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叛臣 作者-辛嘉芬(出书版)-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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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月朝韌帝三年。
皇宮。
凌晨的御書齋內依然亮著燈,燭光下,一張清俊瘦削的面容,正仔細閱讀著手中的卷宗。
左手邊批閱好的書卷堆滿了案几,想來這人已經這樣坐了一夜,神情明顯露出疲 態,卻仍勉力支撐著。
大月朝聞名朝野的丞相賀真,又在御書房過了一夜。
月相溫潤俊美的容貌,一直為大月子民所津津樂道,今年已二十八歲的他仍然單身,有不 少朝中顯貴都想將女兒嫁與這位才華風度兼備的年輕人,除了他的優秀外,丞相夫人的頭銜自然也是讓無數人渴盼的原因。
賀真揉了揉自己緊繃的額角,看看窗外已經發白的天色。快天亮了,不知不覺又看這些奏 章過了一夜啊……
站起身,走到書房中一面與人同高的銅鏡前,他出了 會神。
鏡中的人眼圈烏黑,有著無法掩飾的疲憊,皮膚晦暗 乾澀。他怔怔地看著,皺起眉頭,伸手放開束起的髮,烏黑的髮絲披散下來,黑髮間卻夾雜著一兩根花白的頭髮,分外顯眼。
「一大清早的,我們愛美的丞相大人又在鏡子前面孤芳自賞了?」一道有磁性的男聲倏地 從身後傳了過來,懶洋洋的。
賀真一驚,轉過身,隨即跪了下來。「皇上。」
月智嘴角一勾,走過來,語中諷刺意味更甚。「可惜你再怎麼看也遮不住年華,就朕的眼 光來看,月相的老態是越來越明顯了。」
「臣不比皇上好睡好眠,顯得老是自然的。」賀真垂了眼眸,淡淡地說。
月智聽了不禁生氣,知他牙尖嘴利,於是冷冷一笑,「月相為朕操勞,朕自然記在心上。瞧瞧這滿桌的摺子,這些各地雞毛蒜皮的 小事,幸虧有月相替我分擔。我知道月相向來心細,對處理這些瑣碎之事,頗有心得。」
「皇上過獎了。」賀真不慍不火地道:「臣知道皇上不在意這些煩瑣小事,但希望皇上還是重視一下比較好,倘若有一天臣不能為皇上處理了,皇上也不至於手忙 腳亂。」
「賀真!」月智一掌猛拍在桌上,「你現在是在笑話我,意指我無能?」
「臣不敢,臣只是提醒皇上,事不分大小,都要親力親為,這才是一國之君該有的姿態。」
「像你這種貪生怕死,出賣朋友的枺鳑'資格說這種話,給我滾!」心中氣惱更甚,他拿過桌上的奏摺便朝賀真甩過去。
賀真避了開,幽邃的眼眸看他一眼,洠г僬f話就退了出去。
「可惡!」為什麼要被那種傢伙教訓?!月智的怒火還在燃燒,一大清早 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這個人明明最洠зY格教訓他,現在卻敚菢印〉淖藨B抨擊他,他懀颤N?
賀真,我恨你,你知道嗎?我恨你!D_A
早朝,坐在龍椅上環視四周,是月智喜歡的視野。在這裏,他可以看到各種神 態,揣測每個人的心情成了他一天之中最大的樂趣。
有阿諛奉承,有嚴正恭謹,小心翼翼,各人各色, 這朝廷也是一個小世界,真是充滿了樂趣。
但這種時候看到賀真的臉難免又是一陣不快,因為這個人洠в斜砬椋菢右粡垙埖哪樋聪聛恚喌剿麉s是無喜無悲,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波動和心緒,真的很掃 興。
原本想他一夜未睡,自己可以在那張臉上找出一點疲憊或是敷衍,然而他永遠有辦法顯得神清氣爽,叫人看不出究竟。
做作!
月智挑了挑眉,移開視線,不再看那張讓他生氣的臉。
此時刑部尚書終於陳述完冗長的稟奏,等著月智示 意如何處置那赤焰來的女刺客。這名刺客的身份特殊,是赤焰皇室殘餘的血茫菜闶枪鳎滩恳虼硕苁菫殡y,不敢輕舉妄動,要等皇上的指示。
月智眼皮微抬,將視線掃向賀真,淡淡一笑,「既是赤焰餘孽,就交由月相來辦。反正處 理這些事情,他一向比較在行,只怕月相的手已經沾了許多赤焰人的血,那些鬼縱是怨恨,似乎也不敢近月相的身哪,這位公主就由月相押赴刑場行刑吧。」
賀真不動聲色的聽完,眼睛看著他,深邃幽黑,仍是看不出情緒,「臣遵旨。」
聞言,刑部尚書舒了口氣。燙手山芋終於扔出去了。處死赤焰公主的事他可不敢 做,赤焰雖然被滅了國,但餘孽一直在蠢蠢欲動,若是處死他們的公主,暗中報復的手段恐怕非常可怕,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自認洠в羞@種能耐隨時處在危 險之中。
「好了,若洠颤N事,散朝吧。」月智摚Я藫'手,起 身退朝。
關赤焰公主的牢房在監牢最底層,賀真在獄卒的領路下,見到了這位公主。
火紅的衣服在黑暗的地牢裏分外顯眼,明明是瘦弱娉婷的年輕女子,一雙眼倒清亮得像是可以照進人心裏。
賀真摚纸兴腥送讼拢臃谝贿叄袂槭翘撊醯模劬Γ瑓s倔強地瞪著他。
「要殺我了?」
「妳病了,讓我看一下。」賀真看出她不穩的氣息和虛弱的神態,不等她回答,便將手指扣在她手腕上,搭上茫讨幔拿驾p蹙起來,「妳有身孕了?」
「是又怎樣,就能不殺我嗎?你們大月人殺我們赤焰族向來是不眨眼的!」女子冷笑。
「既 然懷了孩子,又為什麼來行刺韌帝?妳明知這是死路一條。」賀真輕嘆。
「大長老說,韌帝不死,赤焰就無法重生,我別無選擇。」女子被他眼中的憐憫溫情所惑,一時竟說出了心裏話。
賀真靜靜看她,「殺了韌帝就能復興赤焰國嗎?也許你們的大長老只是在自欺欺人吧。」
同一時間,狩獵場上秋高氣爽,正是打獵的好天氣。
月智換了一身月白的獵裝,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旁邊跟著的是他的好兄弟風寂雲、濉±樱约耙粠臀鋵ⅰ!
「寂雲,小黑,你們看著,今天朕一定打頭野鹿,晚 上的野宴就吃鹿肉!」月智爽朗一笑,試了試手上的弓弦。
「皇上,阿離常說萬物皆有臁绶潜匾是不要隨便殺生的好。」風寂雲微微一笑,俊美的臉上帶著純樸。
「欸,寂雲,這種話你一個堂堂大將軍說出來像樣嗎?謝離別的不教你,怎麼盡給你灌輸 這種婦人之仁的思想。」月智瞪了他一眼。
「也洠в欣玻皇怯X得他說的比較對……」風寂雲 臉色微紅,被他說得有幾分不好意思。
「小黑,你陪我去,看樣子我們風大將軍今天是不 想殺生了。」月智一策馬,跑在最前面。
謇右矊糜寻鐐鬼臉,「寂雲啊,你就在這裏慢 慢晃吧,晚上也不要吃肉啊!瘢 拐f完就迅速跑至月智身後。
看兩個好兄弟很快就不見身影,風寂雲也只能策馬 跟上去。
一個 時辰之後,月智帶著戰利品滿載而歸,身後的謇右膊徊睿R背上掛著一隻羚羊。
只有風寂雲的馬背上什麼也洠в校阶钺彡P頭他還是下不了手,因為這樣,還被謇雍驮轮切α撕镁茫约阂差H感無奈。
從馬上下來,月智的目光掃過守在獵場的群臣,卻洠в锌匆娔堑郎碛埃挥傻悯酒鹈肌!
「月相呢?」
「啟稟皇上,月相還洠怼!埂
「洠恚俊乖轮堑拿碱^皺得更緊了。不過是去刑場處死個人,居然這麼久還洠Щ貋恚趲质颤N?難道遇到了危險?
「刑場那邊可有什麼情況?」他板著臉問。
「洠в小!故绦l因因月智的氣勢而緊張起來,他知道皇上生氣了,雖然不明白他在 氣什麼。
正在手足無措間,遠遠傳來馬蹄聲,耳邊響起另一個 侍衛的稟報,「皇上,月相來了。」
被伲鼏柕氖绦l這才鬆了口氣,退到一邊。
月智抬頭,果然看見那人騎馬奔馳而來,白色的身影和白色的馬匹,飄逸得讓月智一怔, 只想把那人看得更清楚些。
待對方到了眼前,身影便清晰了起來。白皙的肌膚,修長的身埽鼒詫嵱质菹鳎囊暰再移到那人腰間,相當明白除去衣衫後,那 腰線是如何誘人,腹部清楚分明的小塊肌肉,那些線條的組合,全都充滿了魅惑。
月智專注地想著,心神居然有些波動,察覺到自己腹間燃起的熱火,不禁嚇了一跳。不過是洩慾的工具,為何如此在意?
「皇上。」賀真下了馬,向月智行禮。
他哼了一聲,不快全寫在臉上,「月相這刑場是一去不回了?事情都辦完了?」
「是,屍體已交給刑部李大人。」賀真垂眸。
「哼!稟報完了就快滾,一身晦氣,不要帶進獵 場。」月智又冷哼一聲,甩了甩袖子,不再看他,轉身走進大帳。
賀真身後的李尚書趕緊跟上月智,他還有事要稟 報。
見一行人隨著月智走遠,賀真垂下眼,牽過自己的 馬,慢慢離開。
大帳內,月智命人將野味拿去處理,回頭看跟在身後 的刑部尚書。
「李大人,事情確實辦妥了?」
「是,皇上,臣親眼看著月相將那女子從地牢押上馬車,一路上臣都跟著,到了刑場,便 根據刑法,斬立決,現在屍體還在刑部大房放著。」
「那為何拖延如此久?」
「這個……因為中途月相有所不適,便在前往法場的沿途停車休息,所以才拖延了。」李尚書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被皇上的氣勢 所懾,每一句問答都是那麼艱難。
月智銳利的眼盯著他看了半天,確定他洠в姓f謊 後,才淡淡問:「月相怎麼不舒服?」
「月相似乎有些中暑,差點從馬上摔下來,所以臣 便命人送了涼茶,在涼亭休息了會兒。」
「……你下去吧。」
中暑?想必是昨夜在御書房批了一夜卷宗洠в嘘H眼所致,哼,那人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 大概不用麻煩他差人去看吧。
這 麼想著,月智心裏卻莫名煩悶起來,方才因為狩獵所起的興致,一下子都洠Я恕0恚莶萁Y束大帳的野宴,回到皇宮,心裏始終惦念著一件事,覺得不安,便招 手喚了侍女。
「來人,傳月相進宮。」D_A
「是。」
發了這道命令以後,月智的心神才定下來, 疲倦也頓時湧上,便倒頭睡到軟榻上,迷迷濛濛睡了過去。
夢境中,自己還是個孩子,個子矮小,又是被打入 冷宮的妃子所出,大家都欺負他。這會他跟著皇兄們跑出去玩紙鳶,小小的腳步跟不上大家的步伐,只能拚命喊。
「皇兄,等等我啊,等等我!」他氣喘吁吁地說,小臉上滿是汗水,只能看著那群孩子的身影越來越遠。
正沮喪的時候,腳下又絆到一塊石頭,讓他狠狠摔了一跤,鮮血從膝蓋上流出來,自己身邊卻一個 人也洠в校麄牡乜蘖似饋怼!
「嗚嗚……嗚嗚……誰來救救我,不要扔下我,我 好怕……月智好怕……」他哭得傷心,雙手都抹在臉上,很快濕成了一片。
模糊中,一雙溫暖的手拉住自己,他呆呆地抬頭,睜開眼,才發現自己面前的男孩,對方有著漂亮的臉蛋,深黑色的眼眸裏帶著善意的憐惜和溫情。
他從洠П贿@樣關切地看過,吸了吸鼻子,忘了哭,只是呆呆看著。
好像記得他的名字,他們叫他……賀真。
「乖,別哭了。」賀真拿出巾帕,輕輕捂住他流血的 膝蓋,動作仔細又輕柔,他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洠碌模疗屏艘稽c皮,待會兒我背你回去,叫太醫看看,很快就會好。」賀真邊說,邊輕輕按著他的傷 口。
小小的他鼻子一皺,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欸,欸,你別哭啊,是不是我按得太重,疼得更加厲害了?」賀真被他哭得有點手忙腳 亂,驚慌的問。
「我不痛,你……真的願意背我嗎?」他黑溜溜的眼 睛怯怯的看他。
「嗯。」賀真大概見他楚楚可憐的模樣,很是不忍, 聲音也變得輕柔起來,見他又咧嘴傻笑,忍不住點了點他鼻子,微微一笑。「又哭又笑,小傻瓜。」
「真哥哥……」他趴到他背上,柔柔又甜甜地叫了一聲。
這聲真哥哥,最後卻變成了夢簦!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成了最好的朋友,他有什麼枺鞫枷敫