴隆国祚流芳后世!你们这群人倘若再如此倡乱我便继续闭门而居你们大可推英明之人为汗我必当安分守己绝不至像大贝勒这般……”
我只听了个模糊的大概却是越听越心寒。
底下鸦雀无声白茫茫的天地间只听得见哗哗的雨声。
皇太极抱紧我转身跨过宫门门槛。
嘎吱——砰!
幽冷沉重的关门声将一干人等重新关闭在宫墙之外。
皇太极抱着我径直将我送回东宫我缩在他怀里只是闭着眼睛无声地流泪。浑浑噩噩间感觉他把我抱上床亲自替我换下冰冷潮湿的衣裳然后拉了锦被替我盖上。
温暖粗糙的手指抚上我的眼角轻柔地替我拭去泪水我闭着眼睛眼睫轻颤抖动却不敢睁眼看他。
“何苦……你这般作践自己无非是想让我心痛。”
我的眼泪滚落得更多。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脚步声轻微地响起我的心倏地坠落仿佛跌进一个无底深渊摔裂成千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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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求情18】………
第二天一大早诸贝勒、大臣、八固山额真及六部承政便将此案审定完毕。而后诸贝勒、大臣等一齐聚集宫门前跪乞:“大汗宽仁盛德诸部咸服国泰民安。一国之君闭门不理政务实在有误国家大事。臣等恭请大汗出宫打理国家政务!”
几十号人挤在宫门前大声反复喊着这句话喊了约莫一个时辰皇太极终于命人重新开启宫门令众人入金銮殿朝会议政。
我身子像是被人掏空了般腿软得根本无法下地可转念想到代善命悬一线我若是在这最后关头无法再争取一线生机只怕将来我会永远憎恨自己无能。
挣扎着下床梳洗两眼金星直冒太阳穴上突突跳动像是有人一直拿锤子在敲我的脑壳疼得我只有咝咝吸气的份。
踉踉跄跄地走出门身后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咋咋呼呼地嚷着“主子”惊天动地。我嫌他们啰唣板下脸强令他们不准跟出翔凤楼。这会子后宫大小主子都不在全凭我一人说了算这群奴才个个涨红了脸却不敢放胆拂逆了我。
我几乎是一步一爬着挪出了翔凤楼短短几百米的距离我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耗去半个多时辰才蹭到了金銮殿后。
傍着一棵松树呼呼地喘着气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转眼又要下雨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越来越重我甚至觉得再往前踏出一步保不准我就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视线有点儿模糊我强撑着预备往前挪金銮殿外熙熙攘攘地传出细碎的人声似乎……我来晚了已经下朝了。
眼前金星乱撞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许晕倒。恍惚间有道模糊的人影在我跟前一晃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捞个了空。
“你和代善究竟又是何关系?”有个喑哑的声音低声地问。
我先还傻傻地听不明白思维停顿。
“假如……”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这才辨认出来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多尔衮。“换成是我你是否也会这般拼死求情?”
我呆呆地靠在树干上静静地想了会儿。如果换成多尔衮我还会这么不依不饶地拼命维护吗?
模糊的视线对上他的脸孔那张酷似努尔哈赤脸孔却奇特地混合了与褚英神似眼眸造物主真是神奇父子兄弟的遗传基因居然能这般的相似……
我缓缓吸气张嘴。
眼前一花我的一个“不”字尚未脱口多尔衮突然转身如流星赶月般大步走远。
我愣住有心想喊他回来询问方才廷议的结果可望着他僵硬单薄的背影话到嘴边终是重重咽下。
心跳突然紊乱起来我摁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是……渐渐的眼前出现了重重叠影我闷哼一声倚着树干缓缓滑倒。
混沌中间或听见有人在大声叱责有人在嘤嘤哭泣有人在幽幽叹息……
清醒过来时未央正跪伏在床沿上打盹。我浑身酸软轻轻推了推她她顿时警醒。
“主子醒了?”她又惊又喜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傻傻地看着我“老天保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个下午……”未央鼻子翕张难过地流下泪来“不过才数日未见主子您竟然憔悴成这样……”
“是么?”我轻轻抚摸自己的脸茫然苦笑。
略略定了定神我猛地回想起来伸手拉住她的手着急地问:“大贝勒如今怎样了?”
未央先是茫然而后露出恍然的神情但最后她只是避开我的视线垂下了头“大贝勒的事奴婢怎会知道呢?”
“别瞒我我知你素来机灵的!”
………【第十九章 求情19】………
未央稍稍一颤尴尬地笑了“再机灵也瞒不过主子的慧眼。”左右察看了下房内确定附近并无他人后她才小心地附耳窃语“大贝勒的案子牵连甚大最后外头廷议结果为停‘大贝勒’名号削‘和硕贝勒’之职夺十牛录人口罚十匹雕花鞍辔宝马、盔甲十副白银万两另外罚九匹马赏以九贝勒……大贝勒之三阿哥萨哈廉贝勒夺两牛录人口;岳托贝勒罚银一千两;德格类贝勒与豪格贝勒各罚银五百两;褫夺三额驸琐诺木杜棱职位三格格削去格格封号降为庶人勒令禁足不得与任何人来往……”
未央每说一句我胸口便像是被针狠狠猛扎一下。
好一个秀外慧中的伶俐丫头居然能把这些事情打听得滴水不漏。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瞧这一小小丫头已是如此了得更何况是哲哲与布木布泰等人?
不过……好在没有下最后的圈禁或格杀令!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未央扶我起身在我背后塞了只柔软的靠枕让我歪着转身神色平静地去替我倒水。
我心中一动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忽有所悟“未央麻烦你替我回禀大汗谢他手下留情!”
未央手里捧着的茶盏咯的一声轻响茶水泼出少许溅到她手背上烫得她猛一缩手茶盏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奴婢该死!主子恕罪!”她面无血色地跪倒在地瑟瑟抖。
“你何罪之有?”我凄然冷笑“你原就是大汗的奴才他让你做什么你照着做就是了……”顿了顿见她仍是跪地不起显然是真的吓坏了我心有不忍于是叫她起来“大汗为何不亲自来说?”
“奴……奴婢不知。”
她不知我却心知肚明。幽幽地叹了口气疲惫地合上眼睑。
好累!
争了那么多天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只是这一次代善固然能侥幸逃得一劫难保今后……
代善啊为何突然就固执起来了呢?为何非得和皇太极针锋相对?明知此时他就算是联合正蓝旗一干势力也绝对撼动不了皇太极的地位。
如今兵力强悍优势在握的皇太极早已不同往日特别是这段时间察哈尔部降服进献传国玉玺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皇太极都已达到了绝佳的巅峰状态!
这个时候做意气之争果然就如多尔衮所说是在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